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童生問道:“我在裏面待了幾天?”
石青峰道:“有七八天了。”
方童生露出驚訝之色,道:“啊,都這麽久了!可我隻感覺經曆了一小會兒,就像睡了一覺就過來了。在這期間,也沒有感覺到口渴、饑餓。”
顧青山道:“陣法與現實之間的縫隙中沒有時間概念,你在裏面,時間是停止的。”
方童生心裏一動,有些興奮,說道:“既然沒有時間概念,那人在裏面豈不是可以長生不老?”
顧青衫道:“人在裏面确實可以長生不老。但在很大概率上,人會被兩個空間擠碎。因爲陣法與現實之間的縫隙随時都會出現變動。一旦有人開啓或者關閉陣法,就會産生動蕩。再者說來,像這樣的縫隙是不可控的,隻在某些特定情形下會出現。你能活着出來,是個天大的奇迹!”
方童生露出失望之色,不再說話。
石青峰道:“翟先生連夜離開,或許是個信号。意味着他背後的勢力已經開始行動。接下來,我們要盡快搞清楚他來蚩山書院的目的。這些年來,他都做了什麽,爲什麽要千方百計的藏在書院裏面。”
他望向顧青衫,說道:“你對書院熟悉,這幾天不妨就住在書院裏,仔細整理整理翟先生的過往,想想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顧青山道:“蚩山府那邊還有些事情。等我回去處理好了,立刻就過來,着手整理翟先生的事情。”
石青峰将他送出竹林,目送着他走遠,又和方童生回到竹林小舍。他問方童生道:“在你失蹤之前,有沒有發現翟先生有什麽異常舉動?”
方童生搖了搖頭,道:“我幾乎一有時間就盯着他,但從未發現有什麽異常舉動。”
石青峰想了想,又道:“你在蚩山書院待了這麽多年,有沒有發現翟先生有什麽異常之處?”
方童生很認真的想了想,道:“似乎沒有。我和他接觸很少,基本上都是他有事找我,我從沒有主動去找過他。”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石青峰的眼睛,又道:“倒是顧城主,經常去竹林小舍喝茶。平時就他和翟先生接觸的最多,兩個人交情頗深。”
石青峰沉默了會兒,最後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就住在這兒吧。回頭我叫和先生給你送點吃的喝的過來,你就說,要整理翟先生留下的書籍,是我叫你住在這兒的。”
方童生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道:“謹遵山主吩咐!一旦發現什麽,我立刻跟您彙報!”
石青峰走出竹林小舍,路過門口時,随手摘了朵花。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抓住一根藤蔓,用力一扯拔了出來。
他眉頭一皺,又接連拔出兩棵,驚訝的發現,那些藤蔓居然沒有根。
方童生跑過來問道:“山主,這些藤蔓要拔掉嗎?”
石青峰道:“都拔了吧,曬幹後可以當柴火。”
方童生二話不說,立刻挽起袖子,一棵一棵的拔了起來。
……
回到茅屋,石青峰剛一開門,就見一個灰白色的身影從屋頂跳下來,一下子鑽進了屋裏。
黃大仙站在桌子上比比劃劃,一臉焦急。石青峰不緊不慢的洗了把臉,坐下來倒了杯水,推到黃大仙身前說道:“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剛才見過方童生了,他把整個過程都和我說了。謝謝你啊!”
黃大仙雙手捧起茶碗喝了幾口,随手扔在桌上,又嗚哩哇啦說了幾句。
石青峰盡量去理解,說道:“那邊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你可以先回去歇歇了。總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黃大仙撓了撓頭,不知道如何表達,最後對着空氣揮了揮拳頭,做了個打架的樣子,仿佛在說:“以後打架時,我可以幫得上忙。”
石青峰大概明白過來,笑道:“好,等以後有架打了,我一定通知你!”
黃大仙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沖石青峰擺了擺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蹭一下跳到窗台上,剛剛掀開窗戶,忽然想起石青峰之間說過的話:“走門。”于是,又放下窗戶跳到門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鄭茹帶着一個學生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翟先生跑了!”
石青峰道:“我已經聽說了,是昨天夜裏的事兒。”
鄭茹指了指旁邊那個學生,說道:“确切來說,是在四更左右。他這幾天卧病不處,我特意叫人加強了盯梢。每天子時、寅時都會有人去看一趟。今天早上寅時左右,他剛一出門就看仆人阿桂趕着一輛馬車,載着翟先生出去了。”
石青峰想起方童生逃出來的時間,大概明白過來。翟先生離開時,肯定是去了一趟半截老樹那裏。也許是去取了一些東西,也許是去毀了一些東西。總之,他開啓了陣法,讓方童生趁機爬了出來。
想到這裏,他立刻生出一個疑問:“如果說翟先生離開前去了半截老樹那裏,黃大仙當時就守在那裏,它應該發現才對。而在剛才,黃大仙并未提及此事。那是不是意味着,翟先生在竹林小舍中就能開啓陣法?竹林小舍與那半截老樹之間,有着某種聯系?”
一念至此,他禁不住有些激動。鄭茹見他半天沒有出聲,又見他眸子裏露出激動地神色,關切的問道:“山主,你沒事吧?接下來怎麽辦,要出去找他嗎?”
石青峰回過神來,說道:“翟先生臨走時給我留了書信。他不告而别,是因爲感覺時日無多,想要落葉歸根,所以走得匆忙。既然走了,就讓他安安靜靜的去吧。”
鄭茹不以爲然道:“落葉歸根?是做賊心虛,吓跑了吧!”
石青峰笑道:“不管是哪種原因,總歸人已經走了。這事兒就先告一段落吧。”
鄭茹怅然若失,心裏空蕩蕩的,一個人琢磨了一會兒,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後再有什麽事兒的話,你再喊我。”
石青峰笑着點了點頭,道:“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鄭茹聽見這句話後立刻開心起來,笑着沖石青峰揮了揮手,跨過門檻高高興興的去了。
接下來幾天,石青峰每天夜裏都會上到茅屋後面的懸岩峭壁上,去試着煉化劍匣裏面的殘餘氣息。
有雲涿光親手設下的“星圖”罩在上面,空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異象,這讓他頗爲放心。同時,對于雲涿光能在萬裏之外影響到蚩山上空的風雲變化,佩服的五體投地。
随着煉化深入,他感覺紫府裏面的氣象越來越大,越來越浩渺雄渾。在這之前,紫府氣象猶如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面。每次動用氣息,湖面上便會驚起漣漪。有時候遇到強敵,湖面上也會掀起大風大浪,也會有漩渦暗流,急速湧動。
然而,自從開始煉化劍匣裏面的氣息,紫府氣象忽然變得飄渺不定。以前心湖有邊際,一眼便能看到盡頭。現在,心湖變成了心海,有時又像懸浮在半空中的雲海,虛無缥缈,變幻萬千。
接連幾天下來,他感覺劍匣中的那縷氣息仿佛在試探自己。一直在其紫府邊緣遊來遊去,有時候掠過紫府雲海,又瞬間消失不見。有時候盤桓在紫府邊上一待就是大半個時辰。
他想盡各種辦法,将體内竅穴盡數打開,向那縷氣息表露誠意,告訴它說,這些竅穴随便你選。然而,那縷氣息對此根本不屑一顧,連看都沒看一眼,依舊盤旋在紫府邊上。
他又運轉紫府元鼎,讓紫府元鼎現出淡金色混元之相。那氣息漫不經心的來到元鼎邊上,輕輕一撞,撞得石青峰暈頭轉向,差點兒吐出來。
青鸾有時候會去峭壁上看他練功,見他接連幾天毫無進展,就一邊安慰、一邊打趣他道:“童師叔交給你的東西,肯定沒那麽簡單。說不定,要到了和他一樣的年紀,才能參透裏面的玄機。”
過了一會兒,又吓唬他道:“雲峰主肯以‘鬥柄點星’替你遮住氣機,說明這劍匣裏面的氣息已經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将來哪天,你把它收進紫府以後,我可要離你遠點兒。别一不小心引來天罰,連累了我!”
石青峰精神内斂,不理會她。就這樣一直摸索前行,與劍匣中的那縷氣息互相試探。
第九天夜裏,他忽然感覺紫府中起了變化。那縷氣息仿佛受到了什麽威脅,竟然直接撲向紫府雲海,猶如巨鲸入海,鲲鵬升空,将他紫府中的氣象一下子換了副天地。
巨浪翻滾中,雲海濤濤中,那縷氣息猶如一條巨龍,吞雲吐雨,化水成霧,竟然将石青峰體内的紫府變成了一方天池。
石青峰凝神一望,看見一片明淨清澈,靜如處子的水面。水下面隐隐約約有個長達千百丈的巨大身影,像一條遊弋着的巨龍,又像是一道凝成巨龍形狀的青氣,在水面下韬光養晦。
同樣是這一天,顧青衫大半夜的急匆匆趕來,一見面就告訴石青峰說:“想起來了,之前與翟先生喝茶時,那茶水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