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音閣中,布置得一派喜氣,不但有兩缸足以以假亂真的絹花紅梅,還在每一個窗前都設了花幾,花幾上都擺滿了水仙、,冬日裏的能綻放的花木不多,因此昭嫆特意叫花房水雕刻出造型新穎的水仙,孔雀開屏、丹鳳朝陽、玉象送春……可謂千姿百态,妍雅精奇,所用的水仙也都是名品的玉台金盞或銀台金盞,花開碩碩,幽香沁人。
兩宮看了,不住連連點頭稱許。
太皇太後笑着贊道:“看樣子,叫四妃打理宮務果然是對的。”
這下子,佟皇貴妃面皮都紫漲了,可當着兩宮、嫔妃以及衆多福晉格格們面兒,她也隻能生生忍了,“太皇太後還是先入座吧,臣妾正盼着雅人佳妃準備了什麽昆曲大戲呢!”說着,佟皇貴妃冷眸掃了昭嫆一眼。
昭嫆仍舊面帶微笑,分毫不改。
于是,太皇太後與太後入了座,在場衆妃與宗室福晉格格們這才各回各位。
旋即,台上絲竹管弦之聲響起,端的是悠揚婉轉。一聽便知絕非《盛世鴻圖》大戲,不免再坐嫔妃、福晉們露出幾分疑惑之色。
然後,隻見一腰身纖細的青衣上台,聲如莺啭,唱道:“持雲翰,往衡門.爲邀坦腹作佳賓……且藏頭遮尾緻殷勤,休教露風信——”
這嗓音極美,纏綿清遠,好似一腔綿綿柔情不絕。
然後佟皇貴妃卻“咦”了一聲,道:“怎麽唱得竟不是《盛世鴻圖》?佳妃不是不曉得往年慣例,怎的犯這種糊塗?!”說到最後,佟皇貴妃已經帶了三分質問。
台上昆曲仍在繼續,那青衣滿臉驚色,唱道:“你此去兇多吉少.非我故意相瞞——”
昭嫆面色不改,微微含笑,正要解釋,榮妃卻先一步開口,起身道:“太皇太後容禀,臣妾與佳妃商量過了,盛世鴻圖雖然熱鬧,但年年都唱,想必大家也都睨了。不如換這《永團圓》來得更喜慶些。”
佟皇貴妃瞬間臉色漆黑。
太皇太後不由颔首:“這曲子唱得不錯,應景兒!”
佟皇貴妃氣得磨牙不止,便轉頭看向宗室福晉們的坐席,目光落在儀态端莊持重的安親王福晉身上,三藩之亂,安親王嶽樂居首攻,因此今年除夕夜宴,安親王福晉的位置自然就僅次于裕親王福晉與恭親王福晉,位置十分靠前。況且,安親王嶽樂是順治的堂兄弟,輩分也頗高。
佟皇貴妃笑着道:“福晉往年入宮,第一台戲聽得都是《盛世鴻圖》,今年瞧不見了,怕是不習慣吧?”
佟皇貴妃故意拉安親王福晉出來說話,其原因……無非是因爲這位福晉姓赫舍裏氏,也是索尼的女兒!說白了,就是佟佳氏的親姨媽!!
安親王福晉笑得一臉富态,“宮裏戲都是難得好戲,不管唱什麽,都叫人如癡如醉!”
安福晉這話,沒有拆佟皇貴妃的台,但同樣也沒幫佟皇貴妃打擂台。
這叫昭嫆微微有些意外……
這時候,溫貴妃側身過來,以袖掩唇,低聲告訴她:“安親王福晉是索尼繼室夫人所生,佟佳氏的額娘隻是庶出罷了!”
原來不是一個媽生的,怪不得不是一條心!
再看佟佳氏臉色,果然有些惱怒的樣子。而安親王福晉卻笑着看向了昭嫆,她笑呵呵道:“老身有些年沒瞧見佳妃娘娘了,記得上一次見面,娘娘還尚在稚齡呢!”
昭嫆不禁一愣,她沒想到安親王福晉竟會主動跟她打招呼!她的外祖母是安親王嶽樂的親姐姐,因此小的時候,外祖母曾經帶着她和表姐李清若一起去過安親王府拜年,按照輩分,安親王是她舅老爺,眼前這位福晉就是她的舅姥姥!
昭嫆忙笑着道:“福晉好記性。”又掃了一眼她帶來的兩位格格,大的那個十六七歲的模樣,眉眼間豔若桃李,甚是動人,小的那個才十歲上下,白皙可人。
記得當年不過是草草見過一面,如今自然是認不得了,不過小的這個,按照年歲看,應該是安親王福晉的親生女兒。
“這位是十一格格吧,一轉眼竟出落得這般可人了。”昭嫆含笑道。
“娘娘過獎了。”十一格格小臉笑開了花,忙屈膝一禮。
安親王福晉赫舍裏氏,是嶽樂的繼三福晉,年約四十,是個極能生養的女人。嫁給安親王之後,先後生了四子四女八個孩子!簡直是母豬一般的生養能力!!雖然夭折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膝下也有二子三女健康長大。十一格格正是她的長女!
安親王福晉笑呵呵道:“小毛丫頭罷了。倒是靈秀丫頭,已經許配給宜妃娘娘堂弟,明年便要完婚了。”
靈秀?七格格靈秀?原來這個年紀大些的格格,是七格格。她記得七格格是側福晉吳喇漢哲爾門氏所出,自小便是個美人坯子。
“靈秀給佳妃娘娘請安。”七格格忙起身一禮,舉止落落大方。
宜妃不由笑咯咯打量着七格格,道:“本宮的堂弟可當真是好福氣呢!還是福晉會調、教女兒。”——七格格縱非嫡福晉所出,也照樣是赫舍裏福晉名義上的女兒。想也知道,郭絡羅的家的門第還娶不到安親王府嫡出的格格。
安親王福晉含笑:“宜妃娘娘過獎了。”
安親王福晉與昭嫆、宜妃聊得熱絡,直叫佟皇貴妃滿腹惱怒,手裏的錦帕都要撕碎了。
忽然,昭嫆腦中一閃,她記得……曆史上的八福晉就是宜妃的侄女,而且還是安親王的外孫女……眼下安親王之女就要嫁給宜妃的堂弟了——難道說七格格靈秀竟是八福晉她老媽?!
瞬間,昭嫆囧了!按照輩分,安親王福晉是她舅姥姥,七格格可就是她表姑啊!!!七格格将來若生了女兒,便是她表妹!!
卧槽……昭嫆揉了揉太陽穴,現在想這些未免太早了些。八阿哥胤禩現在是她的兒子,又不是辛者庫罪奴出身的衛氏的兒子!根本犯不着巴結這娶安親王的外孫女,郭絡羅家的門第,說到底也不是著姓大族。
何況阿禩尚在襁褓,她想這些,未免太早了些。
心中暗自一嘲,便擡頭看戲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