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怔住了，他險些脫口喚“額娘”！
沒錯，走來的正是良嫔衛氏！衛氏的穿着打扮雖然不夠華貴，衣裳也不夠嶄新，但穿得還算溫暖厚實，手裏捧着個黃銅小手爐，臉上的笑容卻是遮不住的。
與衛氏同行的是鹹福宮主位敬嫔王佳氏，兩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嫔妃了。
因爲馬上就是頒金節的緣故，所以暢音閣這幾日都會唱戲慶祝。
平日裏嫔妃們也沒什麽消遣，能聽聽戲就不錯了。因此哪怕是下着雪，良嫔和敬嫔還是相約一起去了。沒想到回來的路上卻碰見了廉親王！
胤禩強忍着心頭的激動，連忙上前作揖一禮：“敬母嫔、良母嫔。”
雖說身在嫔位，也可以受皇子之禮，但眼前這可是皇後所出的廉親王，敬嫔和良嫔如何敢受禮？連忙都側身略略一避，不敢受全禮。
良嫔微笑着道：“前兒就聽底下人說，廉親王最近身子大好了，每日都會來禦花園散布透氣。”
胤禩看着這個活生生的良嫔，喉嚨嗫嚅，險些要哭出來，他強撐着微笑道：“良母嫔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
良嫔不禁燦然一笑，她撫了撫自己已經花白的鬓角，笑容無比明媚：“日前皇上下旨，将幾位撫蒙的公主回京過年，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見到珍珝了！”
敬嫔颔首笑道：“是啊，這可是六公主遠嫁之後第一次回京呢，這次回來，良嫔不但能見到女兒，估摸着小外孫也能一并待會給你瞧瞧呢。”
良嫔忙道：“那孩子年紀還太小些，就算不帶回來也沒關系，還有日後呢。”嘴上雖如此說，良嫔心中還是帶了期許，“沒想到雖然遠嫁撫蒙，珍珝過得倒是蠻不錯的。”
敬嫔笑咯咯道：“那是因爲額驸是個會疼人的！珍珝的模樣可是像極你年輕的時候，也難怪額驸視若珍寶。”
良嫔點了點頭，留京嫁去佟家的珍祎早早香消玉殒，沒想到遠嫁撫蒙的珍珝卻與丈夫如此恩愛。真是世事無常啊……
胤禩怔怔看着良嫔那滿臉的歡欣，沒有他，額娘原來活得這般喜樂。六妹純悫公主，原爲庶妃那拉氏所出，沒想到竟成了額娘的女兒，雖然還是照舊遠嫁喀爾喀台吉策淩，但是她活得好好的。他記得，純悫在嫁去喀爾喀的第三年便香消玉殒了，沒想到如今的純悫不但活得健健康康，還給額娘生了外孫……
果然，他才是多餘的……
胤禩心中苦澀，苦澀地看着良嫔的欣慰的笑顔，卻一瞬間不再苦澀了。
額娘活得如此喜樂，英蘭雖屈居側室，但嫡福晉已去，英蘭将來亦可扶正，他可以放心了，不是嗎？
忽的，胤禩瞥見良妃那捧着手裏的雙手已經凍得通紅了，他忍不住開口道：“良母嫔，您的手——”
良嫔一怔，旋即笑了，“去暢音閣聽戲聽了一上午，這手爐早就不熱了。”說着，她把手爐交給了身後的宮女。笑着關切道：“雪雖然停了，但還冷着，廉親王還是快些回去吧。”
說着，良嫔又對敬嫔道：“敬姐姐，咱們也趕緊回吧。”
見自己的額娘與敬嫔漸漸遠去，胤禩嘴唇蠕動，終于還是沒忍住，他飛快脫下身上的玄狐大氅追了上去，遞到良嫔跟前，“良母嫔一直體弱畏寒，還是穿上這件大氅吧。”
良嫔驚住了，她急忙擺手道：“這怎麽能行？！”
胤禩微微一笑，燦若春日，“我不冷，反倒是一路走來，都出了汗了。”
良嫔苦笑，她說得可不是這個意思！她是宮嫔庶母，豈能收下皇子的衣裳？不過良嫔轉念一想，自己都一把年紀，也算是看着廉親王長大的，倒也不必如此顧忌，便笑着接了過來，“那就多謝廉親王了。”
謝過之後，良嫔便将這身大氅穿在了身上，那大氅内裏還帶着胤禩熱乎乎的體溫，因此一上身，良嫔便被這份溫暖所包裹了，忍不住喃喃道：“真暖和呀……”
聽到這句話，胤禩心中也是一片暖和，他再度目送良嫔遠去。
胤禩擡頭看着天，已經不下雪了，陽光重新照耀了出來，然後看着那刺目的陽光，胤禩卻陡然覺得天旋地轉！
噗通一聲，失去意識的胤禩摔倒在了雪地上。
胤禩暈厥摔倒，可着實吓壞了良嫔和敬嫔，尤其是良嫔！廉親王才剛把玄狐大氅借給她禦寒，轉瞬便昏倒在了雪地上！良嫔能不害怕嗎？
敬嫔急忙道：“趕緊就近先把廉親王擡進養性齋！立刻叫人禀報皇後娘娘！”
敬嫔身邊太監小馬跑了禀報說，阿禩暈倒在了禦花園養性齋外頭，昭嫆登時就懵了！
“敬嫔和良嫔已經将八爺暫且擡進了養性齋，此刻正舉足無措呢！”
良嫔？胤禩這回終于見到了良嫔？然後就暈倒了？
這是怎麽回事？
昭嫆心下焦躁不已，立刻就披上一件鬥篷，火速往養性齋去了。
到了地方，昭嫆才恍然想起來，養性齋坐在了禦花園西北面，西側便是良嫔的儲秀宮了。
一進養心齋，昭嫆就看見胤禩昏迷不醒躺在裏頭，良嫔和敬嫔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敬嫔還好些，快步上前行禮請安，然後長話短說地跟昭嫆複述了方才的情形。
良嫔則是吓壞了，當時就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主子娘娘！嫔妾實在不知廉親親王病體還未康複！早知的話，嫔妾是如何都不會收下這件大氅的！”
這件大氅，胤禩給了良嫔禦寒啊……
還真是孝順啊。
昭嫆倒也懶得爲難良嫔，快步走到了跟前，忙伸手摸了摸阿禩的額頭，溫熱暖和，卻病沒有發燒，氣色也很紅潤。這幅樣子，怎麽都不像是病得暈厥了過去！何況今早周炳煥還過來請平安脈，說廉親王身子已經徹底康複，十分健壯。
因此，胤禩沒道理會突然暈倒了啊！
“阿禩！阿禩！”昭嫆輕輕拍打這他的臉頰，“醒醒！”
阿禩正處在睡夢中，他仿佛依稀聽到了自己額娘的呼喚，他忍不住想，這是在做夢嗎？大年三十之夜，能做這麽個夢，倒是叫人心裏暖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