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妖王還真像是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可是,爲什麽數千年來,各大修仙門派以及神皇,都把妖族視爲異類,絞盡腦汁的想要将其剿滅呢?”
青鸾有些想不明白。
從小到大,尤其是進入禦鼎山後,她和其他人一樣,一直将妖族視爲整個人族的最大敵人。萬仞峰上那些戰死的弟子,有一多半都和妖族有關。如果妖族真像眼前這兩個妖兵所說,能夠以“煉血之術”救死扶傷,助人脫離苦海,那人族爲何要一直與其作對呢?
究竟是妖族做錯了什麽,還是人族固執己見,想要排除異己?
那兩個妖兵見她沉默不語,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其中一個“喂”了一聲,喊醒她,說道:“你還要不要去大雪原了?再過一會兒,等太陽落到冰長城後面時,我們就不能放你進去了。”
剛才喝了青鸾大半壺酒,這兩個妖兵感覺有些過意不去,于是,主動答應了青鸾的要求,要幫她打開城門。
青鸾回過神來,笑道:“多謝兩位成全!”順手把那酒葫蘆扔給他們兩個,說道:“等下次再來大雪原,還給你們帶酒!”
那兩個妖兵喜不自禁,抱着那葫蘆和寶貝一樣。兩個人并排走到冰長城跟前,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冰牆,須臾之後,冰牆緩緩化凍,露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入口。
一個妖兵說道:“冰長城能夠感覺出妖族的氣息,像我們這種身份低微的小兵,要兩個人同時啓動才能打開。”
這兩個妖兵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活人,有些舍不得青鸾離去,都想和她多說幾句話。另外那個妖兵說道:“一個人能做很多壞事,兩個人的話做壞事的概率就小了很多。所以作爲守門人,要兩個人同時啓動,才能融化冰牆。當然,要是活人才行!如果把我們殺了,割下我們的舌頭去啓動冰牆,不光啓動不了,還會在冰牆上留下看門人已經被殺死的氣息,喚醒冰長城後面的守衛。”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眸子裏露出一言難盡的複雜神色,目送着青鸾通過冰洞,進入了冰長城後面。
……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擡眼望天地,惟餘莽莽。
青鸾一入大雪原,擡眼就看見了一片絕勝風光!作爲人族一員,她能進入真正的大雪原腹地,按理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一個擁有禦神境修爲的禦鼎山弟子,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進入了妖族的核心地帶,這要放在以前,會立刻引來大批妖兵、妖獸,轉眼間對闖入者展開圍攻。
然而,自從十幾年前幾位山王從蚩山救走了石青峰,大雪原腹地對于禦鼎山來說竟然成了一個可以來去自如的地方。
之前,神皇以狩獵之名帶人來到大雪原,集結了一批四大門派的年輕弟子,卻飲馬河後面一探究竟。那時候,隻是剛剛越過了那條由人妖兩族共治的飲馬河,就驚動了白猿山王、赤木山王兩位戰力斐然的妖族山王。
現在,青鸾不僅跨過了飲馬河,更是一路向前,直接到了冰長城後面,這在人妖兩族數千年來的相處中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這裏面的種種玄機,隻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禦鼎山掌門月映天,一個是這片雪域之王。
神皇很想知道十幾年前月映天隻身來到大雪原,和妖王說了什麽。但那個由二皇子領導的“無根門”根本無法探知到冰長城後面的事情。
爲了安撫神皇日益焦慮的情緒,他派出兩隊人馬,藏在大雪原上空的雲層上面。然而,那位終年睡在雲上,早就和雲彩融爲一體的紫睛山王把這那兩隊人馬看的清清楚楚。有時候心情不好,就驅動雲層飛到那些人頭上,打雷下雨随心折騰。有時候閑來無事,也會找些猛禽,攆着它們撞向那些藏了人的雲層。
任何越過冰長城進入大雪原腹地的人族,都逃不過那位紫睛山王的眼睛,青鸾也是。
當然,在紫荊山王發現青鸾時,青鸾也擡了擡頭,朝天上那片紫色的雲層看了幾眼。
作爲禦神境的高手,又有寸山尺跟在身邊,她不可能覺察不到頭頂上那股飄忽不定的強大氣息。
其時已近黃昏,放在中土大陸,甚至是鎮北城中,已經有不少人家開始點燈。但在冰長城後面,天色依舊很亮,那無邊無際的冰長城仿佛把陽光反射到了大雪原上,映着茫茫雪色,天地大亮。越往深處走,就越像白天。
她一路欣賞着大雪原上的絕勝風光,對這天無邊無際的遼闊之地充滿了好感。以前在禦鼎山時,總覺得悶得慌,總想找一片可以自由馳騁的天地,恣意遨遊。現在到了真正的大雪原,她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向往着的那片自由天地,居然就在眼前!
她縱情馳騁,對着這片白茫茫的天地放聲大吼,暢快至極!
由于沒有日落,她時而步行,時而馭劍,不知不覺的走了上百裏。回頭看看,那條綿延萬裏、高達幾十丈的冰長城已經成了一條白線。再往前看,依舊是茫茫無垠,除了幾座與天齊高的大雪山,看不見任何東西。
“怎麽一個人也沒有呢?好歹也該有隻兔子、老鷹之類的吧?”
剛才光顧着玩,她沒有留意一路上的情況。現在靜了靜心,忽然發現這片天地也安靜了,靜的有些出齊,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心裏有了疑慮,也就放慢了前進的腳步。她開始留心周圍的動靜,運轉紫府元鼎,散出氣息,到處尋找可能存在的活物,或者是随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咦?”
她提高警覺,又走了數裏,忽然發現,在前面不遠處居然有座亭子。
那亭子和中土大陸上人族修建的亭子幾無兩樣,就連高矮大小也差不多,似乎就是爲了來大雪原的人族能夠歇歇腳才修建的。
發現那亭子以後,她頓時加快了步伐,想去那亭子裏玩玩。然而,當她加快腳步來到那亭子不遠處時,忽然看見在那亭子裏的長凳上居然躺着一個人!
那人的身高、體型、長相和鎮北城裏的人族沒有絲毫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那人長了兩條長長的黃眉。
他穿着一身髒兮兮的白色袍子,有幾處地方還破了洞,背上濕了好大一塊。雖然是三九寒天,到處冷嗖嗖的,幾乎都到了吹氣成冰的地步,但他隻穿了一件單衣,安詳的躺在長凳上,一動不動。
“凍死了?”
青鸾心裏閃過一個念頭,皺了皺眉,喊了一句:“喂!喂?你還活着嗎?”
她接連喊了幾聲,見那老頭絲毫沒有反應後,就走過去探出兩根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
“啊?真是個死人啊!”
她心裏一驚,忙不疊把手縮了回來。在第一看看見那老頭時,她就散出氣息查探了一番,發現那老頭不僅沒有絲毫修行者的迹象,而且連活人的迹象也沒有。
及至現在,伸出手指探了探,發現那老頭竟然真的是個死人!
“怎麽會有個死人在這裏呢?”
她不停的打量着那個凍死了的老頭,有些不解。
從這老頭的容貌長相來看,應該是個人類。但一個這麽老的老人,怎麽會出現在了距離人族疆界上百裏之外的大雪原腹地呢?
如果這老頭是個修行者,倒也說的過去。不管是馭劍而行,還是用雙腳一步步的走,隻有修爲足夠高深,走到這裏不成問題。然而,從他體内經脈、竅府的痕迹來看,完全沒有修行過的痕迹,就是個普通人。
“怪了!難道是妖兵給綁來的?可他身上也沒看出有被繩子綁過的痕迹啊!”
青鸾前前後後想了一番,感覺那老頭出現的有點兒奇怪,但又确實想不出,到底怪在哪裏。
“就當他是凍死吧!”
她最後歎了口氣,不願繼續多想,索性在另外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打算休息一會兒。
一口氣走了一百多裏,還是在大雪原上,即便她是禦神境的高手,也感覺有些累了。
她坐在長凳上,靠着柱子望着遠處,很快就打起了盹兒,不消片刻,就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冷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寒顫。猛一睜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在禦鼎山上,也不是在鎮北城中,而是在荒無人煙、天寒地凍的大雪原上!
一念至此,她忽然感覺大雪原其實也沒那麽好,不過是那些厭倦了自己故土的人,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感覺一切都是新鮮的。等這新鮮勁兒一過,就又成了一個呆膩了地方。
而且,人逢窮困潦倒時,總會回念故土。現在這冷冰冰的大雪原上,她一下子懷念起了涿光峰上的柔風和太陽。
“咦?這——”
她慵懶的睜了睜眼,忽然心中大駭,猛地坐了起來。
“那個凍死的老頭呢?怎麽不見了?”
她運轉紫府元鼎,轉頭四望,看見在亭子後面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身穿白袍的老頭,正在打着哈欠舒展筋骨,似乎是剛剛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