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上走下一個女子。
十六七歲的模樣,穿着一件嬌豔欲滴的大紅色衣服。衆人目光望去,隻覺從未見過如此鮮豔、如此好看的衣服!就像是用了一整朵巨大的、剛剛綻放的鮮花裁剪而成。不管是誰,看了之後都會心生羨慕。但在羨慕之餘,又隻敢遠觀不敢近前,生怕自己身上的濁氣、俗氣玷污了那冠絕人間的冰清玉潔之美!
衆人盯着那件衣服呆呆的看了幾眼。接着,又皺了皺眉。因爲他們覺得,這世上恐怕沒有誰能配的上那衣服。不管是誰,似乎都會被那衣服的幽冷絕豔壓住自身光彩。
帶着疑慮,衆人擡頭向上,又看了一眼。
然後,人群突然靜了下來,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這——”
“這——”
“雲想衣裳花想容?不妥不妥!”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俗了!”
“傾國傾城,曠絕古今?小了!”
“廣寒仙子下凡間?嫦娥沒這麽年輕!大了!”
……
人群中陸續傳出嘈雜之聲。大家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拼了命的想要找些詞句,來描繪、記錄眼前那個女子。但想來想去,無論是哪一句,都感覺缺了點兒什麽。
陸曉風回過神來,一張粉臉臊得通紅。石青峰雖說長得也算清秀,甚至可以說是好看。但與眼前這個不施粉黛、不配金銀的女子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像放牛男子沒有遇見織女,反倒遇見了王母娘娘的七公主!
“我叫蘇禦。”
那女子向前一步,伸出一隻纖纖素手,當先說道。
“他叫石青峰!”
陸曉雨搶着替石青峰回了一句,一把拉起他,将他拽到了一邊。
“我跟你說,你可不要中了人家的美人計。浣花宗的人最擅長以美色引誘别人上當!”
陸曉雨小聲說道。
“對對對,這些女子雖然長的好看,但心腸一個比一個歹毒。你沒聽說過麽,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陸曉風也湊上來補了一句。然後,就見青鸾也走了過來。
……
過了須臾,隻聽那中年婦人朝這邊喊道:“石青峰,你過來!”
陸曉風、陸曉雨以及青鸾同時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敵意。
石青峰走到蘇禦跟前,隻聽蘇禦說道:“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劍,可以告訴我。隻要天底下存在的東西,浣花宗都能給你找來!”
石青峰心中納悶兒,問道:“我和少宗主素未相識,也非親非故。爲什麽要送我劍呢?”
蘇禦淡然一笑,将那花轎收在掌心,說道:“你爲什麽一定要問呢?”
石青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那冰河中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隻見有個手持長槍的年輕人從水下鑽了出來。
大家見他上來,立刻圍了上去,争相問道:“怎麽樣?找到那匹金馬了麽?”
那人運起真元,轉眼間蒸幹了身上的冰水。說道:“沒見金馬。但是下面有條通道,似乎通往一個很遠的地方。”又道:“我在裏面走了十幾裏,一直走到氣息用完,但感覺那通道似乎還有很長一段。隻好先回來跟大家說明情況,一塊兒拿個主意。”
“湯師弟辛苦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咱們大夥兒商量商量。”
另外一名手持長槍的離明海弟子說道。接着,又轉身對金先生說道:“我們跟蹤那匹金馬一直到了這裏,昨天見那金馬躍入了河中,我們便派了湯師弟前去打探情況。剛才的話您都聽見了,您作爲北地的鎮守官大人,對這兒情況比較熟悉,請您拿個主意吧!”
那人見金先生在場,自然不好擅自做主。加上金先生久居北地,對這兒的情況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讓他來做這個決定,自然是再合适不過。
金先生道:“承蒙大夥看重,金某先行謝過!”頓了頓,接着說道:“初來北地之時,金某曾對這片兒地方做過查探。剛才那位兄弟提到的通道,當年查探之時也曾見過。但由于金某隻是一介武夫,無法下到水下十幾裏的地方,對于裏面的情況,并不是十分了解。前些日子,據說冰河附近出現了幾隻雪怪,我懷疑,那些雪怪的出現或許和冰河下面的通道有關。”
“雪怪?不是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就銷聲匿迹了麽?”
來自懸水洞第十九洞的洞主——東樵真人說道。
金先生道:“自從人妖兩族簽訂契約以後,百餘年來确實沒有見過雪怪的蹤迹。但幾年前,北地接連爆發了幾場雪暴,而且傳說中的白猿山王也出現了幾次。這些迹象表明——可能有位妖王要出世了!”
聽見“妖王”二字,衆人不約而同變了臉色。尤其是剛才從水下鑽出來的那位湯師弟,剛剛蒸幹衣服,立刻又冒出了冷汗。感覺自己就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萬幸沒有碰到什麽東西!
那書呆子模樣的年輕人說道:“單憑幾場雪暴,一位白猿山王,不足以證明有妖王要出世吧!”
金先生道:“如果雪暴發生在冬天,那是常有之事。但那幾場雪暴,發生的時候卻是夏天,是北地最熱的時候!”眼前浮現出當時雪暴的情景,又道:“隻有妖王的妖力,才能将整個北地從夏天直接變成凜冬!”
“依金先生的意思,冰河下面的那條通道,是連接地底與地面的通道?雪怪是通過那條通道來到了地面?”
聞笛抱着長劍,走上前來說了一句。
金先生點了點頭,道:“極有可能!”
“那我們就下去看看。”
聞笛毫不猶豫說道。
“可是——”
金先生話到一半,皺了皺眉,沒有繼續說下去。之前他心中的疑慮,是無法下到水下十幾裏甚至幾十裏的地方。剛才見聞笛毫不猶豫的說要下去看看,心道他肯定是有什麽法寶,能夠分水破冰,在水下暢行無阻。
這時,隻見聞笛朝東樵真人說道:“東樵洞主,你們懸水洞應該有什麽法寶,能夠讓大夥兒通過水下那條通道吧?”
東樵真人面上露出難色,支支吾吾說道:“有是有,但是這次來的匆忙,沒有帶在身上。”接着,他轉頭望向離明海的那兩名弟子,說道:“離明海久居海上,這水下通行的寶物,你們應該有吧?”
那兩名弟子神色一愣,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離明海的寶物都是在海裏使用的,這地方太小,放不下,也轉不開。”又道:“我們兩個倒是熟識水性,即使沒有法寶,也能在水下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聞笛不死心,又走向芥子寺的僧人。但還沒有開口,就被那一臉虬髯、長了一雙牛眼的僧人給堵了回來:“芥子寺平時連山都不下,更别說下水了。這渡水的事情,我隻聽說過達摩祖師一葦渡江,要不你找根蘆葦試試?”
聞笛問了一圈,見場中隻剩下了浣花宗的少宗主。但想起自己身爲男兒,卻要像一個女子求援,感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猶豫了一下,對石青峰問道:“青峰師弟,那個——你有沒有?”
不等他回答,又小聲說道:“你可以問問旁邊那位少宗主,她肯定有!”
整個修仙界都知道,浣花宗少宗主身上寶物無數。雖然修爲不高,但靠着身上的寶物,能與禦神境中境的修仙人士打個平手。别的不說,光是剛才那隻展翅欲飛的鳳凰,便能與禦神境初期的修爲鬥上一鬥。因此,青鸾在看到那隻鳳凰之後,即便高傲如她,即便有寸山尺在手,也還是被那鳳凰震懾神識,吓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除此以外,據傳那少主身上還藏有浣花宗的療傷至寶——九嶷玄宮。無論受了多重的傷,哪怕是紫府破裂,元鼎受損,到了那九嶷玄宮裏面也能很快恢複過來。但美中不足的是,那九嶷玄宮隻能療愈陰柔之體。男子到了裏面,不出片刻便會化成一堆血水。因此,那九嶷玄宮對于男子而言,又成了一件極其厲害的殺器。
那少主聽見了聞笛對石青峰所說的話,伸手一招,那頂花轎又出現在了手中。遞到石青峰面前說道:“這裏面應有盡有。但是,隻借給你!”
石青峰悄悄地挪了挪腳,在聞笛腳上狠狠地踩了一下,對那少主說道:“多謝少主好意!這條冰河困不住我,我自有辦法潛入!”
那少主淡然一笑。衆人看見她臉上的笑容,感覺這茫茫雪原上就像突然多了一抹春色。
石青峰擡頭看了一眼,趕緊望向别處,再也不敢與那雙星河一樣的眸子對視。頓了頓,轉頭對聞笛說道:“你自己想辦法吧!”
說罷,兀自走到了禦鼎山衆人站着的地方。但人雖然走過去了,心裏面卻一直在想剛才那個笑容。吓得他趕緊定了定神,接連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
這時,隻見聞笛歎了口氣,轉頭對青鸾說道:“唉,還是把我們那盞空明燈拿出用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