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剛才怎麽不說？”傅老爺子問。
“說什麽？”宋老幺反問。
不等傅老爺子說話，他繼續道：“說他命不久矣還是說他病入膏肓？”
傅老爺子：“……”
“您不怕被人打出來，我還怕桃桃惹來一身騷，我們手裏的那些藥都是我們親自上山采摘的，您沒去山上采過藥，您不知道其中的危險，主要是那家人一看就沒什麽錢，而且，還是那種小算盤打的噼裏啪啦作響的人，不然，他們也不會背着您找上桃桃，萬一那老頭真有個三長兩短，桃桃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何況，身體是他自己的，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您看着挺精明的，怎麽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專坑自家人？”
宋老幺十分不解的望向傅老爺子。
“雖說我們有時候也會給人免費看診，但也不是誰來找我們看病，我們都分文不收的，那些算計過頭的人哪怕死在我們面前，我們依舊會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跨步離開，老爺子，您應該比我們更清楚人各有命這句話。”
雖說醫者要心懷天下，悲憫蒼生，但白老頭教會他們的第一個就是看淡生死，明白什麽人該救什麽人不該救，而不是爲了救一個人，放棄之後救無數人的可能，特别是像他們這種醫者隻有懂得趨利避害才可能去救更多需要他們去救的人。
“如果他家真的窮到沒錢去看病也就算了，可顯然他們家不是這樣的，他們家單純就是不想在老爺子身上花錢，不然，爲什麽大院裏那麽多老頭吃出問題來，卻隻有他們家老頭子早早的就出院回家了呢？您真相信是醫生讓他們回來的？哪家的醫生這麽不負責任？”
“爺爺，不是我不願意出手救李爺爺，隻是……首先得他愛惜自己的身體，其次他家裏人不能把他當成一個麻煩，即便我的醫術再好，我也就一個人，我不可能像醫院那樣24小時看護他，我還有我自己的事，如果他家裏人做不到盡心照料，即便我出手救了他也不能改變他的結局，最後我不喜歡他家裏人對我明晃晃的算計，他們這是在拿我當傻子對待，别說他們不知道我能治，即便他們知道，哪怕他們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救，何況，那老頭自己也不是什麽聰明人，不然，他就不會忍着難受聽從家人的安排早早的出院回家躺着！”
“老爺子，你知道我們醫生最讨厭什麽樣的病人嗎？”宋老幺忽然湊到傅老爺子面前問。
傅老爺子滿是疑惑的看向他。
“我們最讨厭對生命沒有敬畏之心的人，剛才那個李老頭犯了我們的忌諱，連他自己都不重視自己的生命，難道還指望我們去重視他的生命，說句難聽的他是死是活和我們有什麽關系，他活着我們占不到他半點好處，他死了也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不是嗎？”
傅老爺子略有所思的點着頭。
“您想想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您，您會怎麽做？您會在自己身體疼痛難忍的時候強行回家并試圖喝濃茶來止疼讓自己好受嗎？面對生死的時候您覺得是錢重要還是您的命重要？”
傅老爺子：“……”
這還用選？有什麽比命更珍貴的？
“那我們就這麽見死不救？”
“我們什麽時候見死不救呢？”宋老幺反問道。
“難道隻有桃桃出手爲他醫治才叫救他嗎？如果他真的重視自己的那條命，他和他的家人就該聽從您的建議，回醫院繼續接受治療，直到身體徹底康複，他們連醫院的醫生都不相信，難道會相信桃桃？您能不這麽天真嗎？您這天真的有些過分了，讓我很是害怕也很是替桃桃擔憂，萬一您哪天給她攏來一堆病人可咋整，她要累出個好歹來，我師父非得拿刀劈了我的不可。”
宋老幺的話讓傅老爺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一腳踹在宋老幺腿上道：“老子是怕這事給桃桃留下什麽心理陰影！”
“您放心，就算給您留下心理陰影，她也不可能有心理陰影，她比誰都看得開想得透，不然，您以爲師父爲什麽非得她來接受他的衣缽？她才是真正看慣且看淡生死的人，師父說她是慈悲的也是冷漠的，和天上的神仙沒兩樣。”
“真的？”傅老爺子不敢置信的看向紀桃桃。
紀桃桃沒答話，隻是沖他微微一笑，笑容甜美又溫柔，這也讓他對宋老幺的話多了些懷疑。
其實這些事還真不怪紀桃桃。
要怪隻怪她活的年歲太長導緻它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而那些人全都毫無意外的走了，這也讓她對生死多了些自己的感悟，不像她初有意識的時候會對身邊生物的離開産生非常強烈的情緒波動，何況，她過去和李老頭并無交集。
某種程度上來說，李老頭和街上的甲乙丙丁沒啥區别，因此，他的生死并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影響，更何況，她在離開李家前既有建議李老頭回醫院接受治療也有叮囑他的家人照顧他時的注意事項，如果李老頭或是他的家人真的重視他就應該将他送回醫院接受醫生的專業治療以及身體檢測。
這就好比醫生走在路上意外的察覺到某個路人身體出問題以後會好心上前提醒一句，但最後要不要去醫院做檢查接受治療還是由看病人自己來做選擇，并承擔相應的後果。
傅老爺子一開始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等他想明白以後，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們這些老夥計還活着的人不多了。”
“所以您心軟了！”宋老幺總結道。
傅老爺子歎氣道：“是呀，我心軟了。”
“但您要知道人得先自救才有救，自己都不救自己的人是沒有資格要求别人來救他的，我還是那句話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己都不愛惜就别指望我們來替他愛惜？您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傅老爺子：“……”好像是有點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