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牛一路上悶悶不樂,似乎有什麽心事。石青峰被它甩到山下以後沒有禦劍而行,而是一聲不響的跟在它後面,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千浔峰上。
他和那青牛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對于那青牛的脾氣很是熟悉。現在見它有心事,當然不能撇下它不管。即便是再被它甩到山下,哪怕上打幾下,他也不會在意。
到了千浔峰上,他問過陳玄清以後才知道原來那青牛前些日子又去了北溟之地。它犧牲了那對才長出來的牛角,但依舊沒能撞動那扇大門。
陳玄清說,它已經活了很多年,一直以來的願望便是去那北溟之地裏看上一眼。然而,在接連試了十幾次之後,依舊無法撼動那扇大門。
北溟戰神曾經進去過,但石青峰作爲他的後代,卻一直沒把心思放在那扇門上。所以,青牛才會在受挫以後把怨氣撒在了石青峰身上。
經過在雷陣裏面的修煉,石青峰解決了體内的問題,而且将紫府元鼎提升到了新的境界。
接下來,他将會去往赤蚩山。去蚩山的目的有兩個,第一,當年北溟戰神在蚩山隕落,隕落之前留了一道劍意。當時參與那場大戰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但大家四處找了百餘年,卻誰都沒有找到。石青峰作爲北溟戰神的後裔,同時作爲元神上有着大巫烙印的人,最有希望找到那道劍意。
北溟戰神當時的修爲已經到了飛升之境,但由于元神上的大巫烙印,他非但不能飛升,而且引來了天罰。當時爲了對抗那玄火神龍,他冒着引來天罰的危險強行破鏡,最終重創玄火神龍,引來天罰,失了神智。他将玄火神龍擊敗以後,覺察到天地間的氣息變化,趕在天罰到來之前留下了一道劍意。那劍意裏面有他留給世人的秘密,或者是關于他的修爲、經曆,或者是關于北溟入口處的那扇大門。
石青峰此去蚩山會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找遍蚩山上的每一個角落。如果能找到那道劍意,無論對于禦鼎山來說還是對于他個人來說都将是一筆巨大的财富。
他去蚩山的第二個目的,是以蚩山城副城主的身份去輔佐現任蚩山城城主。
童無忌當年暫代蚩山城城主之時,把蚩山城裏的勢力分成了三股。按照他的構想,讓這三股勢力互相制衡,形成一個漩渦,無論什麽勢力進去,都會陷在那漩渦裏面。
而在那漩渦之中,他給禦鼎山留了扇門,那扇門既能通往浣花宗,又能通往樽聖錢莊,關鍵時候,還能讓二者互通。
蚩山城按照他當時留下的手筆運營到現在,局勢還算樂觀,那搖擺不定的第三股勢力已經小有規模。按照既定計劃,除浣花宗、樽聖錢莊以外,禦鼎山要把那第三股勢力收歸自己所有,然後通過這股勢力從中斡旋,将玄天教在蚩山城中埋下的根全部拔出,順便監視大澤寺與浣花宗。
神隐門的出現讓局勢起了些變化,這讓蚩山的戰略地位比之前更重要。因此,童無忌加快了計劃的實施,提前在蚩山那個巨大的漩渦中投下了一條魚。
一條能攪動暗流,讓水面掀起波浪的魚。
那大澤寺建寺千百年來,從不問世事,從不與世争,甚至連大澤寺周圍百裏極少出去。那些僧人雖然行事低調,但門裏的高手卻是比比皆是,甚至有傳言說已有人修到了禦虛境的大境界,已成了西南腹地甚至整個中土大陸上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但即便是這樣,在百餘年前那場曠世大戰幾乎打到廟門口時,那些僧人們也都沒有出手。
像這種行事低調至極,門内實力卻又高的吓人的門派,禦鼎山不得不多留意幾眼
在西南腹地兩大修仙門派裏面,浣花宗在很多年前便将勢力範圍發展到了整個中土大陸,就連皇都城、大雪原也都有了她們的足迹。然而,浣花宗的總壇卻一直留在西南一帶,那位美貌冠絕天下的蘇宗主也一直待在西南腹地。因此,蚩山城要想在西南一帶站穩腳跟,不得不處理好與浣花宗之間的關系。這關系若是處的好,那蚩山城在西南一帶便會風生水起。若是處不好,那蚩山城以後的發展恐怕還會陷入混亂。
在這之前,浣花宗少宗主曾給過石青峰一枚“飛花令”。憑借那枚“飛花令”,石青峰在蚩山行事将會如魚得水。
因此,童無忌才會在綜合考量之後,讓他去蚩山。
陳玄清說道:“你已經長大了,男人長大了就要去外面建功立業。普天之下,無論廟堂内外,但凡有人的地方便有高低貴賤尊卑之分。而這高低貴賤尊卑,有的是大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但更多的卻是靠自己的一雙手、一把劍掙出來的。修行者雖然不求功名,但多認識些人,多積累些人脈總還是有必要的。尚若那天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遇見了跨不過去的坎,有個人拉你一把,推你一下,便過去了。尚若凡事都要自己來扛,你這一副肩膀又能擔得動多少世間事?你一把劍能殺一個人,殺十個人,但要是成百上千的人呢?你殺的完嗎?又忍心去殺嗎?這次前往蚩山,禦鼎山有禦鼎山的主意,但對你來說也是個極好的機會。蚩山城已經變成了一個漩渦,你能在漩渦裏面安然無恙的遊來遊去,便相當于在修行路上又朝前走了一步!”
石青峰聽他突然說出這番話來,有些不大像他。想了一下問道:“師父你不是一直教我清淨寡淡,專心修行麽?怎麽現在要讓我去學習這些人情世故?”
陳玄清說道:“你在十二歲之前讀了很多經書,可謂是修了一顆慈悲心,是佛在心;十二歲以後來到禦鼎山上練氣練體,修道修行,可謂是造了自己的根骨,是道在骨;至于以後,你還要去這世上走一遭,再去修那‘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的處世之道,再去修一個‘儒’字。隻有這樣,才能做到佛在心,道在骨,儒在表。隻有經曆了塵世,才能看透塵世,才能修得這天地間的大道。”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禦鼎山數千年來一直屹立不倒,修行實力隻是其一,與皇都城、與其他幾大門派的關系是其二。隻有堅持這兩點,才能一直占據着中土大陸上最大的一條靈脈。如若不然,恐怕早就被人滅了山門,奪了靈脈。将來,你無論是做了一脈之主,還是做了一門之主,亦或是這天下之主。這‘佛、道、儒’三個字都是必不可少的道法。像那些常年躲在山洞裏閉門清修,從不出世的人,他們隻能參透自己的道但參不透這天地間的大道。即便飛升天外,也隻是無盡缥缈中的一粒寒星。絕不會像太陽一樣給人以無限遐想,給人以光,給人以熱。所以,你要努力去做一個太陽,不要去做那既照不到别人,也不會被人看到的一粒寒星。”
石青峰已經到了成人的年紀,陳玄清不能再限制他的生活。他現在要做的是指引而不是指導,他把這世間的路告訴石青峰,然後讓他自己去選。
以前,他沒得選。但石青峰現在有很多種選擇。
石青峰隻在千浔峰上呆了三四天的時間。這期間去了一趟大熊山,去了一趟禦經閣,最後還去了一趟天阙峰。
童無忌在大熊山上的那片桃花林中跟他說了些關于蚩山的事情,臨别時,望着他的背影歎道:“十二,好好的啊!”
山路迢迢,一人一劍,去無歸期。
少年來山八年,終于在真正意義上踏出了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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