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過水面,蕩漾起一圈圈微小的水紋。夕陽西下,遠處的村莊炊煙袅袅,歸家的帶上自己的農具,三五成群地往家趕。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祥和,安甯!
魚塘裏,荷葉剛剛冒出了淺淺的一個頭,遠遠望去,像一個個小小魚頭冒在水面上一樣。
雞舍鴨舍那邊,雞鴨的叫聲震天。孟老活了一輩子,沒見過眼前的場面,心裏突然伸出了一股退出朝堂,歸隐的沖動。這種雞鳴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他看到的不是艱辛,而是一種安甯。
“小丫頭,這魚才挖出來不久吧?”孟老在前面走着,姜瑜兒跟姜子蘇在身後陪着老人,老人走走停停的,時不時擡眼看想西下的夕陽。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啦!”莫名間,老人居然感歎了一句。
姜瑜兒不知道這種心中有千萬,卻無法實現的痛苦。因爲前世,她也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這世,今年才十三。根本體會不到這種老骥伏枥,志在千裏的壯志成成。
上前扶着老人的一邊,笑着:“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老人笑了笑,繼續往前走:“以前一心想着,如何教育自己的學生做個好的家主。等他坐上那個位置後,又擔憂他的位置是否能坐穩,下面的人會不會都對他陽奉陰違的。等他坐穩那個位置後,又尋思着,幫他培養一些可用之才。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過上這麽一天悠閑的日子。”老人一邊走,一邊感歎着。
回想起來,他這幾十年的人生,好像就沒好好爲自己活過。兒子孫子長大了,他就開始千叮呤萬囑咐的,讓他如何做個好臣子。能好好輔佐皇上治理好整個天下。
今天他來到姜家,看到姜子銘跟小栓子,比他孫子還小的年紀。笑臉上卻時常洋溢着滿滿的笑容,這份恬靜是他的孫子兒子們不曾有過的。
飯後,姜瑜兒兄妹倆陪着自己看他們家的魚塘,遠遠聽着鴨舍雞舍那邊的吵鬧聲,他覺得,即使再吵,也比宮廷裏那餘音缭繞樂器聲中聽。
可能是厭倦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老人才會獨自一人,跑到織雲鎮這種小地方來當一個小小的夫子。
“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吃藕帶了。”看着那剛冒出來水面的荷葉尖,姜瑜兒不自覺間吐出了一句。
老太師活了一輩子,藕吃過無數次,但還真就沒聽說過什麽叫藕帶。
“藕帶?”老人疑惑。
姜瑜兒這才想起來,這個時代的人,吃藕,但絕對舍不得吃藕帶。因爲藕帶也算是藕,隻是剛長出來,還沒長成藕而已。
笑着解釋道:“藕帶是蓮的幼嫩根狀莖,由根狀莖頂端的一個節間和頂芽組成。藕帶與蓮藕爲同源器官,條件适宜時,藕帶膨大後就成爲了藕,通常爲白色、黃色、粉黃色,最合适的采摘時間是夏季的雨後,順着伸出水面的“綠樁“向下直至淤泥中的根,在連着兩根藕苗那一端,粗的一根就是藕帶。藕帶還有個别稱,叫藕損。”
“這藕帶可清炒,也可做成酸辣藕帶,還可以生吃。我最喜歡吃酸辣藕帶,夏天吃,特别下飯。”
“這藕帶吃了,又解煩毒,下淤血的作用呢!”
老人一驚,這藕還能這樣吃:“以前怎麽就沒人想過呢?”
“那是因爲藕農們想讓它長大些,吃藕帶畢竟會影響到藕的産量嘛!我們家種這藕,一方面是家裏有魚塘,另外一方面是家裏沒打算賣藕,種來自己家吃的。”姜瑜兒解釋道。
孟老哈哈一笑:“就你這小丫頭鬼點子多。我看你們家那紅磚房就很好看,以前看鎮上有紅磚房還覺得有些奇怪。今天看到你們家的紅磚房才明白,原來這些紅磚都出自于你們家呢!”
姜瑜兒嘿嘿一笑,攙扶着老人往前走。
“孟老,我這裏還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呢!”姜瑜兒像個調皮的小姑娘,再跟一個相熟很久的長輩撒嬌似的,嘻嘻笑着。
“是嗎?那我老人家一定會經常來這裏,來這裏看看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老人在姜瑜兒的攙扶下,笑呵呵地說着話兒。這是他活了這麽一輩子的時間,從未有過的輕松。
來之前,他以爲,隻是來一個學生家做做客,其實,也算是很給這個學生面子了。
要知道,在京城,别說是一個學生家,就很多大臣都請不動他。他不僅僅是這一任皇帝的老師,還上一任皇帝,也是他教導出來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孟老遊得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跟着姜瑜兒兄妹倆回去了。
翌日,送姜子蘇等人上車的時候,姜瑜兒還給孟老拿了不少家裏的特長,當然,紅薯幹跟天麻是少不了的。老人走的時候都笑呵呵的,上了車,還探出身子來,朝姜瑜兒說了一句:“小丫頭,你們家那什麽藕帶能吃了,我一定會來。”
“好!到時候您老一定要來。”姜瑜兒朝他們揮了揮手,告别了家裏所有的男丁。
姜瑜兒揉着自己發酸的肩膀,雖說搬新家是喜事,但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看到姜瑜兒走進來時揉肩的動作,阮嬸是滿滿的心疼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娃。别人十三歲,她也十三歲,别人家的孩子還在父母的呵護下成長,她卻要爲一家人的生計做考量。不,她僅僅是要爲這個家的生計做考量,就她手下那麽多工人的工資,也從未見她拖欠過。
該是什麽時候發,她絕對不會拖欠一天。
“大小姐,累壞了吧?快回去歇着,午飯好了我叫你!”阮嬸柔聲道。
姜瑜兒确實累壞了,朝阮嬸笑了一下,道:“那就多謝阮嬸了!”
這個家,現在搬了新家,有了多餘的房子,是該再買兩個下人回來幫幫阮嬸了!
隻是,姜瑜兒好像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帝的太監今天要來頒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