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從林朗家裏抄沒的财物,人們讨論最多的,就是林朗到底有沒有死。
有人說,曾在前一天夜裏看見林朗喬裝改扮,打扮成一個普通的車夫,趕着一輛大車出了皇都城。那大車路出城以後軋出了一條很深的車轍,可以看出車上裝了滿滿一車财物。
林朗是個孤兒,剛剛成年時就入了行伍。這些年來,一直是孤身一人。早年遠征異域時,結識了一個異域女子。那女子給他生了一個私生子,被他送到了禦鼎山上。至于那個異域女子,則被他偷偷的放走,沒人知道去了哪裏。
因此,那夜裏看見林朗出逃的人斷定,那輛馬車裏裝的一定是财物,絕不是人。
皇都城五十裏外有個渡口,據渡口一個船家說,曾在前一天夜裏看見一個氣質不凡的人包了一條船,乘船南下,去了南海。從那人的體型、氣度來看,很像林朗。
有個天不亮就上山砍柴的樵夫說,看見一個樵夫打扮的人連夜翻山越嶺,鑽進了深山中。他以前見過那位威風凜凜的“林大人”,那翻山越嶺的樵夫和他很像,林朗或許選擇了山路,逃進了深山中。
……
除去上面這些猜測,敬言寺給出的官方消息是:林朗被鎮北軍誅殺在了去往北地的路上。
種種揣測,種種懸念,讓皇都城裏的百姓們一個個聊得不亦樂乎。每逢茶餘飯後,基本都會有人提起那位林統領。不管在街頭巷尾還是那些達官貴人的府上,都會有意無意的提起幾句,有人表示惋惜,有人則痛心疾首,認爲林朗作爲禦林軍統領,居然做出出賣皇都城的事情,簡直罪無可恕!
滿城議論紛紛中,有個同樣是姓林的官員,最爲緊張,已經連續兩天兩夜寝食難安,整個人兒瘦了一圈。自從林朗出事以來,他從未離開府邸半步,即便是有人到訪,也托病不見。
他和林朗認識了十幾年,兩個人頗有些交情,平時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有時候也互贈些東西。現在林朗一出事,這位“林大人”頓時慌了神,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兩天兩夜,将以前和林朗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一遍,又把林朗送給他的東西仔細整理好,裝滿了一隻大箱子,叫人連夜送出城,遠遠地埋了起來。
他知道神皇生性多疑,很快就會找到他頭上。不光是他,以前那些和林朗有過來往的文武官員都會被一個個審問,搞不好,還會有人被抄家。
在他提心吊膽的過了三四天後,聖旨終于來了。
神皇下令召集文武官員,商讨對付玄天教一事。爲了安全起見,神皇讓禦林軍提前封鎖了皇都城的各個出口,對來往人員、車輛嚴加盤查。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員,在此期間一律不準出城。違令者格殺勿論!
三日後,文武官員齊聚皇宮。群臣來到皇宮一看,齊刷刷的捏了把汗,倒抽了一口涼氣!
在皇宮外面的廣場上,神皇叫人搭了一座三丈多長的銅橋。那銅橋三丈多長,卻隻有一尺多寬,離地九尺左右。
銅橋下面堆滿了柴火,叫人忍不住想起了古代的“炮烙之刑”。
神皇叫人點燃柴火,銅橋下面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前禦林軍統領——林朗,私自勾結玄天教,意欲發動叛亂,現已伏誅。爲肅清其黨羽,特設此‘自清橋’。以下官員,都是之前與林朗來往密切之人。點到名字者,出列。赤足過橋,不墜者爲清,墜者爲濁。”
那位剛剛被任命的禦林軍統領走到群臣前面,擡高了嗓門對群臣說道。
群臣見了那座銅橋,有不少人當場就吓破了膽。尤其是那些欺上瞞下、徇私舞弊的貪官污吏,一見那銅橋立刻想起了“炮烙之刑”,雙腿一軟,差點兒就把持不住。
現在,聽說那銅橋是爲了肅清前禦林軍統領林朗的黨羽,有不少人松了口氣,又直起身子,擦了把汗,望向和林朗有過來往的官員。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自清橋”就是那位剛剛上任的“項統領”想出來的主意。當時,神皇督促敬言寺徹查林朗一事,務必要将林朗的黨羽一網打盡。項統領毛遂自薦說,自己有個主意,不僅能夠肅清林朗的黨羽,還能殺一儆百。于是,就提出了效法“炮烙之刑”,架設“自清橋”一事。
用他的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凡是和林朗有過來往的人,走在自清橋上都會做賊心虛,腳下打顫。那些掉下去的,就是心裏有鬼的人。
此事雖然荒唐,但卻得到了神皇的同意。于是,文武百官面前就出現了那座“自清橋”。
項統領得意洋洋的掃視了一眼群臣,一口氣念出了十幾個名字。那些被念到名字的官員吓得面無血色,雙腿發軟,有人要被兩個人擡着才能走到自清橋前面。
項統領對第一個人說道:“隻要你心裏沒鬼,從橋上大步走過,這點兒火還是燙不傷的。”
說完後,對那兩名禦林軍輕輕點了點頭。那兩名禦林軍架着那個可憐的文官,像拎一隻小雞一樣将他駕到高台上,放在了銅橋邊上。
那文官早已吓得滿頭大汗,哆哆嗦嗦的褪去鞋襪,才剛跨出一步,就“哎喲”一聲退了回來。
“不許退!”
項統領大聲喝道。
那兩名守在橋邊上的禦林軍上前一步,嗆啷一聲拔出佩劍,劍尖向前,逼着那位文官上了銅橋。
“啊——”
那文官向前猛跑了兩步,但實在是耐不住皮肉之苦,哀嚎着跳到橋下,一下子摔進火中,隻掙紮了五六下,就倒下去沒了動靜。
“第二個,跟上!”
項統領指了指第二個被念到名字的官員。那官員抹了把汗,自行爬上高台,退去鞋襪,咬了咬牙,朝銅橋對岸沖了過去。
然而,即便他使出了全部力氣,人肉終究還是扛不住烙鐵,隻沖到一半,就一不小心掉下銅橋,和前面那名文官一樣燒死在了大火中。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一直到第八個,那些被點到名字的官員沒有一人跑過銅橋,全部葬身在了大火中。
那些等在邊上準備過橋的官員們從起初的慌亂、驚恐漸漸轉變成憤怒。有人在爬上高台後狠狠地啐一口,大聲喊着“暴君不得好死”,直接跳下銅橋。也有人直接沖向銅柱,一頭撞死在銅柱上,當場減血!
輪到那位“林大人”時,他本來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居然站出來說“林大人”是他的人,以前雖然和林朗有過來往,但隻是酒肉之交,絕對沒有任何牽連。
有太子作保,項統領當然不敢再難爲他。神皇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是太子的人,那就沒什麽可疑的了。林朗勾結玄天教的事情,就到此爲止吧。”說完以後,當先起身回了寝宮。
文武官員們目送着神皇離去,心裏琢磨着他離開時的神色,又把那些葬身火海的同僚的名字在心裏過了一遍,時而露出惋惜之色,時而皺皺眉頭,表示不解。
伴君如伴虎,大家深知此理。那些被送上自清橋的同僚說到底無非是和林朗有過照面,有過來往,或是一起吃過飯,或是一起喝過茶,甚至是隻說了幾回話,就被稀裏糊塗的架上銅橋,扔進了火堆中。
林朗到底有沒有勾結玄天教,此事無從查證,隻有鎮北軍和敬言寺知道此事。以那位林統領多年以來的名聲來看,他勾結玄天教的罪名多半是個“莫須有”的罪名。那些因他而死的官員更是死的稀裏糊塗,甚至連個像樣罪名都沒有。
大家将此事翻來覆去的琢磨了幾遍,忽然想起了發生在十幾年前的那場“皇子之争”。
當時,太子與三皇子因爲某項财權之争怒目相向,私底下拉幫結派,真鋒相對。到了最後,竟然動了刀劍,差點兒誤傷太子。神皇因爲此事大發雷霆,一氣之下将三皇子楚烆貶出皇宮,直到數年以後,才将他從禦鼎山接了回來。
在那場皇子之争發生時,林朗隻是個不起眼的副官。但在那場皇子之争以後,由于保護太子有功,一路平步青雲,直接上到了禦林軍副統領的位置。後來,又經過幾年苦心經營,加上太子在暗中扶持,升到了正一品,做了禦林軍統領。
從自清橋上掉下去的官員雖然都和林朗有過來往,但大家心裏清楚,這些人在當年那場“皇子之争”中都站到了太子一邊。而新上任的那位“項統領”則是三皇子楚烆的人。
由此可見,這次林朗出事,包括項統領提出的自清橋,很有可能又是一場明争暗鬥的“皇子之争”,以“林朗勾結玄天教”之名,把太子的勢力大大削弱了一番。
可是,那位三皇子現在正在禦鼎山上,禦鼎山和皇都城之間隔了數千裏,他絕無可能在如此遙遠的地方遠程操控此事。這件事情的背後主使者,一定另有其人!
到底是誰布局了這場“林朗叛亂”?
就在大家胡亂猜測時,神皇的第二道聖旨又來了:林朗死後,玄天教必有動作。當務之急,要加強護城大陣,同時派人前往中土大陸上的各大門派,請求支援。
宮裏很快就拟定了一份前往各大門派求援的官員名單,那些出現在名單上的官員們一個個戰戰兢兢,不知道接下來一幕,又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