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如常，小禝兒卻吃得十分帶勁。
這孩子打小胃口就好，從前是個肉滾滾的小肉球，如今倒是沒那麽胖了。主要是因爲小禝兒喜愛騎射的緣故，運動量增加了，自然消耗掉了那些肉食。
不過昭嫆胃口缺缺，隻吃了小半碗胭脂米飯。
小禝兒咽下嘴裏的肉，怯生生小步走到昭嫆身邊，“額娘，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您别生氣了好嗎？”
昭嫆勉強笑了笑，“額娘沒事。”——小禝兒那句“仔細汗阿瑪不要你了”，的确一語戳中了昭嫆心中最恐慌之處。但這又不是小禝兒的錯……
昭嫆摸了摸小禝兒的腦袋，柔聲道：“吃飽了，就回所殿歇息吧，記得不許熬夜。”
小禝兒乖乖點了點小腦袋，這才打千兒退下了。
小孩子倒是好糊弄，可康熙帝卻是個人精，豈會看不出昭嫆的不尋常，其實在梅林那邊，康熙就看出昭嫆神色有些恍惚了。
康熙帝思來想去，唯一有問題的便是那句了吧？
康熙帝咳嗽了兩聲，正色道：“自古以來，被廢黜的皇後多半是無子，饒是如此，明宣宗廢黜無子的皇後胡氏，還是爲人诟病，堪稱是一輩子最大的污點。”
“所以說——”康熙帝淡淡瞄了昭嫆一眼，“朕一世英名，可不想落下污點，爲後人指摘。”
哈？意思是，康熙帝不會動廢她的念頭？
昭嫆懵逼了片刻，表面上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哦。”
康熙帝露出不不滿之色，“哦是什麽意思？！”
你還真難伺候！
昭嫆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你說呢？”想也知道，康熙帝肯定是誤會了。昭嫆真正擔憂的可不是這點！
康熙帝忽的心頭一閃，驟然站了起來：“難道說，你憂心的不是你皇後之位的穩固，而是——”康熙帝眼裏閃着精芒，審視着昭嫆此刻頹喪的面龐。
昭嫆心中暗道，這還用說嗎？對她而言，最渴盼的，就是希望玄烨趕緊回來。整日對着他從前驅殼，裏頭的靈魂卻不是他，這其中滋味，隻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她情願如郭絡羅氏那般懵懂無知！
昭嫆心中的苦澀蔓延在眼角眉梢，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康熙帝打量着昭嫆幅苦澀愁容，隻覺得心中惱怒不已，他冷冷一哼，道：“朕是不會離開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康熙帝拂袖而去！
昭嫆苦笑連連，是啊，康熙帝白白得了五年壽命，豈會願意放棄？對一個垂垂老矣的帝王而言，還有什麽是比壽元更重要的？！
玄烨啊玄烨，在這樣情況下，要幾時才能回來？
一個月？兩個月？
一年？兩年？
還是生生等到那邊那個康熙帝肉身壽元耗盡爲止？那邊才是康熙五十四年而已，曆史記載康熙帝是在康熙六十一年駕崩的，足足還有七年呢！！
七年！
太漫長了！
昭嫆簡直無法接受，等這麽久遠！！
玄烨，你快點回來吧……
才一天而已，我就已經受不了了！若真要等七年，我一定會瘋了的！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初一的早晨。
玄烨從睡夢中爬了起來，順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好，已經不燒了，他露出了笑容，“嫆兒，朕已經退……”然而，他一摸枕邊，卻是一片空曠與冰涼。
玄烨一驚，嫆兒哪兒去了？！
不對！這裏不是坤甯宮寝殿，倒是像是他自己的寝宮！
大總管李德全聽到裏頭的窸窣之聲，趕忙躬身進來，磕頭道：“萬歲爺可醒了，奴才這就叫人進來伺候您更衣洗漱。”
玄烨掃了一眼這個李德全，不由一愣，“你……怎麽突然變老了？！”映入玄烨眼簾的是一張帶着谄笑的老臉。
李德全忙道：“奴才從一個小太監時候便伺候皇上了，如今都五十年整了，自是是老了。”
玄烨吃了一驚，五十多年？！不對吧？似乎在他登基後沒幾年，李德全就在禦前伺候了！滿打滿算應該隻有四十五六年！哪兒來的五十年之久？！
李德全唏噓歎了一聲，又道：“昨兒是除夕夜宴，奴才有一事不敢禀報，怕惹皇上晦氣。”說着，李德全頓了頓，才道：“前總管顧問行染了重病，隻怕是沒幾日了……”
玄烨再度吃了一驚，顧問行？那個别懷二心的狗奴才，就因爲他的告密，險些害死了嫆兒！因此顧問行在太皇太後崩了之後，就被他給賜死了！怎麽可能如今還活着？！！
玄烨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極其不妙的猜測，他扶着自己沉痛的額頭，忽然手上的觸覺，竟摸到了深邃的溝壑，那是……皺紋？！
玄烨心中駭然，他二話不說，飛快下榻，快步便走到了西洋鏡跟前。他看着鏡中自己皺紋滿臉的蒼老模樣，瞬間驚愕之情無以複加！
朕……一夜之間竟老了這麽多？！
不！這不是朕！
玄烨想到了阿禩之前的還魂事件，難道說他也……
李德全急忙關切地問：“萬歲爺，您沒事吧？您昨兒就不太舒服，怎麽都不肯傳喚太醫，要不然老奴這就去請太醫過來？”
玄烨擡手擺了擺，語氣極爲衰落：“不必了，朕……隻是有些累。”
李德全忙道：“是，萬歲爺日理萬機，才累傷了龍體。”
玄烨微微皺眉，這個李德全，嘴巴裏怎麽這麽多馬屁話？！“朕……想見見……”這個世界，是沒有嫆兒的，他相見也是見不到的。
不……或許也有嫆兒，隻不過嫆兒不曾進宮罷了！
玄烨急忙問：“如今的安定伯是……叫什麽來着？”
李德全腰身弓得跟蝦米似的，“回萬歲爺的話，安定伯瓜爾佳博敦。”
玄烨心中一喜，沒錯嫆兒長兄就是博敦！
“朕記得，他有一對龍鳳雙生的弟弟妹妹！”玄烨努力讓自己的口吻平和淡薄一些。
李德全犯難了，“這個，奴才倒是不清楚，奴才隻知道博敦有兩個弟弟，二弟博和托，三弟昭景。”
聽到“昭景”二字，玄烨心中激動了，沒錯，嫆兒和昭景是龍鳳雙生！！
“立刻宣瓜爾佳昭景來見朕！”
李德全一頭霧水，嘴上忙道：“回皇上，瓜爾佳昭景是三大殿的巡守三等侍衛，奴才這就去傳喚！”
昭景是三等蝦？玄烨心中暗道，也就是立刻便能傳喚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