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叩鼎禮,除涿光峰王帽以外的十五名弟子全部進入了内門。就連兩年前從皇都來此投奔的三皇子——楚烆,都被收入了内門,拜在了雷澤峰下。
石青峰回到千丈岩以後,自然成了衆人讨論的焦點。峰主雪千浔更是親自來到千丈岩,而且帶來了一顆大髓丹,半瓶百花玉露丸。就連禦鼎山上财迷排名第一的霜兒,都帶了一棵正四品葉的人參過來,而且再三叮囑石青峰,一定要連湯帶參一塊服下,千萬不能浪費。
丁若塵拿起那顆人參看了幾眼,若有所思說道:“正四品葉的野山參,這不是——”
霜兒急忙打斷她道:“對對對,這就是我一直給小師弟留着的那棵!當初雷澤峰的人将它送來以後,我一直替小師弟保管着呢!”
一面說着,一面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丁若塵,沖她擠了擠眼。
何呂施在叩鼎禮結束之後,第一時間趕到了千丈岩。
陳玄清見到枯禅子留下的蓮子,眼中驚訝之色不亞于看到石青峰扛着青鸾走出叩仙大陣時的情景。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對石青峰說道:“你真是好大的面子!當年神皇得了一場重病,二皇子親自帶人趕到芥子寺,都沒有求到一顆蓮子。沒想到,那位禅子居然随随便便就給了你一顆!啧啧,你可真是造化不淺!”
何呂施隻知道這蓮子極其珍貴,但對于怎麽個珍貴法兒,珍貴到何種程度,卻不知道。剛才,聽陳玄清說皇都中的二皇子親自前往芥子寺都沒求到,而且是替神皇所求,頓時對那蓮子肅然起敬,一臉好奇的問道:“這蓮子到底怎麽個珍貴法兒?”
陳玄清道:“很久很久以前,傳說有位中壇元帥,又稱三太子。出生時天降異象,年僅七歲,便能大鬧東海,殺龍取筋。使一杆火尖槍,腳踩風火輪……”
何呂施打斷他道:“行了行了,這事兒我聽說過。這和蓮子有什麽關系?”
陳玄清将那蓮子拿起來對着太陽看了看,接着說道:“你可知道蓮花化身?”
何呂施不耐煩道:“知道知道。但這和蓮子有什麽關系?等等——”
話到一半,突然頓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接着說道:“這蓮子和蓮花化身有關 ?”
陳玄清幽幽的說道:“從本質上來講,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效力遠遠比不上傳說中的蓮花化身。”
何呂施不再插話,等着聽他說完。
陳玄清接着說道:“衆所周知,蓮花是佛道共有的至尊聖物。相傳,由蓮花構成的仙體沒有凡體裏面的三魂七魄,具有百毒不侵抗病抗瘟之能,因此能夠克制一切滅魂之術。同時,由于蓮花本爲植物,斷枝以後可以再生。而且不生肉體之病,不懼任何元神、攝魂等法寶的傷害。”
何呂施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還是沒有說到蓮子,又忍不住插了一句:“蓮子呢?”
陳玄清轉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兒呢,這不正拿着嗎?”一邊說着,一邊拿着那顆蓮子在他眼前晃了幾下。
何呂施咽了口氣,發誓再也不插嘴。
陳玄清又道:“這顆蓮子,雖說遠遠達不到蓮花化身的功效。但是服用以後,會在體内生根發芽,将蓮花之力注入經脈之中,從一定程度上來講,相當于用蓮花重造經脈,讓經脈能像蓮花一樣斷枝再生,生而不滅。同時,由于蓮花是佛道共有的至尊聖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自帶三分仙氣。以此作爲經脈,能夠比别人更容易吸取天地靈氣,成就仙體。”
何呂施聽他娓娓道來,眼神中漸漸露出欣羨之意,盯着那顆蓮子戀戀不舍的看了幾眼,說道:“照此說來,這還真是一個世所罕見的寶貝。”
陳玄清轉頭一笑,道:“确實是個世所罕見的寶貝。但是——服用這蓮子的人,最好是童子之身,隻有童子之身才能發揮出最大效力。尚若一般人吃了,最多也就發揮出十分之一的作用。”
何呂施見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挑了挑眉,道:“你看我幹什麽?我又不是——”
陳玄清搶道:“我知道你不是。”
何呂施面皮一熱,急道:“誰說我不是——”
陳玄清又道:“沒人說你不是。是你自己說的!”
何呂施雙手掐腰嚷道:“我——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
石青峰将蓮子吞了下去。
陳玄清說服用這蓮子最好的方式,便是生吞,而且不能嚼。嚼碎了或者煮熟了,都發揮不出蓮子最大的功效。
當天夜裏,石青峰體内就像經曆了一場暴雨。
暴雨從十二正經開始,繼而掠過奇經八脈、十二經筋、十二經别,沿着他前不久才剛剛打通的靈氣運行路線,在其體内掃了一遍。
雨過天晴之後,經脈裏面出現了一片生機,有如蓮子生根,在體内蔓延開來。
石青峰一覺醒來,感覺身體裏面就像換了一副筋骨。神清氣爽,如獲新生。
陳玄清取出一個錦囊,将床頭醫書裏面剩下的兩顆“黃豆”取出,裝進了錦囊裏面,遞給石青峰道:“這兩顆豆子你以後帶在身上,要是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就吃一顆。”
石青峰接過錦囊,想起當初被絕名打傷時,吃下這豆子以後快速恢複的情景。問道:“昨天吃的那顆蓮子,是不是也和這裏面的豆子一樣,不是長在地上的東西?”
陳玄清想了想,說道:“須彌山上有個地方,叫做‘十方池’。若幹年以來,那池子裏面一直是幹的,即使是下大雨,那池子裏面也絲毫留不住水。即便是今天被雨水灌滿,第二天便又幹了,而且是一點水都留不下。後來有一年,天下大旱,民不聊生,但那個一直幹着的十方池卻突然灌滿了水,而且裏面出現了一尾金魚和一個木魚,那金魚就住在木魚裏面。靠着十方池裏的水,須彌山安然無恙的度過了旱災。後來,又過了許多年,那木魚裏面毫無征兆的長出了一棵蓮花。随着蓮花長大開花,木魚越來越小,等到蓮花變成蓮子的時候,僧人們再也看不到裏面的木魚。而在木魚消失以後,裏面那條金魚也不見了蹤影。但十方池裏面的水,卻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幹過。昨天你吃下的那顆蓮子,可能就是當年十方池中的蓮花所結。”
“可能?”
石青峰津津有味的聽了半天,最後聽到“可能”兩個字,心裏面不禁有些失落,皺着眉問了一句。
陳玄清道:“你以後可以自己去須彌山上看看,那口十方池或許還在那裏。”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一名涿光峰上的執事弟子沿山路走了上來。
那名弟子朝陳玄清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雙手遞上一個卷軸,道:“林長老聽說玄清師叔喜歡字畫,特地讓我帶了這幅《富春圖》來送給玄清師叔,請玄清師叔務必收下!林長老還說,要是——送不下這字畫,就叫我不用回涿光峰了!”
說完以後,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陳玄清心中一樂,一本正經問道:“你願意留在千浔峰嗎?”
那名弟子面露難色,使勁兒低着頭,支支吾吾說道:“這——恐怕——”
陳玄清接過那副畫打開看了看,說道:“好吧,既然林長老這麽有誠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畫我收下了!”
将那畫卷收起來交給石青峰,又對那名弟子說道:“你要沒什麽事的話,就回去吧。我們一會兒要吃飯了,也不好留你。”
那名弟子支支吾吾說道:“玄清師叔,林長老說——說有一個不情之請。”
陳玄清直接說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說了,免得大家尴尬。對了,你回去以後幫我謝謝林長老,就說我很喜歡這幅《富春圖》,可别忘了啊!”
說罷,當先轉身走進了屋裏,對站在門外的石青峰喊道:“你受了這麽重的傷,别老在外面待着,快進來躺着吧!”
石青峰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故意一瘸一拐朝屋裏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哎喲”一聲彎下腰去,露出了一副傷口撕裂、痛不欲生的樣子。
兩個人進屋以後,陳玄清轉身把門關了,又從門縫中朝外面看了幾眼,說道:“這碗閉門羹一會兒端到涿光峰上,我敢打包票,林逾靜還會再派人來。”
石青峰有些不忍心,說道:“雖然是故意刁難林長老,但門外負責傳話的師兄一會兒回去以後,少不了挨一頓罵。我看還是——”
陳玄清打斷他道:“你看什麽?你看得懂嗎?”
石青峰支支吾吾,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門外忽然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青峰師弟,禦經閣中有你一樣東西。還請出來一見。”
陳玄清躺在床上幽幽的說道:“看吧,這麽快就來了!出去看看吧,保準是林逾靜的主意。說不定,也要送你個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
石青峰透過門縫一看,認出是禦經閣中負責整理典籍的執事弟子,心中念道:禦經閣中怎麽會有我的東西?難道是自己在禦經閣中看書時落在那兒的?但轉念又一想,自己也沒什麽可以落下的東西啊!
一邊琢磨着,一邊打開了門。
那名執事弟子走上前來,從懷中取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紙團,遞了過去。
石青峰接過紙團,隻覺裏面硬邦邦的,打開一看,看見了一枚筆頭大小的果核。
他拿起果核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隻見在果核彎彎曲曲的紋理上面,刻着兩個小人。其中一個捧着本書,另外一個則蹲在地上,地上有個月亮。
在那小人頭上,插着一朵小花。花瓣、花心清晰可見,栩栩如生,就像剛剛摘下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