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山石滾了過來，姜瑜兒想都沒多想，伸手，使出全身力氣把女兒跟晴兒往一旁一推，成功避開了山石的到來。
隻是，她本人并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被山石沖了個正着。胸口好似被大貨車撞了一下，好似快撞扁了一般。鈍鈍地。
一口鮮血噴灑而出，直接吐了出來。
“不！”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不，娘！”征兒的聲音，是這般的絕望，是這般的撕心裂肺。
“不，瑜兒！”這是晴兒的。
姜瑜兒的身體，飛了起來，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她看到了他們絕望的眼神。隻是，看到他們都安安穩穩地站在了哪裏，沒有受到傷害，她也就安心了。
眼睛，緩緩閉了上來，死又何懼？她不是沒有死過的，隻要是他們都好好的，她死就死吧！偷來活了二十多年，她也算是值了。
就在她以爲，她會随這些石塊而下時。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
可惜，她已經不能再享受這樣的感受了。
身體，有些發冷。她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行了。
隻是，她真的很不甘心。她的女兒還沒成親，她的兒子還沒能讓她抱上孫子。她還沒來得及，與他白頭偕老，也還沒來得及，再回一次百花谷。看看那一年四季不敗的花海。
嘴角處，溢出來的血，她想要往下咽，隻是她咽不回去。好像連咽回去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她張了張嘴，隻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喉嚨處有一股腥的東西湧了出來，壓都壓不下去。
“瑜兒！瑜兒你别說話，别說話。晴兒她們在那邊等你的，别說話！”洛雲碩的聲音裏，滿是顫抖。抱着她的手，也在顫抖。他的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着。
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了心頭，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離他而去。
人是一個奇怪的動物，有些東西，對于一些未知的東西，他們莫名會感覺到什麽。隻是，他們都喜歡自欺欺人，比如說，這一刻的洛雲碩。看到姜瑜兒的樣子，他哪裏會不知道，姜瑜兒會怎麽樣？
可他不願意承認，也不要相信。他相信，她會一直陪着自己，孩子還小，她說，要看着孩子長大，成親生子。将來她什麽都不做了，要在家含饴弄孫。将來教教孫子孫女，唱唱歌，給他們講講故事。
她說，他們去百花谷，她說，她想去百花谷看看哪裏的花。她說，她想遊遍大月的整個大好河山。她說……
她說了很多，難道她都忘記了嗎？
“小心……”一個聲音響起，洛雲碩還沒去察覺說話人說小心的是什麽時，一個尖銳的東西，已經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這東西是什麽，他很熟悉。這是箭羽。
鮮血灑滿了姜瑜兒的衣服，也浸濕了他的衣服。
在沙場征戰多年的他，又不是沒受過傷。這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兵器。
低頭看了看那已經從自己背後刺穿胸膛的箭頭，他一股腥甜從喉嚨處冒了出來。
嘴角處，一抹鮮血，流了出來。他沒去悲傷，反而是有一種莫名的喜悅。她沒丢下自己，他們還可以到地上，做一對**妻。隻是孩子們，他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女兒。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
對不起了征兒，對不起了。兩個弟弟，以後就拜托你了。
雙手緊緊抱住了姜瑜兒的身體：“瑜兒，你慢點走。我來了！”他聲音很輕，卻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解脫。
黃泉碧落，隻要有她在，他不會孤單。
黃泉碧落，他陪她走過。瑜兒，等我！
她朝他露出了微微一笑，上輩子，她臨終前，見到了他。他猩紅着雙眼，把那個人推入了車流。而她，倒在了他懷中。
這一世，她被流石撞了出來，最終也死在了他的懷裏。
她想要對他說，黃泉路上，她與他相攜而行。千言萬語，化着了一抹微笑，一抹隻有他才能看懂的微笑。
他回以她一抹隻有她懂的微笑，心心相惜。眼神裏，都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
她想說，下輩子，她還嫁他。
他想說，下輩子，他還娶她。
這來世的承諾，最終也隻是在對方眼裏看了出來。最後，消失殆盡。他們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不舍，也看到了釋然，再看到了一種承諾。
閉上眼，夫妻倆相擁着，随着泥石流，随波而下。他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一千年，一萬年，永遠地埋葬在這裏。
“不……不……娘……娘不……爹……”征兒在山上，奮不顧身就要往山下跑。可這滾滾而下的石塊，她一個小姑娘，又怎麽能與之抗衡。
一聲爹，如此的幹澀，如此的陌生，卻又如此得熟練。好像在心裏已經叫過千百回，隻是，從未曾叫出口。
“征兒，别去，聽話，跟晴姨回去。别去！”晴兒把人死死抱住，不讓她往前走。拖着征兒往後跑，這裏很危險，再呆下去，她們也會被卷入其中。
剛才，就在剛才，姜瑜兒推開了她們，爲的就是要讓她們活下去。
她是大夫，看慣了生死。
可對方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表妹，那個與她情同親姐妹的表妹。她出了事，她不能讓她的孩子也跟她一樣，所以，無論如何，心裏再萬般難受，她也不會讓征兒再上前一步。
“晴兒……”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是這般熟悉。
“我們在這邊！”她聲音幹啞，難受。眼淚在眼眶裏一直打轉，隻是，她沒能讓它掉下來。不要說她不難受，她很難受，如果剛才姜瑜兒不推她，她看見了，也會推開姜瑜兒。
羅天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妻子一手拖着征兒，而征兒卻一直不停地掙紮着，要往山上跑。他不明所以，還沒開口，就聽見征兒在說着什麽：“不，我爹娘沒事，他們好好的。晴姨，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爹，找我娘。”
她通紅眼睛，告訴着羅天，洛雲碩跟姜瑜兒，可能是出事了。
“他們……”他想問，他們怎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