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愈以後,石青峰又在千丈岩上多住了幾天。這期間月微瀾來了一趟,霜兒來了一趟,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涿光峰上的王帽居然也來了一趟。
王帽來到千丈岩上,簡單明了的說出了來意:“青鸾傷勢已好,臉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疤。這次前來,是受了林逾靜的委托,專程趕來緻謝。”
對于叩鼎禮上石青峰與青鸾的那場對決,王帽似乎頗有興趣,趁着這次來到千丈岩,纏着石青峰把整個過程跟他講了一遍。尤其是對于裏面的一些細節,更是邊聽邊記,比起他以前學習《太長經》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末了,把那些寫滿了字的紙張仔仔細細收好,在上面标注上頁碼,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發明了一種新的畫法,回頭把你和青鸾對決的過程畫出來裝訂成冊,然後拿到山下集市上去買,肯定能掙不少錢!”
又道:“當然,這畫作的版權咱們五五分賬!等賣了錢,扣除紙張、印刷的費用,你我各分一半!”
石青峰笑道:“分賬的事兒好說,你隻要别把我畫的太醜就行!”忽然靈機一動,問道:“王兄,你懂雕刻嗎?”
王帽自信滿滿的說道:“你說吧,是刻印章,還是刻畫,隻要你能想象到的,我王帽都能依樣不差的刻出來!尤其是——”瞅了瞅四下無人,湊到石青峰耳邊悄聲說道:“尤其是宮廷仕女圖、女子春閨圖、玉女心經等等,隻要你看了我的手藝,保準你看了之後仿若置身畫中,身臨其境,徑入春閨深處,沉醉不知歸路……”
石青峰耐着性子聽他說完,問道:“你那刻畫的手藝,以後有空時能不能教教我?”
王帽雙眼一亮,擡手拍了拍石青峰的肩膀,笑道:“好說好說!沒想到,青峰兄弟居然也是同道中人!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包教包會!”
送走王帽,石青峰去千浔峰上和陳玄清、霜兒、丁若塵以及十八等告了個别。
由于雪千浔正在巡視煉丹房,石青峰沒法當面向其告别,隻能讓陳玄清帶了幾句感謝的話給她,謝謝她給了自己一顆大髓丹。
作别衆人,石青峰一身輕快,哼着小曲兒,一路小跑,徑直上到了天阙峰上。
在他即将上到山頂的時候,擡眼望見兩個小童,一人抱着一把掃帚,正沿石階一層一層往下清掃。
他認出那是南轅北轍,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呼,打趣道:“兩位仙童,這是改行做執事弟子了嗎?”
兩個人不約而同朝身後瞥了瞥眼,努了努嘴。
“你倆瞥什麽呢?嫌一千個台階有點少是吧?”
山路最上面,傳來何呂施暴躁的聲音。
石青峰擡頭一看,隻見何呂施正雙手叉腰,伸長了脖子對着山下大喊大叫。
他快走幾步來到山上,沖何呂施施了一禮,笑道:“何師叔,怎麽這麽大的火氣?南轅北轍又闖禍了?”
前面兩次,月微瀾來找他的時候,曾跟他說過南轅北轍經常闖禍,簡直成了天阙峰上的一對“禍害”。
據月微瀾所說,這兩個家夥表面看起來本本分分,但其實裏面憋了一肚子的壞水。而且說來也怪,不管哪一個單拆出來,都很安靜聽話,平時端茶倒水也好,學習功課也好,都是人見人誇的好孩子。然而,如果讓他們兩個待在一起,不出半天,準會惹出禍端。
用月微瀾的話說,這兩個家夥一個是滿腦子的歪點子,但是沒膽,隻敢想,不敢做;另外一個則恰恰相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管什麽事情,說幹就幹,一股子憨勁兒。
尤其是這兩年随着年齡長大,破壞力與日俱增,甚至連何呂施藏在枕頭底下的逍遙丸都偷來吃了半瓶。兩個人吃完以後,猶如癫痫發作一樣在山上蹦來蹦去,直到何呂施找到他們,把他們按到水缸裏面待了半天。
那次事故以後,何呂施再也不敢把東西藏在枕頭底下。而且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在門上加一把鎖。
何呂施怒容滿面,長長的吐出口氣,指了指山下,說道:“這兩個小兔子崽子!前幾天和兩個從皇都中來這兒的官宦子弟打架,被人家仗着人高馬大揍了一頓。這不,昨天不知道從哪兒找來個馬蜂窩,給人家用銅盆扣在了桌子上,還偷偷躲在一邊,趁人家進屋以後把門給鎖了!這下倒好,馬蜂窩直接捅到了皇宮裏面!人家兩個孩子的親媽來了之後,盯着自己的兒子愣是沒認出來!”
“掃快點!中午之前掃不夠一千個台階,罰你們再掃八百!”
何呂施說完以後,又指着山路上那兩個家夥吼了一句。
石青峰心中一樂,忍不住朝山下看了幾眼。心道:這兩個家夥挺聰明的嘛,還知道把門鎖上。
何呂施瞧見他臉上帶笑,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麽?想着我被兩個婦道人家教訓,很好笑嗎?”
石青峰趕忙搖了搖頭,道:“不好笑,不好笑。我隻是在想,他們是怎麽把馬蜂窩弄到屋裏去的?”
何呂施哼了一聲,道:“這兩個小兔崽子,幹别的不行,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倒是比誰都在行!”又道:“這還不簡單,趁着晚上馬蜂回巢的時候,拿條床單把蜂窩包住,然後帶回屋子裏面,再拿銅盆扣住,最後把床單從銅盆底下慢慢的拽出來就是。”
石青峰明白過來,微微點了點頭,心裏面忍不住對山路上的那兩個家夥豎了豎大拇指。
“那邊沏了茶,是明前的龍井,過去喝點兒?”
何呂施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涼亭,說道。
石青峰看看天色尚早,又感覺當着何呂施的面直接說出“月微瀾”三個字有點兒不好意思,隻好跟在他後面,朝涼亭走去。
兩個人在涼亭裏面分主次坐下,何呂施給他倒了杯茶,道:“嘗嘗,是不是正宗的明前龍井?”
石青峰端起來啜了一口,細細一品,咽了下去。端起杯子正要喝第二口的時候,隻聽何呂施得意洋洋的說道:“這茶葉是涿光峰上禦經閣中的林長老——”
“噗——”
石青峰聽他說到林長老三個字,突然忍不住噴了出來。還好他反應夠快,及時把頭轉向了旁邊。否則,坐在他對面正提着茶壺的何長老可能就要坐不住了。
“水——水太燙了!”
石青峰急中生智,趕緊打了個圓場。然後把杯子裏剩下的茶水端起來吹了吹,一口喝了下去。
何呂施給自己倒上一杯,端起來湊到嘴邊試了試,道:“也不燙啊,你是——嗆到了吧?”
石青峰捋了捋胸口,說道:“也有可能是嗆到了。這茶葉——真是林長老送給你的?”
他想起林逾靜給陳玄清送假畫的事情,心裏面偷透着一樂,問道。
何呂施又給他倒滿一杯,疑道:“是啊,怎麽了?也給千浔峰送了?”
石青峰趕緊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千浔峰哪兒有這麽大的面子!”
何呂施放下心來,自語道:“就是嘛,這種事情,林長老是不會撒謊的。他既然說了禦鼎山上隻有我有這口福,就一定不會騙我!”
忽然轉念一想,又道:“林長老有沒有派人去千浔峰上讨要治療外傷的草藥?”
石青峰心中一亮,明白過來。但是沒有說破,依舊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這段時間,除了你和——你和瀾瀾以外,從沒有其他山峰上的人去過千浔峰。”
何呂施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臉上露出得意之色。稍稍一頓,偷偷瞅了瞅石青峰,故意伸了個懶腰,說道:“你能不能替我上去一趟,去山上最高的那個地方把瀾瀾喊下來,我找她有點兒事情。”
石青峰端着茶杯的手突然一停,然後仰頭喝了下去。帶着滿臉興奮,說道:“請何師叔稍待片刻,我這就上去。”
說罷,放下茶杯噌的一下竄了出去。
“不着急,山高路滑,走慢點兒!”
何呂施轉頭喊了一聲,臉上露出笑容,将兩隻茶杯并排放在一起,挨個兒倒滿了茶,起身離開了涼亭。
山路上,石青峰跑出去十幾丈後,突然臉上一熱,停了下來。轉頭朝涼亭一看,哪兒還有何呂施的影子。
……
天阙峰最高的地方,月微瀾正像往常一樣練劍。
風起,葉落,劍出。
但接連試了幾次,每次都會有幾枚樹葉落在劍網外面。
定了定神,她将心裏面放空,把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一個“勢”字上面。
風起,葉落——突然,一枚石子破空而來,徑直打在她剛剛祭起的劍上,把積聚起來的劍勢全部打散,竟連一片葉子都沒接住!
“誰在那裏?”
她朝石子飛來的方向望去,同時喊了一聲,立刻警覺起來。但話音一落,又有一枚石子飛來,又一次準确無誤的擊中她手中長劍,劍身一顫,嗡嗡作響。
月微瀾纖眉微蹙,心中略一盤算,飛身向前撲去。與此同時,心中念了個劍訣,長劍飛出,徑朝身後奔去。
“砰——啊——”
石青峰從藏身的石頭後面冷不丁跳了出來,迎面與月微瀾撞在了一起。
當看見遠處那把長劍把山石擊穿,插在上面以後,禁不住冷汗直流,吓得打了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