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竿,昭嫆才醒來。
因昨夜睡得安穩,故而今日的氣色也見好了些。局勢扭轉,昭嫆也是胃口大開,早膳吃了個肚子滾圓。
昭嫆品着今春的明前龍井,淡淡問:“皇上昨夜是在永和宮留宿的嗎?”
白檀忙道:“皇上去了看了德嫔,不過并未留宿。昨夜承寵是永和宮那個叫蕙心的庶妃。”
這個人昭嫆自然知道,德嫔倒是夠賢惠的,居然主動把康熙推給别人。不過也是難免的,德嫔身子還沒好利索,綠頭牌還沒挂回去,自然不能侍寝。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觀念,自然是要叫自己宮裏人侍寝的。
那個叫蕙心的,雖然承寵半年了,雖給了庶妃的名号,享的隻是答應的份例罷了。
“對了,我記得她是個滿人,那她姓什麽?”昭嫆問道。
白檀想了一會兒,才道:“還像是姓……章佳氏。”
卧槽!十三阿哥胤祥他老娘啊!!合着不是個無名小卒啊!!
不過曆史上的章佳氏也有夠悲催的,死後才有正式的追封,活着的時候啥都不是,比無名小卒也強不了多少。
“給大公主的那隻兔子縫好了嗎?”這件事昭嫆一直記得,哪怕之前被禁足,還是吩咐舒雲着手了。
旁邊的舒雲忙道:“回娘娘的話,黑曜石珠子沒有了,之前奴才又弄不到,所以眼睛還沒縫上。”
之前她禁足,自然弄不到的。
“如今好了,叫人去内務府再多要寫黑曜石珠子來。”黑曜石也不是多珍貴的東西,以她如今的身份,内務府自然不會不給。
“是,奴才省得。娘娘放心就是了。”
今日昭嫆特意叫素英給她梳了一個稍微正式點的旗頭,特意用太後去年賞賜的金累絲扁方,又特意簪了一支金步搖,自是平添三分華貴。又披上一件孔雀藍貢緞鬥篷,便乘坐肩輿,打算去給太皇太後請個安。
今日雖不是請安的日子,但太皇太後回來多日,她還不曾去過慈甯宮,按理說自然該去磕個頭才是。
一到慈甯宮,蘇麻喇姑滿臉笑容地将她引入東暖閣中,太皇太後這老太太正盤腿坐在羅漢榻上,很是氣定神閑的樣子。
“臣妾給太皇太後請安了。”昭嫆忙上前行了大禮。
太皇太後見了她,頓時笑得一臉褶子,“起來吧。”
蘇麻喇姑給昭嫆搬了個繡墩,就放在太皇太後手邊。昭嫆乖巧地端坐了上去,“臣妾請安來遲,還請太皇太後恕罪。”
太皇太後笑呵呵道:“你這孩子,倒是懂規矩。不比那佟氏,愈發乖張放肆了!”
佟貴妃不得兩宮喜愛,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了。如今又出了這樣事兒,太皇太後豈會不惱?便道:“多虧有太皇太後回護,否則臣妾還不指定什麽時候能洗清冤屈呢。”說着,昭嫆眼圈有些發紅。
太皇太後長歎道:“衛氏福薄,佟氏便借機害你,這些日子的确是屈了你了。”
什麽福薄,還不是這老太太害的?昭嫆心下腹诽,臉上卻愈發乖巧,“佟貴妃掌六宮大權,臣妾實在是不安。”
太皇太後眉心一蹙:“這也是哀家最不安的!”說着,太皇太後睨了昭嫆一眼,“昨日皇帝整個下午都在你鍾粹宮陪着,你可有好生跟皇帝訴了委屈?”
昭嫆點頭道:“該說的臣妾都說了。”
太皇太後問:“那皇帝打算怎麽處置佟氏?”
太皇太後、太後還有鈕祜祿氏都叫佟貴妃佟氏,而非佟佳氏。可見在這幾位尊貴主兒眼裏,佟貴妃隻是個漢軍旗罷了。
昭嫆心下一轉,便道:“皇上說會下旨撤去佟貴妃綠頭牌。”
太皇太後眉頭深深皺起:“就是隻是這樣而已?!”她隐隐有幾分怒色,“謀害嫔妃、戕害皇嗣,豈能如此縱容?皇帝縱容要顧念母族,不便降她的位份。這六宮大權,也着實不該叫一介妒婦把持!”
昭嫆鼻子一動,她忽然嗅到了一抹熟悉的香味,心底一笑,露出一副無比認同的樣子,“太皇太後說得極是。臣妾覺得,中宮之權本就不該由佟貴妃一人把持,還提議讓鈕祜祿姐姐共同襄理。”
太皇太後露出笑容,“哦?”
昭嫆幽幽一歎:“可是皇上竟生氣了,還說無論如何都不會給鈕祜祿姐姐半分宮權。”
太皇太後再度皺起蒼老的眉頭:“這是何故?”
昭嫆露出幾分畏懼的神色:“皇上隻說……有那樣的姐姐,她又好到哪兒去?”說着,她撫了撫胸脯,“臣妾真是吓壞了,便再也不敢多說半句了。”
太皇太後一臉沉郁之色,“這與她何幹?皇帝未免也太……”找到症結所在,太皇太後不禁露出幾分憐惜之色來。
這時候,藏在裏頭梢間的鈕祜祿氏終于忍不住跑了出來,“太皇太後,姐姐她到底做錯什麽事?竟叫皇上如此震怒?!”
果然……她聞到的味道,便是鈕祜祿氏身上獨有的玫瑰九華香的氣味。她果然躲在内室……
昭嫆臉上卻露出驚訝之色,她忙起身給鈕祜祿氏見了個禮:“姐姐怎麽也在?”
鈕祜祿氏看了她一眼,露出些許尴尬之色,她急忙含混地笑了笑,又忙問:“妹妹可知道我姐姐到底是何故惹怒了龍顔?”
昭嫆怯怯道:“這種事情,妹妹如何敢多問?”——就算真的知道,她也不能承認啊!!
如此,鈕祜祿氏隻得再度渴求地看着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歎着氣搖頭,“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即使知道了,對你也無裨益。”
這話說得對,可鈕祜祿氏好奇心已經被挑了起來,哪裏還忍得住,“臣妾不相信姐姐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
太皇太後滿是憐惜之色:“雖然那些事情不能全然怪她,但她也不算是被陷害。”
是啊,若不是元後害死了孝昭皇後的孩子,孝昭皇後也不至于報仇。所以,不能全然怪她,但是……害死稱呼阿哥、害死元後,的的确确是她做的,沒人陷害她。昭嫆知曉内情,故而明白太皇太後話中的意思。但鈕祜祿氏不懂!!
“太皇太後……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鈕祜祿氏蹙着眉頭道。
太皇太後搖了搖頭,顯然不打算再說什麽了。
這時候,一個太監躬身進來,跪地道:“啓禀太皇太後,皇上方才命顧問行傳旨景仁宮,申斥了佟貴妃,撤去佟貴妃綠頭牌,還命顧問行将四阿哥送去了永和宮!”
聽了這話,太皇太後微露驚色:“怎麽連四阿哥都……”她忍不住看了昭嫆一眼。
昭嫆露出惶惑之色,一臉懵懂。這演技,也算是爆棚了。
太皇太後忽的眼底一動,“是了,皇帝又去了永和宮……哼,德嫔倒是很争氣啊!”
昭嫆微笑着道:“四阿哥重回生母身邊,這是好事。”
太皇太後徐徐點頭,“不錯,這是好事。”——胤礽的太子地位便更加穩固了,那江山也會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