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阿禩像隻炸了毛的貓,“額娘,最近我簡直都快煩死了!”
“哦?”昭嫆饒有興味地打量着阿禩,“說來聽聽,權當給我解悶了。”
阿禩嗖的俊臉漆黑,額娘,您居然拿我當消遣了!
“額娘!”阿禩氣得鼻子都歪了。
昭嫆不由捂嘴,笑得樂不可支,“是不是爲後院的争風吃醋的事兒頭疼了?”——昭嫆也聽說了,侍妾許氏自打肚子大了起來,酸勁兒也頗大,整日與李芳樹針鋒相對,很是不消停。
一邊是有孕的侍妾,阿禩要顧忌子嗣,不能太過申斥,另一邊又是她姨母的娘家嫡系侄孫女,阿禩也不好不好不給面子……啧啧!這齊人之福,可不是那麽好享的!
阿禩撇嘴:“才不是爲這點子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呢!”
“诶?”昭嫆挑了挑眉,居然不是爲了女人的事兒?
阿禩滿臉煩躁:“是四哥啦!兒子從前一直覺得四哥是個少言寡語之人,沒想到也有這麽啰嗦的時候!成天在我耳邊啰啰嗦嗦,說十三弟是被十四弟給算計的!還有十四弟本來就是愛逞口舌之力之利的,如今更是在我耳邊聒噪,說四哥偏心,不幫襯同胞兄弟,整日胳膊肘往外拐!如今竟還如此冤枉他,簡直是豈有此理。”
昭嫆瞪大了眼睛,一副驚異的模樣,“是嗎?阿禩,那你信誰?”親兄弟倆各執一詞,竟鬧到了阿禩跟前。
阿禩翻了個白眼,“四哥一直對十四弟多有偏見,十四弟也對四哥多有不滿。他們倆嘴裏說出來的話,都是激憤之語,我還真沒必要往心裏去!”
昭嫆一怔,是了,十四貝子對他四哥多有挑剔,整日傲嬌個沒完沒了,雍郡王則嫌棄這個弟弟驕縱沒個正行。兩人對彼此都是存有偏見的。
因此,那日雍郡王口口聲聲說是十四貝子背後算計……還真未必如此。
難道說……老禦史的彈劾,真真因爲從胤祉府上傳出了流言的緣故?
罷了,事到如今,也沒必要較真了。真真假假,隻看你心中更偏心誰罷了。
而昭嫆心中,一直是多有偏心四四的。
阿禩歎了口氣:“四哥的性子,也的确夠執拗的。他都能出手幫十三弟了,怎麽就不能順手幫幫十四弟?也難怪十四弟心裏不平衡了。”
昭嫆呵呵笑了,這對兄弟矛盾,隻怕這輩子都解決不了了。
“對了,明年南巡的事兒,你可寫信告訴寒雪了?”昭嫆笑着問阿禩。她有些想念這位小老鄉呢。
阿禩哼了哼,“您倒是惦記着她!”這語氣生生都有些發酸了。
母子倆正說着話,白檀打簾子進來,屈膝道:“娘娘,永和宮德嫔病得愈發重了,她說……想見見兒子。”
昭嫆輕哼了一聲,德嫔自打入冬就病了,大約是年紀大了,飽受打擊之下,一時扛不住,陸陸續續病了一個多月了,藥一直吃着,卻總不見好。
“那就叫雍郡王改日去永和宮走一趟吧。”玄烨當初下旨禁足的時候,便說過無旨任何人不得探視。昭嫆的懿旨當然也算旨。
阿禩不由搖了搖頭:“額娘,您明知道,德嫔相見是十四弟。”
昭嫆撇嘴,語氣瞬間拔高了好幾度:“難道我還要任她予取予求嗎?!”——那也太便宜德嫔了!
阿禩啞然笑了,“是,六宮的事兒,額娘做主便是。”——阿禩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惹自己額娘不痛快。
其實昭嫆純粹是想趁機膈應一下德嫔,你不是最讨厭這個大兒子嗎,所以才要叫雍郡王去氣氣德嫔。
得了昭嫆的懿旨,雍郡王雖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得麻溜去了永和宮探視生母。
雍郡王在胡慶喜引路下,順利地走進了宮禁嚴密的永和宮,這裏有禦前太監負責專職看守,若沒有胡慶喜引路,雍郡王想進來無疑是癡人說夢。
永和宮裏一應是嫔位級别的用度,紅籮炭燒着,倒也還算暖煦,簾子裏頭傳出了幹啞斷續的咳嗽着,一聲聲咳得撕心裂肺。
聽着這樣的咳嗽聲,雍郡王臉上微微露出不忍之色,罷了罷了,終究是他的額娘,又病痛纏身,也是可憐。
雍郡王正要邁步入殿,便聽得裏頭德嫔枯槁沙啞的聲音:“皇後娘娘不是答允了嗎?胤祯怎麽還沒來?”
雍郡王心中一動,竟然是額娘主動開口求皇額娘,說想見他的嗎?雍郡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畢竟昭嫆隻是傳話說,讓雍郡王進永和宮探視德嫔而已。
德嫔的玉壺姑姑連忙拍着德嫔的後背:“娘娘别急,十四爺素來孝順,很快就會來看您了。”
雍郡王臉上的笑,一瞬間凍結了。要怪隻怪玄烨給取的名兒不好,胤禛、胤祯,叫起來是一個發音!
德嫔咳嗽不止,“本宮……是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可胤祯還小,他性子單純直率,本宮實在害怕,他遭了老四算計,本宮……咳咳!”
簾外雍郡王臉色嗖的冷若寒潭,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把旁邊的胡慶喜都凍得一個哆嗦了。
胡慶喜忍不住開口了:“四爺,您到底要不要進去瞅瞅?”
胡慶喜這一出聲,裏頭的德嫔也終于察覺了,她急忙抻着脖子朝着簾子外,便看到雍郡王那張冷氣煞人的臉,“怎麽是你?!”
雍郡王惱怒之下,将手中的一盒糕點重重摔在了地闆上,散落出一地玉露糕。這玉露糕,是用綠豆粉制成的,裏頭有天花粉、葛根、桔梗三藥,有清熱生津、潤肺益胃、祛痰止咳。雍郡王是想着德嫔咳嗽愈重,才特意帶了一盒玉露糕進宮。
此刻雍郡王方知,這一片心意,皆是白費的。即是白費,何必留着,故而一擲之下,如數傾散。
雍郡王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拂袖而去!
德嫔卻啐道:“若是小十四來,肯定不會帶這些個沒用的東西來!小十四肯定會記得本宮素日最愛吃的豌豆黃。”
玉壺姑姑道:“娘娘,四爺也是一片心意。”
德嫔冷哼:“他若真有心,本宮落得今日處境,他怎的不去皇上面前爲本宮求情?皇上素來重用他,他若肯求情,即使本宮不能恢複妃位,起碼能解除禁足!豈止于連見小兒子一面都難了?”說着,德嫔露出戚戚焉的表情,蒼老的臉上滿是怨憤之色。
德嫔此刻卻忘了,十四貝子不也沒去禦前求過情嗎?說白了,不過就是偏心罷了。
雖說人心都是偏的,但也不能偏到如此地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