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梨香院也過得甚是熱鬧。
最近來的人比較多,柳嫂子那邊也不敢怠慢。特别是榮國府的心尖子賈寶玉也整日在梨香院盤桓,這讓她不得不更加用心。眼看着端午節了,柳嫂子更是留了個心眼。她閨女五兒還想塞進怡紅院呢。
小廚房外面傳來了小綠的聲音:“柳嬸子,我們來拿飯了。”
柳家的笑着出來問道:“是小綠姑娘啊。今兒要多少人的飯?”
小綠說道:“今兒寶二爺和林姑娘薛姑娘史大姑娘都在呢,就多拿一些吧。”
柳家的笑得見牙不見眼:“那你一個人也拿不動啊。我等下使人給你送去好了。”
小綠卻是個守規矩的,她知道彩雲不會讓她占這個便宜,就老實說道:“不敢勞煩柳嬸子,等下小紫就過來了,我等她一會就好。我們兩個人,怎麽也能帶回去了。”
“那小綠姑娘稍待一會啊。”說罷,柳家的就轉身回去,用心給梨香院準備了午飯。
粽子也不一般,有黃糯米蛋黃粽,紫糯米蜜棗粽,還有玫瑰餡的白糯米粽子。飯食也甚是精心,準備了好幾道新鮮的蔬菜。
不一會,小紫也趕了過來,輕聲問小綠道:“好了沒?”
小綠也小聲回道:“應該很快就好了。”
兩個小丫頭就在門口小聲地聊着天,柳家的很快就把食盒備好,招呼道:“兩位姑娘,食盒好了。”
小紫和小綠就一起上前,擡起食盒往梨香院走,分量還不輕呢。
在路上,兩個小丫頭就沒那麽多顧忌了。小綠說道:“這端午節就是不一樣,看來今天的飯菜肯定不錯。”
小紫撇撇嘴,說道:“瞧把你美的。咱們這都是沾了别人的光。”
沾了誰的光,不言而喻。
等到兩個人回到梨香院,賈寶玉他們依然在堂上玩耍。賈寶玉嘴裏念叨着:“六六六,我要六!”然後用手一擲,扔了一個四點,就興沖沖地往前走了四步。
那邊的史湘雲快輸的差不多了,看着小綠她們回來,就高興地把手一推,說道:“先吃飯!”
林黛玉捂嘴笑道:“雲兒還是這樣,眼看着要輸了,馬上就有了鬼點子。”
彩雲這時候也走了進來,略微福了一福,問道:“二爺。幾位姑娘,是現在擺飯還是等會?”
史湘雲不等其他人說話,就喊道:“就現在擺飯。”
彩雲便招呼小丫頭進來,把飯擺上了。
賈寶玉從炕上溜下來,往桌子邊一看,嗬!還真不錯!
涼拌黃瓜,涼拌藕片,清炒菜心,清炒銀芽,肴肉,涼拌雞絲,絲瓜丸子湯,看着就讓人食欲大振。
林黛玉也說道:“今兒的飯菜甚是不錯。”
賈府裏的這群少爺小姐,整日裏肥雞肥鴨子的,早就吃膩了,現下有了這等清爽的小菜,當然歡喜了。
旁邊更有各色的粽子佐餐,幾個人才想起,端午節到了。
賈寶玉更是想起,晚上要陪賈母一起吃飯。然而王夫人肯定也會在場,自己已經逃學逃到習慣了,不知道今晚會不會被問起。
但左右都逃了,先把飯吃了再說其他。他下午還要去見雪晴姑娘呢。
梨香院沾了幾個人的光,也吃到了上好的粽子。
彩雲在偏房裏咬着粽子,心裏想着賈環:“不知道三爺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賈環此時也正在吃飯,隻是沒有那麽精緻罷了。
吃罷了午飯,賈寶玉便急急出門去了。雪晴那邊他也惦記着呢。
熟門熟路地來到畫舫,裏面傳來是絲竹聲,竟然已經有人了。
賈寶玉大驚失色,是誰那麽不知趣?
不等門口的忘八通傳,賈寶玉自己就掀開簾子進去了。發現裏面竟然也是一個貴公子,樣貌不俗,卻頗有些尖刻的感覺。
見到賈寶玉掀簾而入,他很是不滿:“何人如此無禮?”
賈寶玉在思索應該如何作答,旁邊的茗煙倒是開了口:“既然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難不成這位公子能來,我家公子就來不得了?”
賈寶玉暗暗給茗煙豎了個大拇指,這小子不錯。
對方的家仆也不是省油的燈,當下竟然也越出人群,沖着茗煙說道:“你們好沒道理!明明是我家公子先來的。雖說人家是開門做生意,但客人也要有個先來後到。難不成今天我們先來了反倒要讓你?”
茗煙急急思索,忽然靈光一現,說道:“這須不是你說了算的。既然同爲雅客,自然要主人出面才行!若是你家公子尚有涵養,當與我家公子一較高下。想必雪晴姑娘,也不會與繡花枕頭打交道。”
對方明顯一縮,茗煙就感覺有戲,當下胸挺得更高了。
對方顯然也看出來了,賈寶玉不是一般的人家,光是那身青色的綢衫,就很不尋常。帶的小厮,竟然也穿的是細布衣服,比平常人家穿的好多了。
當下就喝住家仆:“大方,且回來。”然後對賈寶玉說道:“這位公子請了。在下陳之同,現在國子監讀書,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賈寶玉見對方沒有那麽劍拔弩張了,也略施一禮說道:“在下出身榮國府,賈寶玉是也。”
銜玉而生的故事,金陵盡人皆知,陳之同肅然,說道:“既是同好,且一同飲一杯水酒如何?”
賈寶玉大喜,但還是很矜持地坐了過去。
門口的忘八剛才很是心慌,兩邊都是惹不起的存在,萬一争風吃醋打起架來,那可如何是好。現在看兩方竟然和好,他也不禁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但忽然心中又想到,對方要是打上一架那不是更好麽?這樣的話,自家姑娘的名聲,肯定要傳遍整個秦淮河了!想到這裏,心中的遺憾更是倍增,眼前的兩個公子哥,也有些不順眼了。
但該招待還是要招待的,那邊的賈寶玉向茗煙示意了一下,茗煙就朝着那忘八喊道:“把殘酒撤掉,重置一席,我家公子要請陳公子小飲。”
旁邊的大方也湊了過來,兩個家仆竟然也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重新置辦好酒席之後,賈寶玉和陳之同兩個人相談甚歡,對于八股文章,兩個人俱是發自内心地抵觸,但對于其他的詩詞,又都很欣賞,對于雪晴,兩個人竟然也都是神交,至于納回家中,那是一定不可能的了。原因很簡單,兩個家族的大家長都不可能答應。
像陳之同和賈寶玉,屬于優質客戶,兩個人均是動口不動手之輩,雪晴應對起來甚是惬意,要是換個二愣子來,那她可要頭疼了。
想到這裏,外面竟然真的來了二愣子!
“快停船!”外面傳來了呼喝聲。
畫舫在賈寶玉上來之後就開始往秦淮河中央駛去,但還是有狂蜂浪蝶追來。
陳之同不滿地問道:“是何人喧嘩?大方你去看看。”
大方應了一聲,便出門去了甲闆上。茗煙也一起跟了過去。
出了艙門,茗煙問道:“前方何人?”
對方笑道:“是你爺爺!”
茗煙笑了,和大方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輕視之意,當下一起喝道:“滾!”
對方愣了一下,随即發狂,開始敲打畫舫。
大方大怒。陳之同這邊的奴仆較多,大方招呼一聲,便下了畫舫,把對方全部都丢進了水裏,然後和茗煙一起哈哈大笑。
室内,陳之同舉杯道:“莫要讓外界擾了好心情。”
賈寶玉點頭稱是。
晚上回到家中,自然還有端午晚宴,賈府衆人齊聚。賈寶玉依舊沉浸在白天與陳之同的相識之中,當然,雪晴姑娘更加重要。
雪晴對于白天發生的一切簡直滿意地不能再滿意了,先是陳之同和賈寶玉化幹戈爲玉帛,然後竟然還趕走了一些浪蕩子,這又能讓她的名氣在秦淮河畔漲上一漲了。
賈母看着滿堂的孫子孫女,很是高興。家族興旺,是她最爲期盼的。旁邊坐着的賈寶玉,手中紙扇輕搖,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那邊的史湘雲竟然也是男裝打扮,手中也搖着一柄紙扇。
薛寶钗對着林黛玉笑道:“你看雲兒,又開始作怪了!”
林黛玉卻是心中冷笑,這史湘雲,都定了親了,還往賈府跑。偏偏也弄了一個什麽金麒麟的,隐隐然也在影射金玉良緣;然後再看看賈寶玉,除了手中的折扇之外,腰中竟然也挂着金麒麟,這讓林黛玉愈發不高興了。
賈赦看着賈寶玉手中的扇子,眼中卻是一亮。他向來愛這些,見到侄兒手中扇子,一時間有些移不開眼。
賈琏很是好奇:“老爺在看什麽?”
賈赦有些忍不住了,說道:“将你弟弟的折扇取來我看。”
賈琏心中納罕,但還是去找了賈寶玉:“二弟折扇可否借我一觀?”
賈寶玉自然奉上:“琏二哥要看,那自然是可以。”
賈琏将折扇拿到,回到座位上之後,賈赦就急急取過來看。
這是前朝首輔張四知寫的扇面。
張四知,雖然貴爲首輔,但政績頗爲不佳,而且書畫不顯,而且氣節全無,在明末的時候竟然還能投降于異族,是以這柄折扇的藝術價值并不高。
賈赦頗爲遺憾,這就是典型的雞肋了,食之無肉,棄之有味。猶豫再三,還是讓賈琏把折扇還了回去,心中想道,要是董其昌的,那就完美了。董其昌,可是明末的書畫名家,要是賈寶玉手中拿的是他畫的扇面,賈赦估計就算舍去面皮,也要哄了過來。
怎麽就偏偏是張四知的呢?賈赦心中遺憾滿滿地想道。
賈府的端午夜宴甚是熱鬧,一大家族的人其樂融融,鳳姐玲珑八面,哄得衆人都甚是高興。看着衆人的笑臉,賈母卻忽然想到了賈環,這個孫子一向謹小慎微,自小就缺乏關愛,唯獨在學問一途上甚是用功,今晚這麽熱鬧,全府的人都在,就是少了他。賈母聽說過國子監的夥食甚是不好,賈環現下在國子監讀書,想來能吃到粽子就算不錯了。不過眼看天熱了,估計很快就會回來了吧,也不知道這個孫子現在怎麽樣了。
現在賈環已經快睡了,畢竟課業緊張,在外面晃蕩了大半天,也該收心了,他要養精蓄銳,明天就要再次投入到非正常的學習狀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