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在禦鼎山雷澤峰上練就的敏銳直覺,他提前覺察到雷元動向,避開要害,将那縷異常邪乎的雷元引入輔經化掉。若是換了旁人,估計早就被那縷雷元重傷。
那布陣之人能夠将雷陣設置成内外兩座,而且兩座雷陣共用一座小型雷山,又将雷法劍陣藏進其中,以雷入劍,以劍禦雷,布陣手法之高明,馭雷術修爲之高,簡直令人歎爲觀止!
那女鬼見石青峰神情驟變,禁不住擔心道:“仙師,沒傷着吧?”
她苦熬了十六年,好不容易等來一個不是翟先生派來的人,而且有希望破除雷陣救她出去,心裏其實比石青峰還要緊張,生怕他有什麽閃失,斷了她最後一縷希望。
石青峰定了定神,說道:“沒事。”瞳孔一縮,再度運轉紫府元鼎,體内竅穴依次打開,靈氣緩緩而行,如涓涓細流從奇經八脈彙入十二正經,然後逆流而上,潤養大道真迹,調動起天地元氣,彙聚左拳,直接一記“大寸山手”,打在了雷陣上面。
在拳頭與雷陣接觸的瞬間,密室中傳出一聲巨大悶響。氣浪陣陣四處翻滾,吹得那女鬼滿頭青絲迎風亂舞,密室上面窸窸窣窣落下許多塵埃,就連那座上三層、下四層的小樓也仿佛晃了幾下。
然而,那座隻靠一條紅線拴住的小型雷山居然紋絲未動!就像螞蟻揮拳打在了一面碩大的銅牆鐵壁上,根本沒有半點兒反應。
石青峰自信這一拳的力量足以讓那雷陣晃動幾下。即便打不破,也能讓灌注在小型雷山裏面的雷元出現波動紊亂。但令他驚訝的是,自己自信滿滿的一拳,居然絲毫沒有影響到那座小型雷山裏面的雷元!
不僅如此,那座小型雷山裏面的雷元受到外力沖擊,立刻放出數道玄雷,狠毒猛絕,猶如一條條攻勢淩厲的毒蛇朝石青峰撲去。還好石青峰這次做好了準備,出拳時聚氣成鼎擋在身前,沒有被玄雷傷到。
那女鬼青絲亂舞,心中大駭,戰戰兢兢的擡起頭看了一眼,顫聲道:“仙師,要不還是算了。隻靠蠻力的話,恐怕破不掉這雷陣。”她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尚若不小心震斷上面的紅線,整座雷山壓下來的話有可能會引發雷暴。要是一整座雷山裏面的雷元全部湧出來,恐怕會波及到仙師。”
石青峰點點頭道:“确實如此。如果雷山炸裂,裏面所有的雷元同時湧到這個狹小的密室中,後果不堪設想。”
他稍稍調整了下呼吸,取出真吾劍,又道:“再試最後一次,這次不用蠻力,用劍。”
那女鬼眸子裏露出驚恐之色,但想到石青峰或許能夠破除雷陣救她出去,出去以後能夠見到朝思暮想了十六年的兒子,以及找那姓翟的報仇雪恨,頓時不再害怕,睜大了雙眼,隻盼石青峰能夠一擊破除雷陣,逃出生天。
石青峰擡頭看了看三四層之間的縫隙,心想萬一引發雷暴,也好第一時間脫身。
他将《雷澤劍法》在心裏過了一遍,然後默念劍訣,運氣出劍,一氣呵成。
劍光如電石火花閃過,劍氣與雷元甫一接觸,迅速蔓延開來,将石青峰以及那座小型雷山全部罩在其中。那女鬼眼睜睜看着滾滾雷元磅礴而出,如洪水瀑布一樣湧到石青峰身上,頓時瞠目結舌,吓得瑟瑟發抖。
石青峰将蘊藏在紫府竅穴中的劍氣盡數散出,雖然渾身上下被雷元籠罩,如同跳進了雷電漩渦中,但靠着紫府元鼎之力以及對雷電的超強抗力,暫時壓制住了滾滾而出的雷元。
“有門!”
他心中一動,立刻加緊攻勢,調動起全部真元,傾盡紫府元鼎之力,朝那雷陣攻去。
這是他自雷陣中煉體以來第一次傾力而爲。在雷陣中那兩年,他将武聖人傳授給他的止境武道修爲與禦氣逆行的煉體之道完美融合。武道煉體,寒潭熬筋,沸水煮骨,三者在玄雷真元的無數次洗禮下融爲一體,就像三塊質地不同的生鐵,以玄雷真火煉化,融合,成就了一副堪比禦神境練氣士的強悍肉身。
而在引雷暴煉體的過程中,紫府元鼎跨過靈力淬煉的門檻,直接接受雷元淬煉,以元氣混合靈氣,在肉身大成之際,紫府元鼎随之突飛猛進,漸漸呈現出了混元之相。
石青峰全力施爲,一時間與那雷陣僵持不下。密室中電閃雷鳴,罡風大作,恍如白晝。
石青峰将小雷山中湧出的雷元盡數擋下,混元金鼎熠熠生輝,将他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中,恍若天神下凡!
那女鬼哪裏見過這般神通,禁不住肅然起敬,竟将自己背負着的血海深仇忘了個幹幹淨淨!
忽然,那女鬼回過神來,發出一聲刺耳尖叫,眸子裏充滿了恐懼,大聲喊道:“停下!仙師快快停下!”
石青峰沉浸在酣暢淋漓的戰鬥中,直到那女鬼接連喊了三遍,這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瞧,不由得皺起眉頭,倒抽了一口涼氣,收起真吾劍,做出了防禦架勢。
懸挂在女鬼頭上的石條,或者說是劍條,出現了一道裂縫。有條黑氣萦繞的白色閃電從裂縫中竄出,猶如一滴懸而未滴的水,懸在那女鬼頭上,似乎随時都會落下。
“仙師不要再試了!劍條要斷了!”那女鬼以懇求道。
劍條一斷,便意味着有無窮無盡的玄雷落下,無休止的擊打女鬼。
石青峰凝神感知了一下,确保那玄雷暫時不會落下。但眼下的情勢,已經無法再試。一旦劍條斷掉引發雷暴,方圓數十裏内恐怕都會遭殃。到時候,不僅會害了還女鬼,還會驚動躲在暗處的翟先生。
通過前面女鬼的講述,石青峰已經基本可以斷定,那位高高在上的書院大先生,絕對不隻是一個授業先生這麽簡單。在其背後,一定還有其他勢力。
一個潛心研學的書院先生,斷然不會認識如此之多的妖人。尤其是那種以屍身養鬼胎的邪法禁術,放眼整個中土大陸,也很難找到精通此術的人。
還有,那個精通馭雷術,幫助翟先生設下兩座精巧雷陣,又違背了翟先生的意圖,暗中将那女鬼保護起來的高人,到底是誰?如此煞費苦心的保護了那女鬼十六年,又是爲了什麽?
石青峰心裏有太多謎團。在解開這些謎團之前,他不會蠢到去打草驚蛇。
他隐隐感覺,童無忌讓他來蚩山城擔任副城主兼管蚩山書院,從一開始,就故意把他扔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裏面。
石青峰理了理思緒,問道:“你對翟先生了解多少?可還記得十六年前他在蚩山書院時的情景?”
那女鬼講出了傷心往事,又經過剛才這幾番折騰,漸漸冷靜下來。再次聽到“翟先生”三個字,已不再像開始時那樣怒不可揭。仔細想了一下,說道:“我對他了解的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他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聽說他初來蚩山書院時的身份,是一位在大火中殒命的老先生的弟子。那位老先生好像是顧青衫請來的大先生,但在蚩山書院還未建成時,書院中發生了一場大火,把那老先生連帶跟他一塊來的幾個弟子全部燒死了。再到後來,有位遊學歸來的年輕讀書人,自稱是那老先生的弟子,順理成章的進入書院。後來,又被顧青衫拜了大先。那個人就是翟青。我所知道的,基本就這麽多。”
石青峰害怕打斷她的思路,耐着性子聽完這段。又道:“你和他相處時,他有沒有什麽異常舉動”
那女鬼想了想,露出羞臊神色,支支吾吾說道:“每次做那件事情時,他總是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有幾次竟然點燃蠟燭,讓我将滾燙的蠟油滴在他身上。還有幾次——”
石青峰眉頭一皺,打斷她道:“再想想别的。比如有什麽特定的習慣之類?”
那女鬼見自己會錯了意,頓時臊的滿臉通紅。還好有一頭青絲擋住,沒被石青峰發現。過了一會兒,又試探性的說道:“他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夫子洞’,說是閉關研學。這個算不算?”
石青峰心裏一動,急忙追問道:“什麽‘夫子洞’?是一個人去麽?閉關幾天?”
那女鬼見這次蒙對了正題,認真想了一下,說道:“‘夫子洞’就在蚩山書院裏面。據他說,是效仿至聖先師當年求學時的苦難經曆,借此提醒自己時時自省,以教書育人爲己任。他每次都是一個人去,也不說去幾天。有時一兩天,有時三五天,最長的一次居然去了半個月之久!我所知道的就這麽多。”
石青峰又問道:“你知道‘夫子洞’在蚩山書院中的什麽地方麽?”
來蚩山書院之前,他看過蚩山書院的地圖,印象中并沒有“夫子洞”這個地方。
那女鬼搖了搖頭,說道:“我在蚩山書院待了大半年,隻在他那裏聽到過‘夫子洞’。以前在書院時,‘明德堂’的弟子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因此,我并不知道翟青所說的‘夫子洞’在哪兒。”
石青峰又問了些細節,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翟先生說要在天一閣設宴,給他接風洗塵。
想起自己在密室中待了大半天的時間,心想翟先生若是尋不到自己,會不會對自己起疑?
一念至此,他飛快地理了理思路,最後問道:“你知道方童生這個人麽?他以前是不是來過一次,來這兒取過一包東西?”
那女鬼迷惑的搖了搖頭,反問道:“方童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