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旋風般地沖出梨香院,直奔貢院方向。
歡樂的聲音在三個人身邊來回轉,一個院子裏住着的三個人同時得中,放在後世絕對是一段佳話。
路上賈環看到一個趕着驢車的老農,就趕緊上前去搭話:“老丈,有勞您幫忙帶我們三個去趟貢院吧。”
說罷,就趕快遞過去了三分銀子。
那老農接過銀子,古銅色的臉龐上褶子已經擠成一團,他笑眯眯地說道:“三位老爺可是要去看榜?我看你們三位都是穩中的。”他不知道這三個人都中了,現在隻是去看榜驗證一下。
賈環大樂:“借老丈吉言了。”
然後就招呼魏大凡和顧青鋒上車。
三個人爬上驢車之後,老農就鞭花一甩,驢車加快速度,往貢院方向改道而行。
雖然驢車上氣味不佳,但三個人均不嫌棄。賈環看了看顧青鋒和魏大凡,那兩個人的臉都快笑僵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也差不多。
貢院門前已經人山人海了,賈環怎麽都擠不進去,急的頭上直冒汗。但轉頭就看到師兄錢重海了,他也帶着常随來看榜了。
“士齊兄,怎麽樣?”賈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問道。
錢重海很是高興地說道:“中了!”他身邊的常随則喜氣洋洋地給賈環作揖施禮:“恭喜三公子。”
賈環趕忙問道:“第幾名?”
錢重海說道:“一百八十三名!”
賈環趕忙說道:“恭喜士齊兄,這下算是得償所願了。我還要擠進去看榜!”
錢重海笑眯眯地說道:“不用擠了!你也中了,第六呢!”他得到自己中試的消息後,就猜到賈環也會高中,結果果然不出所料。
旁邊的魏大凡和顧青鋒還是使勁往裏面擠着,顧青鋒還回頭對錢重海說道:“士齊兄,既然來了,那不自己親自看看榜單,會留遺憾的。”然後就更加使勁地往裏面擠。
賈環得了錢重海的消息,和之前彩雲說的一樣,當下心裏大定:“走!去看老師去!”
錢重海說道:“父親去衙門了,現在還沒回來。左右也不急于這一時,等得了空再去!”
賈環也笑着說道:“那下面咱們得準備殿試了。”
錢重海也說道:“是了!畢竟還有最後一關,我可不想落到三甲去。”一甲是命數,争不來的;二甲就很是可以努力一把了,要知道,二甲和三甲在選官和前途上面,完全不一樣。
賈環也說道:“我也得準備準備了,不能真的落到三甲去。”
錢重海帶着家仆愉快地回去了,賈環到底還是擠進去看了榜單。等到看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也不禁眉開眼笑,然後就愉快地擠了出來,第六名呢,高位進士啊。
雖然說還有個殿試,但現在會試的排名依舊很重要。逆襲的人不是沒有,但不多,基本上殿試的名次和會試相差不會太大。
出來之後,魏大凡和顧青鋒也相繼滿腦門子汗地擠了出來,三個人相視大笑,中榜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咕咕咕……”魏大凡的肚子叫了起來,三個人都沒吃早飯,現在魏大凡的肚子叫起來,顧青鋒和賈環也感到肚子餓了。
魏大凡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賈環和顧青鋒都不是外人,也沒什麽可丢人的。
溜溜達達地在附近看了一圈,三個人決定就近解決。
賈環摸着肚子說道:“不能再猶豫了,我已經餓壞了。”說罷,擡腿就往前走去。
這隻是一個簡單的早點鋪子,門面不是很大。店主老楊頭看着三個讀書人過來了,趕忙招呼着:“三位老爺裏面請!”
坐下之後,賈環就說道:“要三籠包子,三碗小米粥,再來三根油條。”旁邊有鹹菜,顧青鋒已經過去夾了一些過來。
很快,熱氣騰騰的早飯就端了上來,賈環三人就趕緊吃了起來。擠了一上午,體力消耗甚大。
顧青鋒一邊吃着早飯一邊傻笑,粥都從嘴角邊流出來好幾次了。
魏大凡終于忍不了了:“趕緊擦擦,注意一下你那吃相!還想當禦史呢,就你這樣子,怎麽能入得了大中丞的眼?”
顧青鋒終于回了魂,趕緊收拾形象,開始認真吃飯。不過内心的喜悅是無法掩飾的,不光是他,魏大凡那麽穩重的人也一樣,更不用說賈環了。
吃完早飯,三個人就慢悠悠地溜達回去了,這沿街的風景,今天也是感覺分外美好啊。
等到回到梨香院,彩雲就笑着說道:“三爺這次算信了吧。趕緊的吧,老太太和太太們都等着呢。”
賈環整了整衣服,就朝榮禧堂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都紛紛給賈環施禮,現在的賈環已經不一樣了,是真正的進士老爺,雖然會試還沒有舉行,但大家都知道,會試是不會往下面再刷人了。
琥珀一直在外面等着,遠遠地見到賈環過來,就朝裏面傳話道:“三爺過了角門了。”
鴛鴦會意,就小聲在賈母耳邊說了幾句話,賈母不住地點頭。
等賈環進了榮禧堂,賈母就笑着說道:“環哥兒,快到祖母這裏來!”等到賈環近前,賈母就把賈環一把摟住,然後不住地誇賈環争氣。
榮禧堂裏面人人喜氣洋洋,顯然,賈母已經把賞錢都撒了出去。
趙姨娘也得了賞,賈母賞了她兩匹蜀錦,讓她做兩身衣裳。現在她正得意非常地坐在下首,滿臉遮不住的喜意。
王夫人已經無可奈何了,趙姨娘母子得意,雖然不想見,但也不得不忍着。但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周瑞家的說道:“去把寶玉叫過來!”
周瑞家的不明所以,但又不敢違逆,就疑惑着往大觀園去了。
要說怡紅院沒得到消息那是假的,襲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隻是瞞着沒告訴賈寶玉而已,是以賈寶玉還在大觀園裏撒歡。
忽然見到周瑞家的出現在了怡紅院,賈寶玉不禁奇怪:“周媽媽怎麽到這邊來了?可是太太有事找我?”
周瑞家的俯身說道:“正是呢。二爺快些吧,大家都在呢。”
賈寶玉笑道:“哪裏就大家都在呢。林妹妹和寶姐姐她們肯定不在。”但還是跟着周瑞家的往榮禧堂去了。
半路上,周瑞家的小聲說道:“二爺,三爺春闱高中了。現在大家都在給三爺賀喜呢。”
賈寶玉本能就想返回去,賈環中試和他有什麽關系呢。看着賈寶玉轉身,周瑞家的說道:“太太特意叫奴婢叫二爺過去。”
賈寶玉沒辦法了,隻好跟着周瑞家的往前走,路上,他小聲問道:“周媽媽,三弟中試,太太叫我過去做什麽?”
周瑞家的也不明白:“太太沒說,隻是讓老奴來叫二爺過去。”
待來到了榮禧堂,進門之後,就見到賈母正摟着賈環呢,心底就不禁有股子不順的氣冒出來。要知道,這是屬于他的寵愛。
王夫人見賈寶玉進來,就說道:“你弟弟會試高中第六,還不趕緊來賀喜!”
賈寶玉隻能乖乖地說道:“三弟高中,可喜可賀!”
賈環笑道:“不過是借了祖宗的福蔭,僥幸中了。”
賈寶玉在榮禧堂簡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就對賈母說道:“孫兒有點乏,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賈母還沒說話,王夫人就說道:“老太太這裏有軟塌,你就先在這裏靠一下。”竟是不肯放賈寶玉回去。
賈寶玉隻好老實留在了榮禧堂,聽着周圍的人對着賈環百般奉承,心裏卻大爲不服:這種“祿蠹”,有何可賀的?
好容易賈環開口道:“老祖宗,孫兒還要回去溫書,後天就要殿試了,還差一關呢。”
賈母這才想起來,賈環還要再考一次,就趕忙說道:“那環哥兒趕緊回去溫書。咱們等殿試之後再賀也不遲。”
賈環恭敬地行禮和賈母王夫人告辭了,趙姨娘眼睛一轉,說道:“婢子也去三少爺那看看。”
賈母佯裝生氣說道:“和你說了那麽多次了,以後不許這樣稱呼自己了。”
趙姨娘小心賠笑道:“到底是禮法不可廢。那婢子先去了。”
等賈環母子離開之後,王夫人就冷冷地問道:“寶玉,你有何感想?”
賈寶玉一臉茫然:“環哥兒能考中,當然是大喜事了!”
王夫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就真沒想過你将來要如何?”
賈寶玉說道:“将來還能如何?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麽?”
王夫人不禁以手扶額,這就是她的寶貝兒子?
賈母笑道:“寶玉不是說乏了麽?你這當娘的,也不知道心疼!讓寶玉回去歇着吧。”
賈寶玉如蒙大赦,飛快地走了。
賈赦和邢夫人在旁邊簡直要笑出聲來了,這個賈寶玉,果真沒讓他們失望。王夫人看了一眼在旁邊看熱鬧的賈赦夫婦倆,心底冷笑一聲,開口說道:“老太太,環哥兒怎麽說也是我兒子,他現在高中了,我這個做母親的,總得有點表示才是。”
你們倆高興個什麽勁?禮法上,賈環也是老娘的兒子!
賈母笑道:“不急不急,還有殿試呢。等殿試完了,咱們再說這事。”
王夫人含笑說是。
賈寶玉回到怡紅院,整個人都極爲不順氣,看哪都不順眼,還找了個理由罵哭了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