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峰皺着眉頭想了想,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怎麽看?”
顧青衫道:“大概是在昨天夜裏。據送信的人說,崔府中所有人都被迷暈了,大家醒來時便發現崔翟不見了蹤影。”
石青峰道:“不見了蹤影也不一定是被綁架了啊?”
顧青衫接着說道:“崔府中有個偷偷跑出去喝酒的人,半夜翻牆回來時,看見有人背着一個袋子出了府門。那袋子很大,裏面鼓鼓囊囊的,看起來像是個人。”
石青峰道:“你問過那人麽?”
顧青衫道:“剛剛問過。但什麽都問不出來。那人喝的醉醺醺的,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清醒。”
石青峰又指着桌子上那個紙團問道:“這又代表什麽?”
顧青衫沉默了會兒,語氣有些凝重,說道:“有兩個意思。第一,是給我下戰書,看看我這個蚩山山主能不能破解此案,将崔翟給救出來;第二,或許是想嫁禍于我。據崔府中的胖先生說,這兩個字是崔翟寫的。現在出現在我門口,便意味着綁架崔翟的人有可能是我。我在綁架他時,不小心将此物掉了出來。”
石青峰不以爲然道:“僅憑一個紙團,能說明什麽?又沒人看見你背着一個袋子走進蚩山府。再說,你撿這紙團的時候有人看到過麽?”
顧青青有些無奈,歎了口氣,說道:“巧就巧在,我撿這紙團的時候,剛好有人看見過。而且更巧的是,我昨天夜裏确實背着一個袋子進了蚩山府,嚴老三當時就在門口,看的清清楚楚。”
石青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尴尬道:“啊?你還真背着一個袋子進了蚩山府啊?你大半夜的背着個袋子做什麽?”
顧青衫道:“我那袋子裏裝的是花生。金的!”
他壓低聲音,接着說道:“昨天錢掌櫃約我喝酒,席間我跟他提起蚩山府經費緊張的事兒。他二話不說,便給了我一大袋子金花生!我當時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回去時已經半夜。那麽大袋子的金花生,換了一般人還真背不動!”
他提起昨晚之事,禁不住眼冒金光,情緒有些激動。
他以前做蚩山書院山主時,手頭拮據,不得不去城裏一些大戶人家走動。現在做了蚩山城的城主,手頭比之前更拮據。如果不是有錢副城主這個富得流油的财主鼎力支撐,以一人之力承擔下蚩山城中各個關口的花費,他這個城主估計早就幹不下去了。
在他出任城主以後,蚩山府中大大小小六十四頭都跟他要錢。以前在書院時,裏面的雜役頂多給口飯吃。現在做了城主,手底下當差的、打雜的哪個都得給錢。他又不善經營,隻知道做爛好人,隻要有人跟他要錢,基本上要多少給多少。因此,很快就捉襟見肘,窮的叮當響。見了金子、銀子比見了誰都親。
石青峰聽了這麽蹊跷的事兒,感覺既詭異又好笑,稍稍定了定神,說道:“這擺明了有人想陷害你。”
話鋒一轉,又道:“是錢掌櫃主動約得你喝酒?席間是你主動提出的手頭拮據?”
顧青衫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是錢掌櫃。我與他無冤無仇,他也沒道理陷害我,和我争城主之位。按照童師叔當時定下的規矩,城主之位由我、他、冷陽、以及張葵花輪流擔任。再說,童師叔既然肯讓他擔任副城主,顯然早就查過他的底細。”
石青峰想了想,又道:“你先别急着否定。他既然約了你喝酒,而且給了你一大袋子金花生,便說明他有這個嫌疑。假定真像你說的那樣,他不會陷害你,那便是有人提前布局,早就知道錢掌櫃得了一袋子金花生,瞅準約你喝酒、給你花生的時機,将崔翟裝進袋子裏,把嫌疑轉嫁到了你頭上。”
顧青衫道:“可是那人爲什麽要綁架崔翟呢?難道因爲我和翟先生之前有過交集,想要離間我和翟先生?”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搬離書院,從今以後基本上不會和蚩山書院有什麽關系。離間我和翟先生又有什麽用呢?”
石青峰稍作沉默,忽然問道:“和我說說翟先生吧。整個書院中估計隻有你和他認識最久。在你的印象中,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顧青衫一愣,随即說道:“這和翟先生有什麽關系?他難道還會綁架自己的兒子,以此來嫁禍于我?”
石青峰見他情緒有些激動,說道:“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些關于‘崔翟’的事。”
顧青衫輕輕籲了口氣,理了理頭緒,說道:“是這樣啊。翟先生是當年那位老先生的弟子,因爲在外遊學,僥幸躲過了一劫。來蚩山書院後,我考教過他的學問,确實是那位老先生的弟子。而且,他給老先生守孝三年,這足以打消他身份造假的嫌疑。開始教學後,他兢兢業業,言傳身教,授業解惑,被學生們一直推崇爲書院裏學問最深的先生。後來,我拜他做了‘大先生’,一直到現在。”
石青峰道:“關于他的那些流言蜚語,你聽說過麽?”
顧青衫不以爲然的笑了笑,說道:“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很正常嘛。再說,他又沒有擾亂書院。”
石青峰見他還有保留,進一步追問道:“十幾年前,他逼死了一個女學生,這事兒你聽說過麽?”
顧青衫含含糊糊說道:“知道。也許事情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再說,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和現在崔翟被人綁架、我被人陷害有什麽關系?”
石青峰欲言又止,沉默了會兒,最後說道:“崔翟被綁架的事情估計很快就會傳到翟先生耳中。到時候——”
顧青衫打斷他道:“一時半會不會傳到翟先生耳中。我已經封鎖了消息。我這次來,就是想聽聽你的看法。順便給你提個醒,有人可能已經盯上了我們。這次是我,可能下一次就是你。你自己要小心着點兒。”
說罷,收起那個紙團,一步跨過門檻,走了幾步,又轉頭說道:“你要是想到什麽,就去蚩山府找我。這段時間我會盡量待在府中,哪兒也不去。”
石青峰點了點頭,目送着他離開。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總感覺哪裏不對,但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這讓他有些疲憊,同時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有時候禁不住想到,要是霜兒或者王帽抑或是月微瀾在這兒多好,起碼能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商量一下。哪兒會像現在這樣,仿佛跳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中,無論看誰都感覺不可靠,無論去哪兒,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之前,顧青衫作爲童無忌早就看好的外門弟子,本來以爲到了蚩山以後,凡事可以向他請教。但誰知道,自己剛來蚩山,顧青衫便從蚩山書院搬了出去。而且,冷陽還特意告訴他說,叫他有事不要去找顧青衫。是顧青衫出了問題?還是冷陽壓根兒就不值得信賴?可是,從蘇禦以往對自己的态度來看,冷陽作爲浣花宗留在蚩山城中的副城主,沒理由、也不敢欺騙自己。
他按照冷陽給出的意見,一直沒去找顧青衫。但現在,顧青衫主動找上門來,而且一來就帶來了一個棘手的消息。
方童生以前是顧青衫的人,後來又替翟先生做事,再後來,爲了能多活幾年,又向自己示好。但現在,方童生無故失蹤,而且有可能掉進了一個半截老樹裏面。
是偶然?還是故意斷掉方童生這條線索?
至于翟先生,當然有很多問題。但他住處有個身法詭異的無面人把守,自己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進去。
還有顧青衫剛才提到的錢掌櫃,如果真像顧青衫說的那樣,錢掌櫃很湊巧的給了他一袋子金花生,那錢掌櫃似乎也不簡單。在崔翟被綁架一事中,肯定也扮演了某種角色。
他越想越亂,越想越心煩。隻好站起來走出門,想去外面透透風。
忽然,在推開門跨出去的時候,他意識到一個問題:最近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和他自己有着某種聯系。是自己先動,然後其他事情跟着動了起來。
他細思極恐,又回到房中坐下,把自己這幾天去過的地方想了一遍。
他先去了崔府見了崔翟,然後去見了崔翟的生母,也就是被囚禁在鬼府陰宅中的那個女鬼。那女鬼和他說了翟先生的事情,然後求他把一縷頭發埋到崔府旁邊。再然後,他順着女鬼說出的線索去了翟先生的住處,和那無面人打了一架。然後顧青衫便找上門來,說崔翟被綁架了。
他刨除一些中間環節,盡量讓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漸漸理出一條主線:方童生給他地圖,他順着地圖去了崔府然後去見了那女鬼。那女鬼告訴他翟先生的事情,又将他引到翟先生的住處。完成這些以後,方童生消失,然後将他引到那半截老樹跟前。如果說方童生的失蹤是個偶然,和這件事情沒有關系。那崔翟被綁架一事,便是做完前面一些列布局之後,在這背後布局的那個人開始激活全局。
因爲,在崔翟被綁架這件事中,顧青衫、錢掌櫃、翟先生、還有那個女鬼,都會被牽扯進來。
在這張巨大的人物關系圖上,石青峰是第一個行動的人。
他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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