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峰等人歸來以後,神皇帶着随行官員上前迎了整整一裏,目光中盡是贊賞之色,對衆人說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幾年來,我中土大陸真可謂是人才濟濟,英雄輩出!”
又轉頭對跟在身邊的官員說道:“今日之事,要大書特書,讓皇都城裏的每一人都知道,禦鼎山、芥子寺、浣花宗的幾位少年仙師,聯手挫敗了赤木山王!這場人族與妖族之間較量,人族勢在必得!”
那官員唯唯諾諾應了一聲,想到那把從天而降的天阙巨劍,有心問問神皇要不要把那巨劍也寫進去,但見他興高采烈,正在興頭上,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敢出聲。
魚俱羅和井辛真人聽神皇沒有念到自己門派的名字,不約而同看了看自己派出去的弟子,眸子裏登時現出嗔怒之色。但礙于大家都在場中,最終還是把怒火壓了下去,沒有當場發作。
神皇下旨将此事大肆張揚,明顯是要安撫民心,提振士氣。
何呂施心知肚明,雖然從他個人來講不想張揚此事,但念及皇都城裏數以百萬計的黎民百姓,以及那些将來上了戰場九死一生的無數将士,隻是微微皺了皺眉,并沒有橫加阻攔。
“天阙劍也是禦鼎山的劍,從這層意義來看,神皇此舉也似乎說得過去!”
他心中想到。
圓光法師作爲出家人,向來以慈悲爲懷。雖說出家人不打诳語,不沾因果,但想到神皇此舉确實能夠起到安撫民心、軍心的作用,也跟何呂施一樣選擇了閉口不言。
太子一組人與石青峰分開以後,在入口處等了大半天的時間,最後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先回去将此事告訴衆位仙長,由他們來拿主意。
在返回鎮北軍大營的路上,他們望見了天阙巨劍。驚慌之餘,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和石青峰一組同時到達了鎮北軍營。
月微瀾擡眼望見石青峰,心裏面又驚又喜,忙不疊向前走了兩步,想要跟他打個招呼。
但在這時,卻見蘇禦一把勾住了他的胳膊,眸子裏帶着笑道:“石青峰,剛才謝謝你啊!”
石青峰冷不丁勾被她住胳膊,登時心裏一驚,眼睜睜看着月微瀾收住腳步,眸子裏神色急轉直下,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了一個比大雪原深處還要更冷的冷笑。
接着,她眸子裏的神色從怨恨變成委屈,又從委屈變成憂郁,瞬間變了數下。
石青峰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語無倫次的對蘇禦說道:“少宗主言重了!言重了!”
說罷,加快腳步朝月微瀾走了過去。
蘇禦站在後面雲淡風輕的笑了一下,撩了撩頭發,面帶羞澀低下了頭。
石青峰走到月微瀾身前還沒等說話,卻見她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一把拍在他懷裏,沒好氣的說道:“給!人家送給你的!”
說完以後毫不遲疑的轉過頭去,徑朝人群走了過去。路過江百離身邊的時候,稍稍一滞,帶着鄙夷之色瞟了他一眼,心裏面嘟囔道:“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好色之徒!”
江百離有心跟她打個招呼,但見她一副怒沖沖的樣子,自己尴尬的笑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了蘇禦。
石青峰打開錦囊取出一枚做工精緻的白玉令牌,上面有一行篆字,他懵懵懂懂認出一個“花”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了站在身後的蘇禦。
蘇禦緩步走到他身邊,柔聲道:“是一枚浣花宗的令牌,叫做‘飛花令’。”
她故意把話說了一半,似乎有意讓石青峰問她。
但石青峰并沒有按照她的意思來做,而是直接将那錦囊回遞過去,說道:“謝謝少宗主美意!以後——”
“以後怎樣?”
蘇禦眸子裏現出楚楚可憐的樣子,搶在他說出口之前問了一句。
石青峰稍稍低了低頭,避免與她目光直視,接着說道:“以後不要送東西給我了。免得叫人誤會!”
他目光投向地上,本意避開蘇禦,但沒想到卻眼睜睜看着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兒從他眼前落下,“吧嗒”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數瓣。
他眉頭一皺,頓時慌了神,忙不疊擡起頭來說道:“我——我——”支支吾吾說了兩個“我”字,卻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況。
好在這時有人喊了他一聲,擡頭一看,隻見何呂施與金先生站在一起,正在朝他招手。
“我——我過去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說了一聲,目光一瞥,瞥見蘇禦眼眶中挂着兩滴眼淚,心中頓生不忍。猶豫了一下,又将那錦囊接了過來,說道:“這錦囊我收下了!”
說罷,将那錦囊揣進懷裏,轉頭去了。
金先生一見到石青峰,立刻張開雙臂走了上去。雙手在他肩上使勁兒一拍,道:“青峰兄弟,這麽快就又見面了!上次鹿兒受傷的事情,多虧了你和白長老!”
石青峰見金先生如此熱情,親切之意油然而生,說道:“上次的事情,多虧了有鹿先生幫忙!鹿先生爲救我們身陷囹圄,禦鼎山理應如此!”
何呂施笑道:“你們兩個在這兒稱兄道弟的,看得我都有些眼熱了!來來來,咱們去鎮北軍營中喝上幾碗,你把路上發生過的事情好好跟我們說說!”
就在三個人說話的時候,遠處跑來一名軍士,對金先生、何呂施分别施了一禮,道:“神皇已在行宮設下宴席,請金将軍、何先生、還有這位石——”
“叫我石青峰就行!”
石青峰見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稱呼自己,趕忙接了一句。
“請三位到行宮一聚!”
那軍士猶豫了一下,終究感覺直呼其名有些不妥,最終低了低頭,還是繞過了石青峰的名字。
行宮裏面擺好了宴席。從桌子上琳琅滿目的程度來看,似乎把所有帶來的東西全部擺了上來。就像吃完這頓,神皇陛下便要打道回皇宮。
大家坐下以後,神皇先問了太子小隊一路上發生的事情。
太子把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加上自己的一些揣測,連帶回來時看見的一些景象,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
當然他隻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由鳳姨替他說了出來。
作爲石青峰一行人中年齡最大、閱曆最豐富的一位,她在蘇禦的授意下,把進入山洞以後的情況說了一遍。
她是個知曉人情、通曉事理之人,對于進入山洞之後大家的表現,隻說了好的一面,省去了壞的一面。對于江百離、石青峰還有那小和尚更是贊不絕口,尤其是對于江百離,更是不吝言辭,幾乎用上了肚子裏面的所有墨水,把他大大誇了一頓。
江百離坐在一邊受寵若驚,見大家都朝他投來贊許的目光,臉上頓時紅了一片。
石青峰想起蘇禦之前對他說過的那句“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對他做什麽嗎”,眉頭一皺,禁不住朝江百離坐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心裏面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神皇待她說完以後,将前往大雪原深處的衆人挨個表揚了一番,又讓旁邊一名文官将這些人的名字一一記下,許諾回宮以後,一一褒獎。
井辛真人說道:“此番前往大雪原深處,雖是無意之舉,卻在無意之間引出了三位山王。由此看來,妖族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勢必要和我們僵持下去。依貧道之見,應該立刻增派人手,盡快将防禦工事修繕完畢,以防妖族突然來犯。”
方才前往大雪原深處的時候,他懸水洞的弟子并沒有跟着進去。因此,搶在衆人開口之前,他第一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神皇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圓光法師說道:“近百年間,妖族一直處于劣勢。上次大戰之後,我們逼迫妖族向後退了三百裏,雙方以冰長城作爲界限。而在那次之後,人妖兩族一直和平相處,并無争鬥發生。這次三位山王一起現身,在我看來,未必是針對人族。或許是爲了保護那位剛剛醒來的妖王。因此,在修築防禦工事之時,不必太過敏感。若是增派太多人手,反倒會引起妖族注意,激起它們的警戒之心。”
太子搶道:“若是妖族一直懷恨在心,趁這次妖王複活之際,要向我們奪回那三百裏地,趁我們不備之際突然發起進攻,那我們豈不是要吃個大虧?”
神皇眼神一冷,面上浮起不快之色。太子瞧見他臉上的神色,吓得趕緊收住話柄,退到了一邊。
“何先生,此事你怎麽看?”
神皇将目光從太子身上移開,望着何呂施問了一句。
太子一愣,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
他不該搶在何先生前面開口,而且不該把眼光放在那三百裏地上。
何呂施道:“從石青峰等人這次的遭遇來看,妖族确實像在防守。就像圓光法師所說,有可能是在保護剛剛醒來的那位妖王。紫睛山王、白猿山王、赤木山王對石青峰等人出手,也隻是點到爲止,看起來隻想将他們趕出妖族疆界。若是真有殺心,莫說是三位山王,随便拉出一位便能将石青峰等人留在大雪原深處。”
他神色一動,微微皺了皺眉,接着說道:“即便妖族真有侵犯之心,在見識到天阙劍後,也會猶豫幾分。起碼短期之内,不會挑起戰事。”
神皇想起那把從天而降的天阙巨劍,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可何呂施的說法。
既然禦鼎山掌門已經出劍,那便意味着中土大陸的所有的修仙門派都已經知曉此事。這讓神皇心裏面一直懸着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區區三百裏地,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在眼裏!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這茫茫積雪下面的凍土,也該化了!”
他心裏面默念了一句,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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