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帝已然走出坐席,負手走在明淨無塵的禦書房内。他背着手,行走間寬大的衣袖飄搖,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
未帝沒有回答蘇氿的問題,而是擡眼朝窗外看去。
盛夏晴空無際,碧空如洗,澄淨清遠一如昔日永安城的天空。
他也曾年少,意氣風流。
“當年在永安學府求學時,逢重九時節,朕與子期等人登岐山淩絕峰,曾在淩絕峰頂千望亭中清談志向。”
未帝負手而立,昂首道:“朕此生志向便是讓百姓安身立命,不受戰亂之苦。”
“小氿丫頭,你既遊遍六國,也去過北境,應當見過戰火紛飛中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當真是亂世人不如太平犬。”未帝歎道。
蘇氿回想過去兩年,默了默。
她見過是見過,再慘的情況都見過,但見多了之後就漠然了。
何況,她那時候相思成疾,滿腦子都是禦離哥哥,哪還關心這麽多?
未帝說得動情,就連瑞甯都被未帝感動了,君禦離看向未帝的眼中也多了幾分欽佩,然而——
蘇氿卻是打了個哈欠,道:“罷了罷了,左右再過幾年你也該入土了。年少夙願到底是比身後名重要的。”
“那小氿丫頭,你可願繼承朕的衣缽?”未帝見蘇氿理解他,又追着問。
蘇氿将“理解歸理解,但我不認同”發揮到極緻,“不願。”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未帝,“給我賜甯姓,你倒是想得出來,就不怕蘇牧連夜來杏陵刺殺你嗎?”
未帝輕咳,似乎還真有這可能。
“皇位皇權我不要,天下江山我也不要。”蘇氿道。
未帝忍不住嘴賤地問了句:“那你要什麽?”
問了後他就後悔了。
果然,蘇氿下一刻雙眸亮若星辰,轉頭看向君禦離,杏眼彎彎,語調嬌軟帶笑道:“我隻要禦離哥哥。”
未帝:“……”得。
朕嚴重懷疑你們就是到朕面前秀的。
一個“阿氿的事,便是孤的頭等大事”,另一個又“我隻要禦離哥哥”。
看着未帝那陰沉得要滴出墨汁的臉,蘇氿無奈道:“皇上,你自己那麽多皇子,還挑不出個能繼承皇位的?”
“至于未國,我既然在未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讓未國被他國欺辱了去。”
少女的語調帶笑,像是開玩笑似的,可卻是口出狂言。
但這樣的狂言自她口中說出,卻又無可指摘。
“你說說,誰能繼承?”提起那些糟心兒子,未帝就頭疼:“甯澤軒眼界狹隘,利欲熏心,眼裏隻有這未國皇位,眼界局限于未國。”
“他爲帝,隻會妄自尊大,知國内不知國外,不出一年,大廈将傾。”
“而甯熠辰,整日遊手好閑,好吃玩樂。”未帝頭疼不已。
“其他皇子又多是平庸之輩,無天賦,無膽識,無謀略,無勢力……還不如甯澤軒。”
蘇氿和君禦離都敏銳地注意到了一點。
未帝似乎忽略了個甯北洛。
或者說,未帝從未考慮過讓甯北洛繼承帝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