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前,妖王複活,一口氣喝幹了飲馬河裏的水,引得冰海倒灌,在飲馬河上起了一堵冰牆。
皇都城見狀連夜調集鎮北軍,趕赴北地。随後,集結了一大批鐵匠、木匠、泥瓦匠以及各種能人異士,又請來各大修仙門派的高人,合力築起高牆,與那座高達數丈的冰牆遙遙對峙。
現在過去了十幾年,妖族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就連那堵冰牆也不管不問,任由它倒了好幾裏,露出一個巨大缺口。
然而,鑒于當年那位從冰牆中走出來的“赤木山王”,鎮北軍嚴格約束鎮北城裏的百姓,派人守在兩堵高牆之間,實施宵禁,太陽下山以後就關閉城門,誰也不能踏足妖族領地。
雙方從劍拔弩張到相安無事,和平共處了十幾年。妖族那邊冷冷清清,仿佛所有人都躲進了大雪原腹地,平時很少見到人影。在人族這邊,卻是越來越熱鬧,越來越繁榮,以如火如荼之勢,發展成了一座擁有五六萬常住人口的城鎮。
當年那些跟随鎮北軍來此修牆建城的匠人們有不少人選擇留在了鎮北城中。匠人們在此結婚生子,有的修書一封,将家人接來,一家人定居在鎮北城中。
匠人們留在這裏,也把一身本事留在了這裏。起初,是以男人爲主的鐵匠、木匠、泥瓦匠,後來又來了不少擅長織布、印染、裁剪、縫制的女子,都來鎮北城中開起了鋪子,慢慢的定居下來。
爲了鼓勵人們來鎮北城定居生活,鎮北軍推出了減免賦稅的政策。來此經商之人,三年免稅,三年以後按照正常賦稅的一半收取。那些跟随鎮北軍來此做苦力的人,隻要在此定居,就免費贈予土地,減免一切苛捐雜稅。雖然北地天寒地凍,一年隻能耕種一季,但有了賦稅上的政策,還是有很多以耕種爲生的農民千裏迢迢趕來鎮北城,在此安了家,過起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時至今日,鎮北城中随時随處都能看見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的繁華景象,漸漸的,竟有了幾分“小皇都”的氣象。
爲了保持對北邊妖族的警惕,鎮北城鼓勵民衆習武,鼓勵民衆持有武器。平時從街上路過,經常能看見持有各種兵器的人走來走去。兵器一多,難免會生出許多是非。打架鬥毆、頭破血流的場景也時有發生。每逢這個時候,就會有負責治安的鎮北軍守軍出面,不管誰對誰錯,先帶到鎮北軍大營幹十天苦力,然後再說誰對誰錯的事兒。那些因爲當街打架鬥毆被帶到鎮北軍大營幹苦力的人大多數在幹完十天後,都會原諒對方,爲自己當時的沖動懊惱不已。
這條妙計是鎮北軍大将軍金先生想出來的。因爲鎮北城機構匮乏,既沒有敬言寺,也沒有足夠的監獄,隻能暫時如此,勉強應付一下局面。
當然,也有那種屢教不改,去鎮北軍大營幹完十天苦力後,剛放出來,就氣勢洶洶的殺到人家家裏叫嚣着出氣報仇的人。遇到這種慣犯,鎮北軍會逐次增加幹苦力的天數,從十天到二十天、一個月不等。其中最長的一個家夥,被金先生一氣之下關了大半年,直到地裏的稻子熟了,才放他回去收割稻米。
像這種慣犯,平時走在街上,人們一眼就能認出他來。這種人身上時時刻刻都在散發着戾氣,仿佛巴不得别人碰他一下,好找個機會大打一架。
此時,就有一個這樣的潑皮無賴在街上逛蕩。此人姓張名三,是鎮北城中出了名的無賴。就連金先生在街上見了他,也能一眼認出他來。在此之前,他已經被送進去過五次,但每次不是稻子熟了就是老婆生産,或者八十多歲的老父親忽然摔倒,需要人照顧。如果不放他出去,就把老父親擡到鎮北軍軍營門口,吃喝拉撒都在鎮北軍中。
法外狂徒張三帶着一臉怒氣,走在鎮北城中最寬的一條街上。他這裏瞅瞅,那裏瞅瞅,看見有馬車駛來,就故意蹭到馬車跟前,一下子癱在地上,說是趕車的不長眼,把他撞斷了腿,不賠點兒錢的話,就去鎮北軍中告他。
那些趕車的車夫凡是認得他的,都會随便扔幾個大子兒打發他。那些從外面剛來鎮北城,不認識張三的,害怕驚動鎮北軍,隻能忍氣吞聲,被張三獅子大開口訛上一筆。
靠着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張三不僅把一家老小養的白白胖胖,還在外面找了個姘頭,隔三差五就提着酒肉過去快活一回。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那個兇神惡煞般的婆娘也和他一樣,是個如假包換的潑皮無賴,而且發起瘋來不管不顧,連命也不要。張三有一回去他姘頭那裏,差點兒被他婆娘堵在屋裏。那又高又胖又黑的母夜叉提着菜刀追了張三一整條街,最後迫不得已,一路喊着“殺人了,出人命了”跑到鎮北軍大營,由兩名軍士出面,才把那婆娘攔下。
經曆了那次大逃殺後,張三消停了一段時間。但不到兩個多月,就又饞的渾身難受,和那姘頭商量好,換了個更加隐蔽的約會之地,又過上了沒羞沒臊的日子。
張三今天運氣不錯,還沒到中午,就幹成了兩票。那兩個趕車的車夫都是剛從外面來這兒的生人,張三最喜歡挑這種人下手。他将訛來的錢财分成兩半,一半帶在身上,一半存到殺豬賣肉的屠夫那裏。身上這一半,當然要帶回家裏上交給那個兇神惡煞一樣的婆娘。存在屠夫那裏的一半,則用來自己揮霍,除了給他那個姘頭交房錢,還要照顧她的衣食起居。
那屠夫從張三那裏得了不少好處,一直守口如瓶。張三有一回被他那個婆娘跟蹤到肉攤子跟前,那婆娘拿刀架在屠夫的脖子上,眼見着就要見紅,那屠夫愣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從那以後,張三和他那個婆娘都對屠夫加倍信任。不光張三每個月會給屠夫份子錢,就連他那個婆娘,也在買肉時偷偷的多留下幾個大子兒,讓他幫忙盯着張三。
張三擡頭看看天上,見太陽已經到了正中間的位置,于是,就打算去酒樓中大吃大喝一頓,犒勞犒勞自己大半天來的辛苦。
他哼着小曲兒一路往西,快走到路口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叮叮當當的聲音。他心裏一動,斷定那是系在馬匹脖子上的鈴铛。隻有長途跋涉的外鄉人才會在馬身上挂上鈴铛。
“今天老天爺賞飯吃,該當我張三發财!”
他心中竊喜,趕忙停下腳步轉過身去。
遠處,有個身穿大紅色衣服的妙齡女子,趴在一頭灰驢上醉的不省人事。那女子腰上挂着一把短劍,手腕上系着一條紅繩,紅繩末端拴着一個早就空了的酒葫蘆。
“果然是個外鄉人!還是個喝醉了的外鄉人!”
張三大喜,賊兮兮的搓了搓手,帶着一臉壞笑,不緊不慢的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