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狀元,這種榮耀對于世家勳貴來說,可是有史以來頭一回,由不得賈府不張揚不得意。
祠堂裏面,賈環跪在賈赦的身後,虔誠地向祖宗行禮。祖宗牌位上,自然是榮國公甯國公,他們以武勳起家,但現在到了賈環這一代,要棄武從文了。
金陵的四王八公裏面,其餘的十家人家也紛紛送來賀禮。現在天下太平,勳貴們掌權的機會越來越少,能夠科舉出身,才是正途。
不過這一切自然有賈琏替賈環應對。賈環基本沒有和這群人打過交道,隻能賈琏出面了。
等到祭祖完畢,賈環回到梨香院,第一件事就是發賞錢。這也是梨香院上下最喜歡的節目。
兩個新來的小丫頭,彩雲給取了新名字,叫小星和小雪。連着兩個婆子,每人都得了兩個金锞子。
回到房間之後,小星拿着手裏的金锞子,小聲對小雪說道:“怪不得都想來梨香院,三爺出手就是不一樣。”
小雪也喜道:“我娘爲了能讓我進梨香院,還孝敬了平姑娘十兩銀子呢。現在一天就回來了,還多了一半。”
琥珀和彩霞也是同樣的想法,之前來梨香院拿賞錢還覺得不好意思,現在總算在這裏當差了,賞錢也沒有那麽燙手了。
等到三月初五,賈環就又從鴻胪寺領到了冠帶朝服一套。這是三鼎甲的待遇,其餘的可沒有。還有一百兩的銀子,十兩一錠的元寶,成色十足。
随後賈環帶着新科進士去國子監拜谒孔子廟,行釋褐禮,繁文缛節,極是隆重。禮畢,就要易冠服,這便是釋褐了。這也代表着這群人自此之後便是官身了。
晚上,賈環就到了錢雨本的府上。
錢雨本早早就從錢重海那得了消息,賈環會在今天過來。所以招呼全府的人都在認真準備。
“錢兄得意否?”旁邊的楊正亭的嫉妒很是赤裸裸。
錢雨本大笑:“人生如此,快意、順意、得意!”
旁邊幾位至交好友也都很羨慕,誰不想有個狀元門生呢。
屋子裏的男人們在閑聊,内院的女人們也沒閑着。錢老太太不無得意地向衆人顯擺道:“這次雖然說重海也中了皇榜,但要說最得意的事情,還是環哥兒。每次考完,環哥兒都會來給他老師磕頭。上次我和重海他娘也沾了光,要是這次也能得狀元公磕個頭,老婆子也就再無遺憾了。”
錢夫人伸手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說道:“娘,莫要這樣說,讓人笑話了去。”
錢老太太卻說道:“無妨!”她正在興頭上,即便賈環不進内院,但不妨礙她顯擺。
周圍的女眷都知道賈環尊師,考完試肯定會來謝師的,這次是最後一次,所以錢家準備的也甚是隆重。
至傍晚,賈環到了。
錢槐早就窩在門房等了小半天,見到賈環到來,就趕緊上前說道:“三公子,就等您了!”
賈環笑道:“槐叔辛苦。”
錢槐嘴早就咧到耳後根了:“小人什麽都沒做,哪裏來的辛苦。”
到了前院大廳,錢雨本還在和衆位友人聊天,見到賈環進來,就笑道:“先坐,咱們等會吃飯。”
賈環卻直接來到錢雨本的面前跪倒,恭敬地給錢雨本磕了三個頭,說道:“全賴老師教導,學生才能有今天。”
大紅的進士服已經沾上地上的灰土,賈環全然不覺。
錢雨本老懷欣慰,賈環一片赤子之心,讓他眼眶有些微紅。
“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錢雨本示意旁邊的錢重海趕快扶起。
“賈狀元,本官尚記得,當年你從錢兄那拿走時文子集的時候說的話!倒是中了狀元才肯付賬,那現在看來,那集子卻是有用的,不知道銀錢有沒有帶來啊?”說話的是沈思羅,他這話一出口,滿堂皆笑。
賈環也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當年他囊中羞澀,從錢雨本手上賴了不少書,付錢的時候卻很是悭吝。錢雨本惜才,經常半賣半送。想到這裏,賈環也很是慶幸自己能遇到錢雨本。
“老師之恩天高地厚,學生無以回報。隻能将來在朝堂之上施展所學,報效國家,不給老師丢臉。”
錢雨本說道:“你尚且年幼,後面進了翰林院,要多讀書。翰院文萃,要見賢思齊。不要好高骛遠,多讀幾年書不是壞事。”
賈環聽到最後一句話,一下子就想到了明朝名臣李東陽,他也是有神童之稱,但在翰林院十八年不得志,但最終還是脫穎而出,成爲内閣首輔。
想到這裏,賈環心裏就很淡定了。前人等得起,他爲什麽等不起?
“是,老師!”
錢雨本擺擺手,說道:“以後朝堂之上,不可再稱呼我爲老師了!”
賈環有些愣住了,不稱呼老師,他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雖然他是穿越人士,但這種太細節的東西,他還真不知道。
朱淩在旁邊說道:“賈狀元糊塗了不是!朝堂之上就叫他錢大人,下了朝之後,還是叫老師。”
賈環躬身說道:“多謝朱大人教導。”
門外的錢槐看到賈環的進士服在磕頭的時候沾了灰,心裏大怒,低聲吩咐道:“今天打掃前廳的是誰?晚上讓他去領二十闆子!”
旁邊的小厮剛要走,錢槐就把他叫住了:“傳話去内院,三公子等下可能會過去,讓她們把内院可打掃幹淨了。蒲團收起來,咱們不能逼着三公子磕頭。”
那小厮應了,然後就飛快地去了。
裏院得了信,也趕快忙活起來了。
果然,錢槐的話剛吩咐完,賈環的聲音就響起了:“老師,不知道師母現在是否方便?學生想去給師母也磕個頭。”
錢雨本知道自己老娘和夫人估計早早就顯擺開了,上次賈環考中解元給她們磕了頭之後,她們就得意了許久,這次再磕一次,估計明天親戚們就都知道了。
但錢雨本還是很愉快地答應了,這是屬于他的榮耀,是值得讓家人分享的。而且賈環尊師重道,以後肯定要和錢重海相互扶持。
錢老太太還在和衆位來做客的女眷們閑話,門口的一個丫頭身影一閃,就進來了,然後附在錢夫人耳朵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矮了矮身子就出去了。
錢老太太一臉期待,錢夫人笑着說道:“賈狀元要進來呢。”
話音未落,外面的聲音嘈雜起來,果然,賈環進來了。
見到一衆女眷,賈環目不斜視,隻是跪倒給錢老太太和錢夫人磕了頭,就趕快出去了。畢竟是内院,他一個外人,不方便久留。
賈環走後,錢夫人也發現賈環的衣服髒了,看着旁邊的大丫頭說道:“鳳蘭,今兒誰當值?”
大丫頭很是奇怪,但還是快速答道:“是小荷和紅葉。”
錢夫人點點頭,然後又笑着對衆人說道:“前院估計要開席了,咱們等下也開席。我們府裏的廚子新學了一道菜,大夥正好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