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中高答應飛快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那枯瘦如柴的手臂,那手臂上竟也布滿了暗青斑痕,“就是這種斑痕!有人害死的十八阿哥,如今也想要用同樣的法子害死嫔妾!求皇貴妃娘娘做主啊!”
不奇怪,康熙這是要了結高氏。隻是高氏畢竟不是小孩子,那毒藥一點點加在高氏的藥中,并不會立刻要了高氏的命。但長此以往,高氏肯定是活不到明年了。
不過高氏不肯等死,竟沖出了長春宮,跑到了她跟前告狀。
昭嫆不疾不徐道:“斑痕而已,興許是你是染了什麽惡疾,本宮回頭會叫個太醫去長春宮爲你診治。”高氏既已看出端倪,回頭還是趕緊告訴康熙一聲,讓康熙盡快結果了高氏了吧,省得又生出許多事端來。
“不!嫔妾這不是病!是有人想要謀害嫔妾性命!”高氏跪在地上碰碰磕頭不止,“嫔妾知道,自己早先得罪過皇貴妃娘娘!嫔妾知道錯了!求皇貴妃娘娘施以援手,爲無辜夭亡的十八阿哥做主、爲嫔妾做主啊!!”
高答應跪在冰冷的地上磕頭不止,磕得額頭一片血肉模糊,鮮血與淚水一并在她臉頰淌下,當真是可憐不已。
昭嫆蹙眉,正要發話着人将高氏帶走,可濡兒卻扯了扯昭嫆的袖子,小濡兒眼中泛起漣漪:“額娘……”
昭嫆暗道,濡兒還小,哪裏曉得宮中那起子不幹不淨的事兒?小女兒家家,倒是動了憐憫之心了。
昭嫆無奈,隻得道:“高答應既然說是有人要害死了十八阿哥、還要害死你,那到底是誰竟如此膽大包天,做出這種謀害皇嗣嫔妃之事呢?”
“這……”高答應怔了片刻,她含淚道:“嫔妾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高答應想,自己唯一得罪的,不過就是皇貴妃罷了,但是十八阿哥夭折的時候,皇貴妃遠在木蘭,否則她必定要懷疑皇貴妃了!
可是既然不是皇貴妃,那又是誰做的呢?
高答應想了片刻,便飛快道:“是楊答應……雙答應?要麽就是穆答應!她們跟嫔妾之前同住一宮,表面上羨慕臣妾生了十八阿哥!其實心裏早就妒忌嫔妾欲死!一定是她們幹的!”
昭嫆立刻呵斥道:“胡說八道!你無憑無據,豈可污蔑嫔妃?!”
高答應忙哭訴道:“可是除了她們,嫔妾實在不想到還有誰會害十八阿哥了!”
昭嫆怒道:“本宮看是喪子之後過于悲痛,才會疑神疑鬼!”說着,昭嫆便吩咐身旁太監,“把高答應送回長春宮!”
“嗻!”兩個力壯的太監飛快上前,将羸弱的高氏給架了起來。
高氏大驚失色,然而她那孱弱的力氣如何能掙脫?隻能大喊大叫,活似個瘋婆子。
濡兒眼中滿是懵懂之色:“額娘,她……”
昭嫆撇嘴道:“滿口胡亂攀誣,她的确是瘋了!”
濡兒點了點頭道:“瞧着的确像神志不清了,可是方才她陳述十八弟死狀,倒是條理清晰。還有她身上的斑痕……”
昭嫆淡淡道:“應該隻是患了惡疾罷了,額娘回頭會叫人派個太醫去長春宮診治的。”
濡兒點了點頭:“額娘,女兒也知道高答應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隻是今日瞧着她的模樣,實在有些可憐。”
昭嫆暗暗冷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隻是這裏頭的污穢,昭嫆實在不願說給濡兒聽,便道:“好了,趕緊去慈甯宮吧,别讓太後久等。”
七日後,便傳來了高答應患惡疾去世的消息。
死的隻是個答應罷了,根本不足以在後宮泛起波瀾。
不過濡兒不是小傻妞,她咬了咬嘴唇,道:“額娘,女兒覺得,的确是有人害死了十八弟,又滅了高答應的口。”
昭嫆啞然失笑,是啊,這麽明顯的事情,哪怕還是小孩子的濡兒也看出不對勁了。
“額娘……”濡兒揪着昭嫆的袖子,“隻是女兒不明白,高答應隻是個失寵的答應,爲何會有人想要他們母子的性命。您……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對嗎?”
昭嫆笑得自己瞞不過了,便深深看着這個還透着孩子氣的女兒,“這裏頭的事情很複雜,也很不幹淨,濡兒真的要知道嗎?”
濡兒正色道:“女兒不想做個糊塗人!求額娘告訴女兒吧!”
昭嫆掃了一眼周遭,白檀一點頭,忙帶着花秾、花謝幾個丫頭屈膝退了下去,并關好了殿門。
昭嫆撫摸着濡兒圓嘟嘟的小臉蛋,“濡兒,十八阿哥他……不是你汗阿瑪的兒子。”
濡兒驟然瞪眼了眼珠子,“額娘的意思是,高答應穢亂宮闱?!”
昭嫆點了點頭,“十八阿哥剛出生時候的樣子,額娘瞧見過,分明是個七八個月就早産的孩子。而你汗阿瑪那年親征,足足九個月才回來。”
濡兒呆愕住了,她從未想過,這宮裏的嫔妃會有敢背叛汗阿瑪!
“所以,到底是誰了結了十八阿哥與高氏性命,你知道了嗎?”昭嫆徐徐問她。
濡兒怔怔點了點頭,“知道了,是……汗阿瑪。”
昭嫆道:“所以說,高答應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憐惜。”
濡兒又點了點小腦袋。
昭嫆摸了摸她的額頭,這種事情,說給小孩子聽的确有些太早了,隻是濡兒總不能永遠單純下去。皇家的孩子,哪個不是鬼靈精?太單純,未必是好事。
或許借着這件事,可以讓濡兒成長一些,倒也不是壞事了。
“額娘……”濡兒歪着腦袋伏在昭嫆膝蓋上,“宮裏的母嫔母妃們,明明個個都是那麽溫柔和藹,怎麽會有高答應這種人?”
“溫柔和藹?”昭嫆笑了,“濡兒是額娘的女兒,嫔妃們自然要對你溫柔和藹了。”
濡兒擡頭道:“是因爲額娘是皇貴妃的緣故嗎?”
昭嫆點了點頭。
濡兒咬了咬嘴唇。
昭嫆笑了笑:“譬如德妃,回回見了你,都是極溫柔的樣子。可若是四福晉進宮來請安,德妃便少不得冷臉訓誡了。”德妃不喜歡四阿哥,連帶着就不待見四福晉。
濡兒噘嘴道:“這樣好虛僞。”
昭嫆噗嗤笑了,宮裏女人,哪個不帶着點虛僞面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