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後罩殿的小屋裏一片寂靜。
“先用膳吧。”孫芮歎道。
陳氏看着那粗糙的膳食,本能拒絕,可昨夜侍寝,這會子肚子正餓着,也隻得捧起飯碗,勉強用了些。現在若挑食,便是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了。
用過膳,孫芮喚了外頭的宮女替她們拾掇了碗筷,少不得給偷偷塞了些碎銀子,那宮女才見了笑容,仔仔細細拾掇幹淨了桌子。
“對了,我記得妹妹行囊中帶了一架極好的琵琶,妹妹可是會彈琵琶?”孫芮忙問。
陳莞嫣點頭:“我自幼師從名家,那琵琶也是表哥千金所購。”
孫芮心下一動,飛快從自己行囊中找出了那本古曲,“這是霓裳羽衣曲,若以琵琶彈奏,想來也不遜色。”
“霓裳羽衣曲?”陳莞嫣一愣,“這不是霓裳羽衣舞的伴曲嗎?”陳莞嫣妙目帶着驚愕看着孫芮。這霓裳羽衣舞乃唐時宮廷樂舞,據說是楊貴妃所創,此舞跳起來衣袂飛舞,宛若天仙,不過想要學好也是極難,沒有十年之功是不成的。
孫芮笑着點頭,“我家中有一位舞姬出身的姨娘,最會跳霓裳羽衣舞,我幼時瞧着好看,便跟着學了幾年。雖然後來懈怠了,但隻要勤加練習,不出數月,便能挑出霓裳羽衣舞的八九分神韻了。”
“我想着,這宮裏沒有歌舞伎,哪怕挑出八九分神韻,想必也能打動皇上了。”孫芮滿臉自信地道。
陳莞嫣亦是嫣然帶笑:“我聽姐姐的,一定好生練熟這曲子,到時候咱們一起讨皇上歡心。”
乾清宮後罩殿小屋裏這兩位嬌滴滴的美人摩拳擦掌。
宮中卻是一片冷寂,康熙自打回宮,除了頭一夜去過昭嫆的鍾粹宮,而後便再未去過嫔妃宮中,每日除了給太後請安,便是待在乾清宮,要麽就是去尚書考校諸子或是去校場騎射。
這下子,六宮嫔妃都以爲皇上是被孫氏和陳氏兩個妖媚賤婢給勾住了,渾然忘了六宮嫔妃。
從前昭嫆專寵的時候,康熙起碼還會時常去幾個妃子宮裏,用頓膳、看看子女。現在可好了,皇上都不踏六宮的殿門了!
如此一來,六宮中酸言醋語不斷,當真是熱鬧。
從前昭嫆專寵也就罷了,畢竟這是皇貴妃之尊,她們縱然有些不滿,然而位份高低差異如此之大,也隻得忍了。可孫氏和陳氏那兩個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織造的遠親罷了!也敢獨霸着皇上!
可偏偏孫陳二人待在康熙的乾清宮,六宮嫔妃縱然想尋麻煩,也沒機會啊!
如此,一股子火氣,人人都隻得憋着!足足憋到了康熙三十一年的春天。
宜妃先忍不住開口了:“太後,皇上已經很久都不曾來後宮了,整日被那兩個狐媚子把持着龍榻,臣妾擔心,那兩個狐媚子會毀了聖上龍體。”
昭嫆正坐在一旁,心裏暗自冷哼,毀了就毀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保不齊康熙就是樂得如此呢!
太後聽宜妃說得如此難聽,不由皺眉:“宜妃,你也不必如此多慮!敬事房記檔哀家一直都盯着呢,至今都是空蕩蕩的!可見皇帝心裏還是有數的。”
是啊,敬事房記檔上什麽都沒有,畢竟若是記檔,首先要落上鳳印,自然而然,就必須來昭嫆這兒用印。可一次都沒用印,昭嫆可不信康熙一次都沒碰過那孫陳二人,肯定是享用過了,不過都賜藥罷了!!
宜妃心裏還是有些不忿:“太後——”
“好了!”太後擺了擺手,“哀家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宜妃是求錯了人了,太後何曾插手管過康熙?昭嫆無奈搖頭,便起身要跪安,太後卻開口道:“皇貴妃留下。”
昭嫆一怔,隻得乖乖稱“是”。
五妃退下之後,太後才幽幽開口:“其實宜妃說得也有些道理,皇帝這幅架勢,眼下也隻有你能勸一勸了。”
你不勸?讓我勸?!昭嫆無語,隻得道:“皇上已經很久沒去臣妾那兒,臣妾縱然相勸也沒機會。”
太後笑着說:“不妨事,待會兒皇帝就該下朝了,倒時候過來請安,可不就是機會嗎?”
昭嫆:“額……”
爲了給她制造機會,太後還真是不遺餘力啊。
太後歎着氣道:“哀家不曉得你跟皇帝爲何又鬧上了,可這事兒總得有人低頭?你不低頭,難道還要叫皇帝低頭不成?”
果然,太後雖然不管六宮之事,但眼睛素來明透,昭嫆垂下頭,不語。
“待會兒皇帝來了,你說幾句軟話,把皇帝哄去你那兒便是。”太後諄諄道。
昭嫆知道,太後是好心,可那樣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啊,便道:“臣妾年老色衰,不如太後找個年輕的嫔妃去哄哄?”
太後拉下臉來:“别跟哀家打馬虎眼兒!”
昭嫆苦笑。
正說着話,康熙果然來了。
最近康熙來慈甯宮請安,一直都比較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爲了避開嫔妃請安的時辰。明擺着,康熙這是不像見她呢!她如此湊上前,豈非太不識趣了?
故而康熙一進來,昭嫆便起身退避一側,忙屈膝行禮,卻不出聲。
如此,隻要康熙幫她空氣就成了。
不過她這麽大一個人,康熙想不注意都難,康熙陰陽怪氣道:“皇貴妃怎麽還杵在這兒?其餘嫔妃不是都退下了嗎?”
昭嫆心裏愈發不舒坦,美人相伴,夜夜笙歌,你倒是不樂意見我了?!便硬邦邦道:“臣妾正要告退!”說罷,上去屈膝一禮,瞅見康熙那張黑沉無比的龍臉,直接揚長而去,頭也不回。
太後急了,連連拍着自己的腿,忍不住怨怪道:“皇帝這是做什麽?皇貴妃才剛答允了哀家肯放下身子說軟話了,你倒是好,把她給擠兌走了!”
康熙闆着臉道:“她若想說軟話,随時可以去乾清宮說!不必在皇額娘這兒。”
太後生生被康熙給噎得無話可說了,忍不不住心想,那好歹是個皇貴妃,上杆子去跟兩個沒名沒分的玩意兒争寵,她怎麽可能拉下臉來?
太後不禁有些氣惱:“得嘞,是哀家不該操這份心!你們呐,隻管冷臉對峙吧,哀家這個和事佬不做也罷!”
康熙沉默了,方才嫆兒是真的願意軟和了?還是被太後趕鴨子上架?隻怕多半是後者吧,既然如此,朕何必要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軟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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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