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晴朗和煦的極高之地,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按理說不該有風。
但月微瀾卻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縷細若遊絲的氣息。那氣息從遠處那排樓宇傳來,極其細微瑣碎,就像有隻蝴蝶在飛檐上扇了下翅膀。
青鸾一直望着那排樓宇,并沒有感覺到那縷氣息。
這時,那排樓宇以及聚在前面的那些身披盔甲之人又一次卷了過來。
雲氣撲面,複歸虛無。忽然,月微瀾肩膀一動,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接着,她心裏一驚,眸子裏現出驚恐之色,望着青鸾說道:“剛才——我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青鸾瞪圓了雙眼,一顆心砰砰砰跳個不停,一臉驚恐的說道:“我也被撞到了!”
話聲一落,隻見遠處又出現了第三排樓宇,還是和之前那兩排樓宇一模一樣,樓宇前面也還是站着那些人。
有風将起。
月微瀾心中大駭,對青鸾喊道:“小心!有劍氣!”一邊說着,一邊催動仙劍散出光芒,朝青鸾身前擋了過去。
但還是遲了一步!
青鸾驚呼一聲,胳膊上被劃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頓時染紅了整條手臂!與此同時,遠處又出現了一排樓宇、一排身披盔甲之人,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卷了過來!
“快走!”
月微瀾大喊一聲,當先馭劍而起,劍光一閃,迎着那排樓宇沖了上去。
青鸾轉頭看了一眼,來不及多想,催動起寸山尺向下疾馳。
……
丙字隊在絕智長老還有慕北辰的帶領下走的還算順利。進門以後是一條山路,彎彎曲曲伸向山頂。山路兩旁樹豐林茂,青草郁郁蔥蔥,偶爾會有松鼠、野兔之類跑過,也會有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上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十二個人走了大半天的時間,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也沒有任何人傷亡。快到中午的時候,漸漸來到了半山要處。
山路至此而終。再往上去,是一條從山腰上鑿出來的小徑。那小徑彎彎曲曲,極其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而且隻有六七尺的高度。像慕北辰這種身高八尺的個子走在裏面連頭都擡不起來,隻能低着頭慢慢前進。
小徑外面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懸崖。剛才衆人沿山路上行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這片懸崖的存在。現在沿着山腰轉了半圈,忽然看見外面有片懸崖,禁不住愣了一下,心裏面隐隐生出一絲不安。
慕北辰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又加上與絕智長老同屬一脈,将絕智長老視爲長輩,于是自告奮勇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絕智長老特意叮囑了一下隊伍最後面的兩名弟子,叫他們一定要注意身後,别被什麽東西鑽了空子,從背後偷襲。如果有什麽感覺不對的地方,或者前面走的太快,一定要說一聲,讓前面的人慢一點兒。
他之所以如此謹慎,是因爲年輕時聽說過有關這青山大陣的事情。當時他剛剛進入雷獄裏面跟随一位長老修行。有一次偶然聽那長老說起了青山大陣的事情。據那長老所言,他曾親眼目睹過一次青山論劍。
當時,共有六十多個人進入了青山大陣裏面。但在第一個夜晚結束的時候,便有十幾個人被淘汰出了青山大陣。那十幾個人有被仙劍斬殺的,有被野獸咬死的,有被天雷劈死的,有被岩漿燒死的,最離譜的,是有個人從外面看起來毫發無傷,但身體卻成了一副空殼,裏面的五髒六腑竟然都不見了蹤影!
那些人被淘汰出局以後,仙長們以仙法除去他們身上的傷痕,等他們清醒以後,問及他們在裏面的經曆,大多數人居然都是一臉迷茫,表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第二個夜晚結束以後,六十個多個人隻剩了不到一半。而且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負了傷,有人因爲傷勢太重,不得不被被兩個人擡着前進。
待到第三天夜裏,青山大陣中迎來了最恐怖的一幕。那夜之後,六十多個人隻出來了十一個!而且個個都是傷痕累累,有人剛一出陣便倒在了地上。
因此,絕智長老在進入青山大陣以後,從一開始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無論走到哪兒,看見什麽,都分爲小心。因爲他知道,這裏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甚至是每一片雲,都有可能變成緻命的危險。
衆人小心前行,沿山路盤桓而上。走了大約一頓飯的功夫,慕北辰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停了?”
絕智長老在他身後問道,語氣中充滿了不安。
慕北辰使勁兒側了側身,讓絕智長老從他身邊看了過去。
兩尺多寬的山路上,有排螞蟻擋住了去路。
那些螞蟻來來回回,忙忙碌碌,從一個拳頭大小的山洞中湧出,然後爬向懸崖下面。
那些螞蟻與平時見到的螞蟻并沒有什麽區别。但慕北辰見到那些螞蟻,卻突然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絕智長老盯着那個拳頭大小的洞口看了須臾,然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又在懸下面的山壁上看見了黑壓壓的一片。
目力所及之處,全部爬滿了螞蟻,就像在懸崖峭壁上塗了一層黑色!
他漸漸皺起眉頭,掌心止不住的冒出汗來,顫聲道:“它們不是在搬家!它們——是要把整座山給拽倒!”
慕北辰聞言一怔,心中大駭!忙不疊低頭望去,隻見那些來來回回的螞蟻果然是首尾相接,左右相連,就像凝成了一條黑色的精鐵鎖鏈,正從山洞中不斷地向外湧出,一波接着一波,無休無止!
忽然,他感覺腳下一動,仿佛整座山被螞蟻們拽着晃了一下。
他運轉紫府之氣,使勁兒朝地上吹了一口。這口氣用了上五成以上的力氣,即便是十幾斤重的石頭,也能被他吹着打幾個滾兒。但吹在那些螞蟻身上,那些螞蟻卻紋絲不動,甚至連頭都沒有擡一下,似乎壓根兒沒把他放在心上。
絕智長老見事情不對,立刻捏了個劍訣,劍光一閃,催動仙劍朝那排螞蟻斬去。
但接下來一幕,卻讓他禁不住冷汗直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有隻螞蟻一躍而起,居然以一己之力将那仙劍擋了下來!
……
懸崖上不知何時起了一層霧氣。
霧氣很濃,即便是禦府境的修爲,也隻能看清一丈左右的距離。
“外面有東西!”
小隊中有人喊了一聲。
絕智長老收回仙劍一看,隻見在那片乳白色的濃霧中漸漸出現了無數紅點。就像将一塊木炭扔在地上,濺起了一片火星。
紅點越來越近,山體也漸漸晃動起來,似乎随時都會崩塌。
“出劍!”
絕智長老稍稍猶豫了一下,喊道。
十二道劍光同時亮起,結成一道劍網,朝那片濃霧刺了過去。
劍氣激蕩,濃霧消散。衆人終于看清了那些紅點。
是一片飛螞蟻!一片燃燒着的飛螞蟻!
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無邊無際的一片!
這時,地上那些螞蟻突然加快了移動速度。衆人背後的隧道上面山石簌簌而落,整座大山猛烈地晃了起來,山體内部傳來隆隆聲響,眼見着就要崩塌!
絕智長老眉頭一皺,識念一動喚回仙劍,轉頭對衆人說道:“馭劍,往高處走!”
話聲一落,當先踏上仙劍沖了出去!
……
青山大陣外面,雪千浔望着絕智長老等人沖進火海,似乎想起了什麽。微微挑了挑眉,說道:“這一局,也未免有點兒太強人所難了!”
雲涿光轉頭看了白萬仞一眼,說道:“都是萬仞峰的手筆。青山大陣裏面的這八個局,有一半是萬仞峰的手筆。我隻寫了兩筆,其中——”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其中還有一筆,是封師兄的手筆。”
雪千浔聽見“封師兄”三個字,忽然心中一動。心想上一次青山論劍,封師兄以一劍之差敗給了掌門師兄。從那以後,他便極少參與禦鼎山年輕弟子的事情。數十年來,整天待在雷獄裏面,即便是叩鼎禮也極少參加。這次青山論劍,不僅親自來到陣前觀戰,而且還在裏面留了一筆,這對于日理萬機的“雷澤峰峰主”來說,真是罕見!
“八局裏面,哪一局是他的手筆?”
雪千浔問道。
雲涿光放下手中書卷,目光望向青山大陣最高的地方,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哪一局都不是。也可以說,哪一局都是!”
雪千浔似懂非懂,但沒有再問。
過了一會兒,又把目光凝住在了傷痕累累的月微瀾身上,說道:“這‘神兵天降’的一筆,是你留的?”
“是我留的,但不是我的主意。”
雲涿光心想我哪兒敢讓掌門千金受這等委屈,更何況,還有一個在禦鼎山護短出了名的何呂施。自己家的孩子,隻有自己能打。我作爲一個外人,當着那兩位家長的面,即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下手啊!
“是我的主意。瀾瀾這孩子心腸太軟,得叫她吃些苦頭!尤其是人心叵測之苦,更得嘗嘗!”
陳玄清從旁邊走過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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