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蒼黃,大地滾滾風沙。
一隊騎兵護着一個青衫少年在荒涼的大漠上拍馬急馳。
一聲聲嘶啞的叫喝聲,啪啪啪的馬鞭打馬聲,急速的馬蹄聲,以及掀起來的一道滾滾的沙塵,似乎一下子讓這個荒涼孤寂的大漠顯得熱鬧了起來。
沙地上,那些稀稀拉拉的沙草叢中,藏身其中的一些小動物都被驚了出來,紅頭螞蟻、蠍子、沙蛇、沙蜥、子午鼠等等,偶爾還會有幾隻大型駝鳥被驚得撲出,一頓沒頭沒腦的胡沖亂撞,然後一頭撞到沙堆上去,頭埋在沙子裏,屁股朝天。
這一隊騎兵,人人臉上帶着急色,神态悲憤,紅着的眼中還隐有哀色。
但無一例外,他們都已經是一身沙塵,臉上似抹了一層粉塵,個别人的臉頰上,都有兩行似是流了淚而留下來的痕迹。
“籲!籲籲……”
這時,隊伍中,一員身披黑甲頭戴鐵盔的軍将,突然一下子搶前,然後在隊伍的前方勒馬,張大嘴唇幹裂的大嘴,喝道:“停!休息一刻鍾,喝水,吃東西,還有喂馬!”
這個軍将,年約四十,古銅色的臉上一臉虬髯,他的眉毛很濃密,配上他那對瞪圓的大眼,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勢。
這隊騎兵并不多,約五十騎左右,這個軍将是這隊騎兵的統将,在這些騎兵當中,他似極有威嚴。
随着他的命令,這隊騎兵令行禁止,一陣呼喝,紛紛的停了下來。
唯有那個青衫少年,明顯是騎術不精,手慌腳亂的想要勒停戰馬,可戰馬不停,繼續沖了出去,還差點撞到了在他前面的一個騎兵的戰馬上去。
就在他驚叫着勒馬避過,身體卻歪歪扭扭的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時,那軍将一探手,拉住了青衫少年的戰馬。
“公子請小心,可别摔壞了你這嬌貴的身軀。”這個軍将的動作似恭敬,可是這話說得有點夾槍帶棒,且他的眼神,還真的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失望嘲弄。
“程鵬!你、你肯定是故意的!”
青衫少年有些手忙腳亂的從高大的戰馬上滑了下來,氣惱的指着這個軍将道:“停下休息就停下休息,爲什麽不早說?非要搞突然襲擊?”
“公子說的沒錯,末将就是故意的。”青衫公子口中的程鵬斜着眼說道。
“呃……”這個青衫少年似沒想到他會如此理直氣壯的承認,頓時發作不出來。
“算!本公子不跟你一般見識!”青衫少年悻悻然的從所騎的戰馬背上拿起一個水囊,擰開了蓋子,可是把水囊倒着拿到了半天高,都沒有一滴水滴下。他一把将水囊扔掉,對軍将伸手道:“我的水囊沒水了,把你的給我。”
程鵬把臉轉過一邊去,望向遠方,眼神落寞:“公子,你扔掉的那隻水囊,便是末将的。”
“啊?是嗎?”青衫少年這刻倒似有點不好意思了,抓抓頭,轉頭望向别的騎兵。
“公子,别看我,小的水囊在上午的時候就讓你喝光了。”一個被青衫少年看上的騎兵,有點無辜的樣子。
“公子,咱們進入這片大漠三天了,頭一天,你不僅僅喝光了三個水囊的水,還浪費了三個水囊的水來洗手,另外清洗幹糧食物你又浪費了三個水囊。第二天,你倒是省下了三個水囊,洗手洗幹糧隻用了三個水囊,但卻喝光了五個水囊。今天呢,你倒不洗手以及清洗食物了,可你卻喝了六個水囊的水……”另一個騎兵闆着手指算着道。
“停!不用說了,大不了本公子不喝水了。”青衫少年還真的有些臉紅了,這五十來人,每人一隻水囊,個别人多帶了一兩個,可是,自己一個人就用了這支隊伍近半的水。
“對了,程鵬,現在快天黑了,離下一個落腳點或兵驿站還有多遠?”青衫少年轉而對那軍将問。
“還有水的,分來大家各自喝一點,給公子一些。”程鵬沒看青衫少年,而是對一衆騎兵說道:“這裏已經到了沙草灘,再往北約二十裏,便是赤居裏兵驿站,在那裏應該能夠獲得補給。然後再往北兩百裏,就能夠達我們的目的地,如今大夏百勝鎮國軍收攏軍馬的天龍城。”
“收攏敗軍就是收攏敗軍……還百勝鎮國軍……”青衫少年見程鵬沒看自己,嘟噜了一句。
“你說什麽!”程鵬突然如一隻被激怒的雄獅,紅着眼須發怒張的盯着青衫少年。
“啥?我沒說啥啊……我是說,終于到了,這才五、六天,居然就行走了五千裏的路程,這真的日行千裏啊!這可是一個壯舉!曆害了,隻可憐本公子的屁股都颠開花了……”青衫少年趕緊退離程鵬遠一些,摸着屁股裝可憐的道。
“你、你你……氣煞我也!”程鵬指着青衫少年氣極的道:“鎮國軍是你爹鎮國公如你這般大的時候親自打造出來的,百戰百勝無敵于天下的雄師!當年随先帝征戰天下,威懾四方,定鼎中土大夏立國的功勳之師!無上榮光!誰都可以說敗軍,但你作爲鎮國公之子,鎮國少公子,絕對不可以說敗軍!因爲,從鎮國公陣亡的那一刻起,你,便是這支鎮國軍的主子,主帥!如今,你爹屍骨未寒,等着你這個兒子前往爲他收斂屍骨下葬,區區數天奔波,你竟叫苦連天?你、你不當人子!”
青衫少年見程鵬是真的怒了,他趕緊舉起雙手道:“我、我錯了,我不苦,真的一點都不苦,内個,我就是随口一說,程将軍你也别上綱上線啊……”
“你、你……唉……想鎮國公何等英雄!怎麽會生了你這麽的一個兒子呢?簡直就是吝不啬啊。你說,你文不成武不就的,如今的你,又如何能夠統領鎮國軍呢?罷了罷了……莫非,咱們大夏就僅僅隻有這短短二十年的國運?”程鵬忽然有些灰心喪氣起來,慢騰騰的下了馬,走到馬前,撫着馬頭,神色更落寞了。
這個時候,别的騎兵雖然不敢像程鵬這般直斥青衫少年,可是,一個個也都有些紅着眼的瞪着少年,眼内有怒火,也有怒其不争的哀傷。
青衫少年似沒敢看衆人的眼光,低着頭,默默的走向一旁坐到沙地上,掏出了一塊黑乎乎的幹肉,默默的撕咬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青衫少年這刻其實是一臉郁悶的。
大夏鎮國公葉榮之隻有一個獨子葉子骞,當初葉榮之取名時,是希望自己的這個兒子可以繼承自己的榮光,禺意其子高高飛起的意思。
可是,葉子骞出生後不久,母親便病逝了,葉榮之本人也一直統軍在外爲大夏鎮守四方。葉榮之根本就沒能好好的教養這個兒子,葉子骞還是小姨帶大的。
鎮國公府就隻有這麽一個小公子,那自然是萬千寵愛集一身啊,自小就嬌生慣養,小姨更是一個扶侄魔,把他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
所以,葉子骞在大夏京城,那真的是可以橫着來走啊。反正,平時調皮搗蛋,不學無術是肯定的了,名聲在京城,真說不上好。
當然,其實也沒有什麽的壞名聲,像那些什麽橫行無忌、欺男霸女等等的惡事倒沒有。畢竟,葉子骞現在才十六歲,這麽一個青澀少年,也幹不了什麽的壞事。
可如果就任由那般發展下去,在一衆奉承巴結的狐朋狗友的影響之下,以後怕早晚會向纨绔子弟的方向發展,早晚會成爲夏京一惡,幹點欺男霸女的事兒,也不算是奇怪的事。
但就在鎮國公葉榮之陣亡之後的那些天,葉子骞也死了。就是約七、八天前吧。
準确一點,現在是大夏建德21年5月1日,亦是大夏天成元年5月1日。
4月18日,鎮國公葉榮之率二十萬大夏鎮國軍于大夏北疆關山迎擊來犯的北燕國三十萬大軍,兩軍麈戰,突然,側後殺出一支軍馬,另一側亦殺出一支大漠草原的異族騎軍,三面夾攻。鎮國公戰死,鎮國軍大敗,敵國大軍乘勝殺進大夏北方,燒殺劫掠,血染三千裏。
三天後,消息才傳回夏京,舉國震動,滿朝哀嚎。大夏百姓,悲憤彷徨,仿如天都蹋下來了。
鎮國公陣亡後第五天,也就是朝廷收到了鎮國公陣亡的消息後的第二天,葉子骞就死了。
現在的葉子骞,其實已經是換成了一個來自地球的靈魂。
當然,這事沒有人知道,因爲,葉子骞是中毒身亡的,當時,包括了葉子骞的小姨,也都隻以爲這個外侄兒是因爲爹爹陣亡悲傷過度而病了。
而現在的葉子骞,他其實都沒有完全弄清楚什麽的狀況,就被那個美麗溫柔的小姨連哄帶騙的,被這個程鵬帶着一路北上,直到今天。
作爲一個現代人,什麽時候騎過馬?葉子骞能不叫苦?他能連續數天騎馬,還在炎熱的大漠中奔馳了三天,這都還能堅持,已經算他厲害了。
當然,他也不是隻叫苦,其實也正在積極的了解狀況。
這莫名其妙的就穿越了,也總得要有一個了解适應的過程啊。
至于對那哎呀老爹鎮國公以及鎮國軍什麽的,葉子骞還真的是沒有什麽的感覺的,完全體會不到程鵬所說的什麽英雄、榮光。
完全沒有代入感啊,這非要要說有感覺的,還是對那個漂亮溫柔的小姨更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