賴大擦了擦汗,說道:“彩雲姑娘,來不及解釋了。我先去找三爺去。”說罷,就急急趕往上房。
到了門口,賴大剛想進,生生又止住了,站在門外面輕聲說道:“三爺,小的是賴大。外面來了個禦史,說要請大老爺去督察院。大老爺不肯去,我回不了這話,想過來請個主意。”
賈環很是生氣,自己這個大伯,還真是老牌的纨绔,朝廷的傳喚都敢不去?他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這事是賴大能管的麽?他管得了麽?
賈環壓住自己的火氣,出來對賴大說道:“走,我去見一下。”
來到花廳,賈環先拱手說道:“有勞範大人久侯。”
範汝新見來人甚是年輕,心下明了,這位肯定是賈狀元。
“下官不請自來,還請賈編修見諒。隻是朝廷大事,身不由己啊。”
賈環坐在旁邊,示意旁邊的丫鬟重新換上茶水。
“範大人勤于國事,實乃我輩楷模。”
範汝新疑惑地看着賈環說道:“範大人莫不是要替貴親說情?”
賈環詫異道:“安有是理!範大人所爲何事,我已經知曉。但事不理不清楚,我大伯是清白還是被誣陷也不知道,總要事情理清楚才好。”
範汝新更糊塗了:“那賈大人的意思是?”
賈環根本就沒打算替賈赦扛着:“若是我老師來此,定然不會空手而歸。”然後就端坐在一旁喝茶了。
旁邊侍立的賴大額頭上直冒汗,賈環說這話的時候根本就沒避諱他。
範汝新看了看賈環,又看了看賴大,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古以來,親親相隐才是正常,大義滅親方爲少數。賈環這一下子,把他搞懵了。
賈環喝了一口茶之後,眼皮都沒擡,就對賴大吩咐道:“賴管家,你去和大伯說,這次範禦史好言相邀,就請他和範大人走一趟。若是下回範大人直接拿帖子帶兵來請,我也是攔不住的。”
賴大汗如雨下,趕緊去了。
範汝新卻是品出點味兒來了,敢情賈環一開始就沒打算給賈赦說情!話裏話外甚至還在暗示他,若是賈赦不肯,帶兵直接拿走也是可以的。
他做了幾年的禦史,一直升不上去,現在見到賈環,方才知道,做官原來是這樣的。
這是朝廷法度,他賈環若是想要以後在仕途上有所建樹,這種事情估計是少不了的。與其被逼放人,不如一開始就清理豬隊友,免得日後麻煩。作爲晚輩,賈環當然不能怎麽樣賈赦,但朝廷可以啊。賈環就是要借着督察院的手,好好收拾一下賈赦,讓他安分一點,别日後給賈府,甚至還有顧家招災。
賴大額頭的汗更多了,他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原本以爲能請得動賈環過來說說情,想着憑借三爺的老師也在督察院,大老爺這趟估計就免了,這樣也能保全賈府的體面,哪裏知道賈環竟然完全不管。
“這個三爺,是個狠人!”賴大心中想道,又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不要惹到賈環。
賈赦躲在屋裏,猜到賴大必然會去找賈環,而作爲賈環的大伯,賈環也必定會維護自己,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也。但他萬萬沒想到,他這個侄子,可是穿越回來的,對宗族的意識,本就沒那麽強烈,對他這種老纨绔,更是深惡痛絕。
但賴大卻又再次出現在他院子外面了。
思前想後,賴大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把賈環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當然他沒敢說是賈環說的,而是自動把賈環換成了範禦史:“範大人說了,這次好言想請,若是大老爺不肯去,下次就沒這麽客氣了。”
賈赦冷笑道:“他真是這麽說的?”
賴大說道:“千真萬确!”
“他不知道這是榮國府?不知道環哥兒中了狀元?不知道環哥兒的老師是他的頂頭上司?”賈赦連聲質問道。
賴大心裏犯苦,您和我說這些幹嘛啊,我又不是範禦史,哪裏做得了他的主啊。但腦子裏又靈光一現:“聽說這次主審的正是錢大人,所以三爺不知道如何開口。”
賈赦心裏一驚,這他倒是忘記了。賈環把孫紹祖弄進去,肯定是走了錢雨本的路子。但錢雨本是什麽人?眼睛裏難揉沙子,賈環的面子估計不好使。
想到這裏,賈赦冷哼一聲,說道:“我去前廳看看,這範禦史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拿我!”說罷,也是極不情願地往外面走去,心裏不住地哀歎,這環哥兒白考了個狀元,一點用也不頂。
到了前院花廳之後,賈環見到賈赦過來了,就對範汝新說道:“範大人,既然我家大伯過來了,那你們先說話。”說罷,就徑自離去。
賈赦還指望賈環能在旁邊給他壯壯膽呢,但沒想到賈環走得這麽幹脆。他早就忘了自己黑了賈環那五千兩銀子的事了。
有了賈環的話兜底,那範汝新就沒那麽客氣了:“将軍,請吧。”然後起身略一伸手,示意賈赦和他一起出去。
對上正牌的禦史,賈赦還真沒辦法,隻能老老實實地跟着範汝新去了督察院。
前院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内院早就被驚動了。賈環剛踏進内院,就遇到了鴛鴦。
“三爺,老太太聽說禦史上門,心裏擔憂得不行,想請您過去給說說情況。”
“走吧!”
來到榮禧堂,發現不光是賈母,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在。
見到賈環進來,賈母眼裏閃着期待的光問道:“環哥兒,你大伯犯了什麽事?竟然要禦史來拿他?”
賈環笑道:“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個無賴誣陷大伯欠他五千兩銀子,更說大伯要拿這五千兩做聘禮,要把二姐姐許給他!老祖宗,您說可笑不可笑。範禦史此次登門,就是讓大伯去說清楚。畢竟對方也是個候補官員,不是一般人家。”
“難怪要驚動督查院呢。”賈母嘟囔着說道,卻又說道:“那無賴是誰可知道?”
賈環回道:“一個叫孫紹祖的。”然後看了邢夫人一眼,接着說道:“老祖宗放心,不過是去問個話,說清楚就沒事了。那個孫紹祖,孫兒自會處理,老祖宗不要擔心。”
賈母太了解他的大兒子了,五千兩銀子的事情,隻怕是真的;把迎春要嫁過去的事情,隻怕也做不得假。這個兒子,實在是不争氣,竟然拿閨女抵債,這要是傳揚出去,整個賈家的臉都要被丢盡了。
“哎,隻盼着督察院能夠據實辦理就好。”
賈環安慰道:“老祖宗放心。二姐姐還要嫁人呢,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麽也不能讓姐姐頂着這樣的名聲出門。”
邢夫人被賈環看了一眼,心下發涼。賈環出錢替賈赦還債的事情,她就在現場。賈赦死活拖着不肯去還,終于把事情拖進了督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