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午膳,昭嫆正想着去後殿安安靜靜補個覺,沒想到禦前的副總管李德全竟來了。昭嫆隻得忍着困乏,叫李德全進來。
“皇上聽說娘娘招了暑氣,特意讓奴才送些薄荷露,還有清熱消暑的仁丹丸藥。”
昭嫆瞅着那些瓶瓶罐罐,其實她沒中暑好伐……不過她這會子一副恹恹模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的确像是招了暑氣。
“煩請公公替本宮謝過皇上。”昭嫆臉上帶着客氣的微笑。
白檀立刻塞了一把金瓜子給李德全,“公公,天熱兒,我們娘娘請您喝茶。”
“多謝娘娘賞賜!”李德全一張臉笑成了花兒。
送走了李德全,昭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想着終于可以補覺了,但沒想到……慈甯宮的蘇麻喇姑也來了!
“太皇太後聽說娘娘玉體違和,特意叫奴才來瞧瞧。”蘇麻喇姑帶着熱汗的臉上滿是敦和的微笑。
昭嫆隻得笑着說:“不過是産後體虛,又逢天氣炎熱,才恹恹無力。好好歇息幾日便是了。”又露出幾分歉意,道:“是本宮不中用,辜負太皇太後美意了。”
蘇麻喇姑打量着昭嫆那張強撐着微笑的臉,露出幾分憐惜的神色,“奴才省得了,回頭一定如實回禀太皇太後。”
“有勞嬷嬷了,”她打量着蘇麻喇姑紅熱的臉龐,便笑着說:“暑熱難耐,還勞煩嬷嬷親自跑這一趟。本宮這兒正好有上好的薄荷露,便贈與嬷嬷消暑吧。”就是康熙剛剛叫李德全送來的東西,薄荷露,這玩意倒在水中少許,飲下之後,有清涼提神之效,夏日裏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呢。
在鍾粹宮的宮門外,蘇麻喇姑就碰見了李德全,便也猜得到桌上那些薄荷露和清熱仁丹丸藥必然是皇上賞賜的。
“多謝娘娘賞賜。”薄荷露雖不是什麽特别金貴的東西,難得的是心意。更何況這東西是皇上賞賜的。蘇麻喇姑殷殷謝了,這才告辭。
慈甯宮。
太皇太後昏昏斜倚在涼榻上,阖眸淺眠着,眼角皺紋堆積重疊,她旗髻上華貴的珠翠金玉遮不住那重重銀絲。
珠簾婆娑,叮咚作響,隻那麽一點點輕微的聲響,太皇太後便睜開了眼睛,“回來了。”
蘇麻喇姑上前将太皇太後攙扶坐起,在她身後又豎起一隻妝花羅引枕,輕聲道:“奴才回來了。”
“佳妃如何了?”太皇太後問。
蘇麻喇姑侍立一旁,道:“氣色不太好,病氣恹恹的。”
太皇太後露出幾分失望之色,“宮裏那麽多滿軍旗嫔妃,除了佳妃,沒一個能讨皇帝歡心!若不是實在無人可用,哀家也不會屢次扶持佳妃。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的,身子骨竟這麽不中用!”
蘇麻喇姑笑了笑,“佳妃就算再年輕體健,也禁不住産後沒多久。等再将養幾個月,想來就能爲太皇太後分憂了。”
太皇太後沉沉歎了口氣,“罷了,傳話過去,這個月佳妃不用過來請安了。讓她好好養着吧。”
“是。”蘇麻喇姑關切地道,“太皇太後昨夜睡得不安,剛才又被奴才吵醒了,不如再睡一會兒吧。”
太皇太後搖了搖頭,重重皺紋的眉頭上滿是疲憊乏累,“哀家倒是覺得,越睡越累!”
蘇麻喇姑滿是憂心地道:“太皇太後是太費心的緣故,您要放寬心,才能頤養天年啊。”
太皇太後嗤嗤笑了,“蘇麻,你瞅瞅皇帝這後宮,一個個得寵的,全都是些不像樣的玩意兒!你叫哀家怎麽寬心?!”
蘇麻喇姑垂下了頭,不語。
太皇太後已然動怒,眉梢堆着濃濃陰沉,“皇帝,比他皇父更叫哀家操心!”
蘇麻喇姑輕輕歎了一口氣,“太皇太後若要操心,自然是永遠也操不完的。奴才看着您整日費心費力的,實在是……”蘇麻喇姑眼圈有些紅了,眼角的皺紋也皺得深了許多。
太皇太後輕輕拍了拍蘇麻喇姑的手背,“哀家老了,你得幫着哀家好好盯着六宮才是!一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要立刻來回禀哀家!”
蘇麻喇姑滿頭愁容,然而身爲奴才,她隻能聽從主子吩咐,她點頭道:“嗻,奴才省得。”
被獲準免了一個月的請安之禮,對昭嫆而言,的确是意外之喜。夏日暑熱難消,她正懶得動彈呢,這下子好了!
她摸了摸下巴,看樣子蘇麻喇姑有替她說好話呀……昭嫆平日裏但凡有機會,必定少不得關懷蘇麻喇姑一二,倒也不曾給她什麽貴重的東西。人家是伺候了太皇太後一輩子的老嬷嬷了,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何況太過貴重之物,也容易引起蘇拉麻姑的警惕和防備。反倒是小恩小惠小關心更管用些。
如此,昭嫆便安心貓在鍾粹宮躲懶,平日裏,照顧阿禩和阿禌,處理屬于自己那一份的宮務——出了月子之後,托付三妃打理的她那一份宮務便收了回來。
隻是她既然身子不适,自然做戲就要做全套,便請了表姐安嫔來幫襯,定期巡視花房與暢音閣的跑腿兒工作也交給了表姐。
如此一來,人人都知道,佳妃娘娘玉體違和。倒是有不少人跑來鍾粹宮探視,她的鍾粹宮寝殿,不但沒有清淨,反而熱鬧了起來。
今兒一大早,榮妃帶了自己宮裏的張氏和王氏一塊過來探視。
昭嫆隻穿了一身魚柳黃色繡翠竹葉的旗服,清雅得宛若一泓清溪,頭發也隻梳了個簡單的把子頭,随意簪了一支碧玉雕喜鵲紋簪子,于烏漆黑的秀發中,盈盈一抹翠綠盈透,看上去端的是娴靜如水,清爽清透。
這樣的裝束,于眼下靜居養病的狀況正合宜。
榮妃特意帶了一套自己親手制的小衣裳,是給小阿禌的,明亮的孔雀藍色貢緞,裁得寬松舒适,上頭繡了雙獅滾繡球,一雙獅子活靈活現,連鬃毛都纖毫畢現,可見是費了不少功夫。那獅子的一雙眼睛還是用黑玉珠子呢。
昭嫆笑着說:“榮姐姐的手藝又精進了。”
榮妃笑着搖頭:“我如今眼力不濟,做不了太精細的活計。衣裳是我縫的,那這雙獅滾繡球,是王氏這幾日連夜趕出來的。”
聽了這話,昭嫆一怔,忍不住打量了王氏幾眼,的确,那嬌俏的小臉蛋瞧着有些氣色不佳,眼下特意多蓋了幾層宮粉,可還是隐隐透着淡淡的青意。爲了繡這個花樣,怕是多日都沒睡飽吧?
“王答應有心了。”昭嫆帶着微笑對王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