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放她離開了。
淩旭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又在躲着自己,不過他這一次打定了主意,天涯海角都要把她追回來。
一個月的閉門思過期限到了,淩旭的傷還沒好利索他就整日裏賴在梁家,軟磨硬泡嶽父大人打聽丫頭的下落。
梁守山被他煩的沒辦法,打也打不得,罵人家臉皮厚也不怕,幹脆就躲出去了。
淩旭打着“臉皮厚到底,隻要打不死就磨到死”的原則,壓根都忘記自己還有個家,整日裏就是賴在梁家。
梁守山氣的沒辦法,惱怒道:“你現在雖然被陛下免職,卻還是朝廷的官員,吏部那邊的任命不定哪天就下來。就算是我告訴你她在哪兒,難道你能千裏迢迢去找?”
千裏迢迢?
淩旭暗自磨牙。
果然,這丫頭又躲到千裏之外去了。
“我已經寫好了辭呈,前幾日已經遞到了吏部。”淩旭一臉光棍,既然那丫頭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那自己還何必這樣拼搏。沒有了官職又如何,就憑他一個救駕之功,陛下就是再摳門也會給一個閑散爵位。隻要能保證他跟那丫頭将來生活無憂,淩旭現在才懶得去管其他的事兒呢。
“辭呈?”梁守山怪異的盯着他,“你什麽理由?”剛剛被皇帝打了一頓闆子就敢遞辭呈。落在有心人眼裏那就是對皇上心存怨怼,這樣的後果誰都承受不起。梁守山不相信淩旭看不清楚這一點。
“告老還鄉。”淩旭一臉淡然,“如今内衛已經步上了正軌。淩旭該做的也做了。我該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相信陛下會理解的。”
理解個大頭鬼!
上書房裏,剛剛看到吏部轉遞上來淩旭那封奏折,玄治帝氣的把那奏折摔在地上。
“反了他了!”打一頓還敢鬧脾氣,就是打的輕了。看來這一個月的思過不但沒有效果,還讓淩旭這小子恃寵而驕了。
“來人啊,傳旨。淩旭閉門思過一個月……不,是三個月……”
玄治帝話還沒說完,那邊剛看過奏折的六皇子玄慶烨忙道:“父皇。且聽兒臣說一句。”首領太監忙退了下去,這個時候也就六皇子還敢說話。
“你要說什麽?可别是給那家夥求情。”他現在壓根不想聽到誰求情。
“兒臣巴不得父皇好好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一頓,怎麽會給他求情。”玄慶烨笑的一臉嬌憨,“隻是父皇。這一次淩旭爲什麽這麽做。兒臣大概是猜到幾分。雖然不敢确定,也知道他肯定不是心存怨怼才這樣做的。”
玄治帝冷靜下來,也知道淩旭不是那種恃寵而驕之人,笑罵道:“還說不是給他求情,我倒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們關系這麽好了。”
“哪有。”玄慶烨湊過去,親熱的幫父皇捶肩,“兒臣隻是不想好好的一個臣子被人冤枉。這朝廷裏面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可不少。如今父皇讓淩旭思過一個月,剛放出來他就遞交辭呈。落在有心人的眼裏可不就是淩旭心存怨怼……兒臣卻知道,淩旭是斷然不敢有這樣的心思的。”父皇希望他跟淩旭搞好關系不假,可他也要把握分寸。跟大臣來往過密,落在有心人眼裏他也有毛病。
玄治帝笑,這孩子,還說不是爲淩旭求情。别看他整日裏對淩旭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當初淩旭在這上書房裏挨打,可把這孩子急壞了。淩旭是他給兒子培養的肱骨之臣,他們之間能有這番情意,他也就放心了。
“那你說說,淩旭既然不是心存怨怼,那是爲了什麽?”他也好奇,好好的官不當,淩旭這小子又出什麽幺蛾子。
“爲了我姐。”玄慶烨小心翼翼的觑着父皇的臉色,見他沒有撂臉子才松了口氣。他就是想讓父皇明白,梁田田于他而言是特殊的,是他玄慶烨心裏永遠的姐姐。這樣父皇才會愛屋及烏對梁家有更多的包容。
“父皇知道,當年兩人定親,卻因爲一些誤會分開了幾年。這一次淩旭受罰,茶飯不思。姐姐都快到戈壁了,知道後千裏迢迢趕回來照顧……如果說兩人之間沒有感情怕是父皇都不會相信。也不知道這淩旭是想通了還是怎麽的。聽說前些日子姐姐又走了,他這估計是想去追了。”
玄治帝當然知道淩旭感情上的糊塗賬。卻不高興他最看重的臣子爲了一個小女子失了方寸。“不就是去追個媳婦嗎,至于遞辭呈?”淩旭也太沒出息了。
玄慶烨苦笑,“父皇怕是不知道,當初姐姐可是一氣之下走了兩年多。淩旭翻遍了大乾朝也沒找到人。怕是被吓壞了,怕姐姐一走又是一個兩年。”人生又有幾個兩年可以這樣揮霍呢。
玄治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才道:“這麽說他還有理了?”怎麽聽這話都像是在找茬。
“當然……不會。”玄慶烨大喘氣好懸沒把自己憋死。“雖然沒有理,也不值得同情,卻是情有可原。父皇試想,一個人,如果爲了升官發财連救命恩人和青梅竹馬都可以抛下,這樣的人,是不是太可怕了?兒臣始終覺得,選人,才華不是最重要的,德行才是。像是那些德行有虧之人就不該錄用。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爲了利益出賣家國。”他不由得想到了那季寶生。背後告狀,如果不是他,球球和虎子怎麽會遠走西域。虧了梁守山當年還救過他,真是忘恩負義。
玄治帝假裝沒有聽明白玄慶烨的話裏有話。“既然如此,就宣淩旭觐見。”他也想看看,這小子肯爲那小女子做到哪一步。
淩旭再次被宣。京城裏得了信兒的人不禁惴惴。
果然,人人都傳這淩旭不是一般被皇帝寵愛,這才晾了幾天,就又被傳召了。
有人想着,前些日子好像沒有落井下石?
京城裏人人都以爲走了好運的淩旭,到了上書房,門都沒進去。就被勒令在上書房門前跪着反省。
傷雖然好的七七八八了,到底是大病了一場,淩旭這身體虛弱的很。才跪了一個時辰。就開始搖搖晃晃的。路過的大臣看到,卻愈發的羨慕淩旭。
人人都知道,玄治帝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如果他肯罰誰,那隻能證明這個人在皇帝心中還有作用。如果你犯了錯皇帝連罰都不罰。直接扔給其他衙門處置。那才真是問題呢。
淩旭活了兩世,自然也知道這玄治帝的喜好。因此哪怕難受也硬撐着跪好。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太陽眼看着都要落山了,淩旭身上卻被冷汗打透了。
首領太監上了一杯新茶,玄治帝放下奏折,随意道:“怎麽樣了?”太監一愣才反應過來問的是外面那位,忙道:“奴才瞧着跪的倒是認真,就是這……”
“什麽時候說話還學着吞吞吐吐了?”玄治帝不悅。太監忙道:“就是淩大人看着可不大好。這臉白的跟紙似的,那衣裳都濕透了。奴才想着。這早晚天氣涼,可别再凍病了。”整日裏跟在皇帝身邊,他自然清楚陛下對這淩旭的賞識,試探道:“要不奴才給送件衣裳過去?”
“讓他進來跪着。”玄治帝似乎随意吩咐了一句,“拿個墊子。”
玄慶烨在旁邊的書案上整理奏折,心道:這果然是在父皇跟前得寵的人,這待遇,啧啧。
淩旭進來,“罪臣淩旭叩見皇上。”雖然見了那墊子,也沒敢跪上去。實在是跪的太久了,膝蓋剛沾到地上疼的就是一咧嘴,那小動作被玄治帝看了個分明。
“行了,下去換身衣裳,一會兒再來。”到底是罰不下去了。本來挺好的孩子,這才一個月不見,都瘦脫相了。
摸不準皇帝脾氣的淩旭小心翼翼的告退,還拿眼睛偷瞄了玄慶烨一眼,希望能得到一點兒暗示。可惜,什麽都沒看到。
“讓人傳五皇子過來,你先回去。”
玄慶烨一愣,五哥?
“從正門出去,一會兒再過來。”
玄慶烨不敢遲疑,忙道:“那兒臣告退。”心裏卻合計着,父皇叫了淩旭,又叫了五哥,是有什麽事兒瞞着自己不成?可是如果父皇屬意五哥,應該不會在自己面前提起。他就想不明白了,淩旭和五哥之間能有什麽事兒?
讓身邊的小太監注意着點兒上書房的動靜,玄慶烨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邊五皇子玄慶琢到了上書房,就看到淩旭也在那杵着,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淩旭,你膽子不小嗎。”玄治帝突然開口,吓得兩人同時膝蓋一軟。玄治帝樂呵呵的,行,看來還挺知趣的。不過三皇子的事兒既然玄慶波自己都不提,他自然也不會追究,不過這敲打卻是必不可少的。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淩旭惶恐。”跪在地上心裏在打鼓,淩旭并不多言。
“你惶恐,敢給朕上這樣的折子?”玄治帝把那封請辭的奏折摔在他臉上,怒道:“告老還鄉?你多大年紀了,要告老還鄉?”他這一把年紀還沒嫌自己老呢,淩旭也真敢說。
淩旭算是看明白了,在皇帝面前你就别想着玩花樣。他不戳穿你,那是還寵着你。要是什麽時候皇帝的耐心沒了,估計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攬月樓的事兒當時就那麽幾個人知道,玄治帝都得了信兒,可見陛下除了内衛和錦衣衛,肯定還有另外一批人馬爲他服務。
這樣想着,淩旭就不敢再有小聰明。他知道陛下一向把他當成子侄一般寵着,當即委屈道:“臣要是說追媳婦去。怕是陛下會更生氣的。”他聲音不大,可上書房這會兒除了皇帝就是五皇子和他,自然聽了個真切。
玄治帝都被氣樂了。“感情你還是爲了朕考慮?”這個淩旭,膽子倒大,什麽話都敢說。不過看他那病病歪歪的樣子,玄治帝還真有幾分不忍了。“起來!”他語氣不好,眼裏卻滿是寵溺。
淩旭動了動膝蓋,小聲道:“臣還是跪着,怕一會兒惹了陛下生氣。還得跪着。”那邊玄慶琢剛要跟着起身,聽到這話鼻子差點兒氣歪了。結果又老實跪回去了。他心裏碎碎念着:怪不得那丫頭不要淩旭了,這麽缺德。換成他也不要。呸呸呸,他是男的,自然不會要淩旭。
玄治帝還真被淩旭這副“委屈小媳婦”的模樣逗樂了。
“行了,沒在朕跟前也沒少做那不着調的事兒。現在跑這裝什麽良臣賢将的。”這話有些重。不過任誰都聽得出玄治帝語氣裏的揶揄,因此淩旭也就沒再堅持,順勢起身,還下意識的揉了揉膝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惹得玄治帝心中柔軟一片。當初淩旭冒死替他擋刀的情景就出現眼前,當年那麽柔弱的少年,那樣義無反顧,當時以爲必死的玄治帝說不出的震撼,也暗暗發誓。隻要這孩子将來不背叛他,他就許他一世榮華。
淩旭也是争氣。這些年帶着内衛立下多少汗馬功勞,也不枉費玄治帝這麽多年的苦心了。要知道,當年設置内衛,雖然給了淩旭三年的緩沖時間,可一個少年,驟然間成爲朝廷的三品大員,哪怕是有着救駕之功,玄治帝也是沒少費心思的。
玄治帝坐在龍案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淩旭。“你這爲了一個女子,連朝廷大事都抛下了。罷了,朕看你也無心政事,索性就給你賜婚。”成了親,總該安分了。
賜婚?
淩旭一愣,怔怔的看着皇上,有點兒摸不到頭腦。
玄治帝從書案上拿起一卷聖旨,示意淩旭上前。
淩旭滿心的忐忑,打開一看,傻眼了。
賜婚淩旭和承平縣主,一年後成親!
“陛下!”淩旭噗通一聲跪下,“求陛下收回成命,淩旭已經心有所屬,斷然不會屬意其他女子。”
五皇子玄慶琢心咯噔一下。
遭了,父皇插手淩旭的婚事了。那梁田田怎麽辦?
别看他整日裏不着調,對待屬下和朋友卻是極好的。他有點兒着急,剛要開口,被玄治帝一瞪,吓得立馬閉嘴。
“你這是想抗旨?”誰都聽得出玄治帝語氣不善,淩旭此時要是聰明的就該應承下來。畢竟是皇帝賜婚,對方還是一個縣主,哪怕那女子是個醜八怪,也夠淩旭出去顯擺的了。皇恩浩蕩,被皇帝親自賜婚的,可是不多。
“微臣不敢。”淩旭惶恐,五體投地,卻把那聖旨高高舉起。“淩旭已經心有所屬,不敢耽誤承平縣主一生,更不想欺騙承平縣主。淩旭給不了她一份完整的愛,求陛下收回成命。”他都要吓死了。這跟前世不一樣,差的太多了。那承平縣主是哪兒冒出來的?是圓是扁他都不知道,他才不要娶呢。
“女子出嫁從夫,什麽愛不愛的,那都是戲文裏的東西。那承平縣主賢良淑德,腹有詩書氣自華,跟你乃是良配。你就當真不考慮?”玄治帝似笑非笑盯着淩旭,眼裏滿是戲谑。可惜,淩旭五體投地狀,根本看不到。
“陛下賜婚,這承平縣主定然是極好的,可她再好,淩旭也不能娶。”淩旭頓了頓,“不敢欺瞞陛下,淩旭早已經心有所屬。也曾經發下過誓言,這一生一世隻娶梁家小姐一個,不納妾不養外室,更不可能休妻。”自己都發誓了,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逼迫他。
果然,玄治帝半天沒吭聲。突然道:“那如果梁家那姑娘不幸殒命呢?”他想看看,淩旭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絲毫沒有猶豫,“那淩旭就孑然一身,縱然一輩子不娶,也不會對她不起。”
玄治帝暗自點頭,“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這麽做。可曾想過淩家。”表面上爲難,心裏卻認可了這段感情。正如六皇子所說,一個人連青梅竹馬、救命恩人的感情都能舍棄。這樣的人也不值得他重用。現在看來,淩旭果然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淩旭半天沒言語,就在玄治帝幾乎等的不耐煩時,淩旭垂頭道:“淩旭可以從家族中過繼一個養在膝下,淩家不會斷後的。”言外之意,哪怕他淩旭沒有所出也沒關系。
玄治帝嘴角抽了抽,終于沒話說了。
淩旭恭敬的道:“陛下賜婚淩旭感激陛下憐惜之意。奈何淩旭早已心有所屬,求陛下再憐惜淩旭一次,收回成命。”
“朕是憐惜你。所以才下了這道聖旨,你小子别不識好歹。”玄治帝冷哼一聲,看着一臉迷糊的淩旭道:“你當那承平縣主是誰?可不就是梁家那位小姐。你如果再抗旨,那朕就真的收回成命。”
幾乎是下意識的。淩旭抱緊了聖旨。像是驟然得了糖果的孩子怕人搶似的,一臉警惕。
玄治帝一愣,随即笑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淩旭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也不請罪,隻是紅着臉道:“陛下故意吓唬微臣,還讓微臣失态,陛下真是……”他想惹陛下憐惜,卻終究不敢太放肆。隻紅着臉做一臉委屈狀。
“好了,起來。”玄治帝心情大好。“朕給你一年時間。如果自己找不到媳婦,回頭朕真的收回成命,你可别胡鬧。”
玄治帝對淩旭的寵愛可見一斑。奉旨泡妞,縱觀整個大乾朝曆史,也隻有淩旭有這個殊榮。
“微臣謝陛下隆恩。”淩旭叩頭,“微臣定不辱皇命。”一年後一定會把那小丫頭追回來的。不,就是捉也要捉回來。
“記住,就一年的時間。”
淩旭躬身領命。“微臣謹記!”
書房裏就剩下父子二人,玄慶琢小心翼翼的道:“父皇怎麽突然封了梁家那丫頭做縣主?”難道父皇知道了什麽?他心裏打鼓,七上八下的。
“青山書院她做了女先生,于教化有功。”玄治帝自己清楚,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對六皇子的教育有功,當然,這樣的理由無法宣之于口。
玄慶琢納悶,感情那丫頭還做過女先生,膽子可真夠大的,也不怕那些迂腐的禦史言官彈劾。不過父皇既然用這樣的理由封了她做縣主,想來那些禦史言官不會這樣沒眼力見。
“父皇明智。”玄慶琢暗自慶幸。
“如果隻是這一件事兒,也不至于封她一個縣主。”玄治帝盯着他,似笑非笑。“她救了朕的兒子,這樣的功勞,朕總該賞賜。老五你說,在大海裏救了大乾朝五皇子,免得大乾朝丢臉丢到南洋去,這樣的功勞,賞個縣主是不是都太寒酸了?”
噗通!
玄慶琢老實的跪下,以頭觸地。
“兒臣有錯,父皇責罰!”感情父皇什麽都知道了。該死,也不知道自己身邊誰是父皇的眼線,回頭肯定得好好排查一下。
“你在那兒又合計什麽呢?是不是準備把朕派給你的暗衛都換了才覺得安心?”知子莫若父,五皇子玄慶琢一直是玄治帝當年看好的一個兒子。偏偏這個兒子自幼聰慧卻對帝位無心,很小的時候就明裏暗裏的表示過。玄治帝試探多次,漸漸的對他也就死了心。
“兒臣不敢!”玄慶琢這次徹底老實了。偷偷跑出去,還謊稱生病,一走就是大半年,父皇如果想要懲處,也夠他受的。最可怕的是,如果父皇再也不許他出京,那才是真慘。他倒是也可以偷偷跑出去,然後弄個假死脫身。可當慣了呼風喚雨的王爺,誰願意再做普通人啊。
“你不敢?還有什麽是你五皇子不敢的?帶人行刺自己的皇兄,事後竟然包庇兇手。玄慶琢,你膽子不小啊!”
遭了遭了,父皇果然知道這件事兒了。
玄慶琢叩頭,“兒臣有錯,父皇喜怒。莫要跟不争氣的兒子氣壞了身子。”他倒是乖巧。知道父皇既然知道這件事兒,卻此時才提出來,定然有其用意,因此也不是真的害怕,不過做個惶恐的樣子罷了。心裏還在腹诽着:這一次指不定有什麽難纏的差事呢。不然父皇也不必把兩件事兒放在一起說了。
他想起上一次父皇這樣算計他的時候是因爲西疆不穩,父皇一通威脅最後還不是讓他去安撫外祖一家。這一次指不定是什麽事兒呢。
玄慶琢很清楚,早早的他就表示無意于皇位。父皇對他這個整日裏遊手好閑的兒子已經失去了信心,隻要他不作出類似于叛國的事兒,父皇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這人,雖然偶爾護短不靠譜那麽一下,多數時候還是奉公守法的,這樣的規矩在皇親裏堪稱楷模了。如果這樣父皇還不滿意,那可真是逼着他遠走海外了。
“既然知錯了就好。朕同樣給你一年的時間。你要是能把這件事兒辦好了,以後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朕也不管你。”玄治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扔給他一張紙,“看完後燒了。”這樣囑咐,讓玄慶琢愈發摸不到頭腦。
等玄慶琢看完那上面的内容,頓時郁悶了。
“父皇就算是偏心。也不帶偏成這樣的。這心思都偏到南洋去了。我們幾個難道是父皇過繼的不成?”父皇果然又算計他,竟然讓他在一年之内肅清二哥和三哥所有勢力,不僅如此,連外祖父一系的官員也要相繼打壓。父皇可真是打的好算盤啊。
難道是因爲自己太不靠譜,父皇才把主意打到六弟頭上?
玄慶琢在心裏默默的爲六皇子玄慶烨默哀。
小老六啊,不是五哥不照顧你,實在是這皇位太無聊了。五哥在皇宮裏憋了十四年,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才過了幾年逍遙日子,這輩子都不想再住進去了。
要是讓二皇子和三皇子知道。他們争破頭都要搶到手的皇位,被五皇子棄之如敝履,還不知道怎麽個郁悶呢。
“朕答應你,辦好了這件事兒,天下之大随你去。你永遠都是我大乾朝的宸王殿下。”對于兒子的心思,玄治帝怎麽都猜了個**分。
玄慶琢想了想,“兒臣要六弟也許諾。”别怪他多心,父皇這麽着急給六弟鋪路,隻怕離六弟登基的日子也不遠了。
玄治帝瞪着他,“你信不過朕?”
玄慶琢忙不疊的搖頭,笑話,這種事兒怎麽能承認。“兒臣隻是擔心,自己這麽愛闖禍,怕将來闖下什麽彌天大禍六弟被那幫多事的禦史言官唠叨着不得不辦了兒臣……這隻是一個,恩,護身符!”想讓馬兒走,自然就得讓馬兒吃草。
玄治帝拍拍手,“慶烨,你來給你五哥保證。”玄治帝旁邊的書架突然動了,玄慶烨從裏面走出,一臉嚴肅的看着玄慶琢。“五哥,我答應你。”這一刻少年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氣勢。
玄慶琢眨眨眼,再眨眨眼。他突然明白了,爲何外面都傳六皇子不得寵,父皇卻還能把皇位傳給六弟。感情人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都是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的。
有了玄慶烨的許諾,玄慶琢自顧自的去準備對付二哥和三哥的法子。另一邊,淩旭收拾好了東西,又跑到梁家來軟磨硬泡。
這一次淩旭沒有多廢話,隻把陛下那道聖旨拿出來。
“梁叔看看,這可是陛下的聖旨。官府那邊田田的名字已經登記在冊。梁叔也不希望一年後田田被壓着上花轎。”看着嶽父大人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淩旭笑的一臉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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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乾朝東北部一處小山村。
清晨,朝霞升起,平靜了一夜的小山村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嚣。
剛進入十月份,當京都等地還是秋天的時候,這裏已經一片銀裝素裹。
這裏幾乎沒有春秋兩季,每年九月到來年的三月份整整七個月的時間,這裏都是被大雪覆蓋的,是名副其實的雪城。
前世梁田田在這裏當了三年的支教教師,這一世,她再次回到這裏,建了一個小小的書院。
村子不大,隻有三十幾戶人家,村民說不出的質樸。
“梁先生,這是我家那口子起早包的餃子。是狍子肉餡的。莊戶人家沒啥好吃的,給先生當早飯吃。”
“張大叔,您家裏也不富裕。好不容易獵到一個袍子,留着給孩子打打牙祭。”梁田田忙推辭。這個村子不大,又是在山溝溝裏,交通不便。村裏普遍比較窮,大家夥平日裏打獵自家都舍不得吃,她哪裏好意思。
“梁先生可别這麽說,您建了書院。還免費留孩子讀書。我們也沒啥好東西,就是一口吃食,梁先生可别跟我們客氣。”
有人背着小山一樣的柴禾過來。也不知道幾點就起來砍柴了,走的頭上呼呼冒氣。“梁先生,我昨兒看你們柴火垛不高了,起早打的柴禾。天冷。你們可勁燒火。回頭不夠了我再送來。”
“宋大叔,您老都這麽大年紀了,山路滑,可别給我們打柴禾了。”梁田田忙讓崔安過來搭把手,“我們三個人都年輕呢,能打柴禾,下次可不許這樣了。”村民太熱情,弄得梁田田都不好意思了。
“說啥呢?大叔孫子在你這免費讀書。還給紙筆,還不許我這給你們打點兒柴禾了?”宋大叔大嗓門。一嚷嚷開老遠都聽到了。“沒有這麽說的,沒有銀子我們還有手腳呢,沒有巧使喚人的。回頭我就跟裏正說,以後這書院的柴禾和雜活大家夥一起做了,可不能讓先生白天教孩子,晚上還出去撿柴禾。”
“就是就是,這一天兩頓飯我們也管了。”張大叔也起哄。
梁田田頭都大了,一大早就碰上這樣熱情的村民,好說歹說把人勸走了。梁田田和綠柳一起把那餃子煮了,崔安則把那些柴禾裝到柴房裏,免得被大雪蓋住。
“主子,咱們也好久沒打獵了。正好今兒放假,咱們也去。”崔安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難得今兒不用教孩子們,就想出去走走。
“不許。”梁田田默默的吃着餃子,不時的給綠柳夾菜。
“小姐,您别管我,我夠吃。”綠柳攔她,卻攔不住。
崔安這個郁悶啊。平日裏小姐最好說話了,今兒是怎麽了?
梁田田擡腳踹了崔安一下,“你這個笨蛋,綠柳今早吐了,你都不知道照顧她,我把身邊人許配給你,就是伺候你的啊?”踹了他一腳兀自不解氣,“回頭去鎮上請個大夫,看看綠柳是不是水土不服。”兩人剛成親,本來梁田田是不想帶着他們過來的。綠柳卻死活不肯讓她再一個人走,哭着鬧着到底是跟來了。這裏的環境太艱苦,哪怕是她偶爾拿出空間的東西,依然怕他們吃不消。
“媳婦你是不是病了?”要說崔安對綠柳真是沒的說。這兩年他們随自家小姐走南闖北的,那感情不是一般好。一聽說媳婦病了,崔安頓時飯都吃不下了。“我這就去鎮上,媳婦你好好歇着,等着我回來啊。”
“哎呀,沒事兒。”綠柳忙攔住他,“小姐,我真沒事兒,您别擔心。”她臉蛋紅撲撲的,欲言又止。
梁田田眨眨眼,崔安突然道:“媳婦,你不會是有了?”這話說完,他自己都不相信。這才成親幾天啊。
綠柳卻紅着臉點點頭,“我跟娘學過簡單的醫術,應該是了。”她口中的娘自然指的是崔婆婆。
崔安呵呵傻樂,“我要當爹了。”
梁田田也驚喜萬分,“崔安,快,去鎮上。請個大夫來把把脈,綠柳可不許再做活了。你順便買兩個丫頭回來伺候着。”這裏環境不好,梁田田愈發後悔帶他們小兩口過來。
“小姐都沒讓人伺候,我哪裏有那麽金貴。”綠柳忙攔着,“我自己就是半個大夫,不會有事兒的。”
“醫不自醫,這事兒得聽我的。”梁田田很堅持。
小小的書院裏頓時洋溢着喜氣。大夫來把脈,胎像很穩,大家都放心了。綠柳到底沒讓買下人,她知道小姐不喜歡跟前人多,書院的活計不多,她多注意些就是了。
梁田田卻不讓綠柳再做粗活,就連做飯她都親自動手,隻讓崔安把食材準備好就是了。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又到了書院休息的日子。梁田田很喜歡這裏的氛圍,依着山坡。跟前世記憶中沒有太大的區别。
留下崔安在家裏照顧綠柳,梁田田背着弓箭上山。
張開手臂深深吸了口氣,跟前世一樣。空氣好的不得了。順着記憶中的方向她緩緩向前,不知不覺間就踏上了一條森林密布的路。
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梁田田歎了口氣,走了兩個多時辰也沒有到記憶中的山崖。她默默估算,隻怕走上兩天才能到。
算了,前世在那殒命,難道現在過去就會回去不成?
就算是真的能回去,又回去做什麽?被那些所謂的親人繼續追殺嗎?
或者。自己還能舍下這裏的一切嗎?
想通了,也就罷了。
梁田田慢慢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思緒激蕩。一不小心竟然掉入了一個雪洞。
腳脖子崴了,梁田田痛呼。
可真是夠倒黴的。
剛想借着空間出去,遠處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随即就是慌亂的叫聲。“丫頭。你沒事兒?”
在這充滿了痛苦回憶的路上,突然聽到這樣關切的聲音,不知道怎麽的,梁田田突然想哭。
淩旭那張臉出現在雪洞上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跑的太劇烈了,他滿臉通紅。“丫頭,丫頭,你還好嗎?”看到梁田田抱着腳。他自顧自的道:“是不是崴到腳了,别怕。我這就拉你上來。”
身上沒帶繩子,淩旭幹脆把腰帶解開。
從雪洞裏爬出來,梁田田始終沒說話,就低着頭揉着腳。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很怕一開口洩露了心底的秘密。前世那些可怕的記憶随之而來,她現在特别需要一個肩膀靠一靠。可看到淩旭,不知道怎麽的,這心裏又别扭的可以。
淩旭小心翼翼的幫她看腳傷。
“遭了,流血了。”他掏出帕子幫她包紮,“先這樣,回去我給你找大夫。來,我先背你回去。”
梁田田沒有拒絕,現在她真的需要這樣一個強壯的依靠。
趴在淩旭背上,少年呼呼喘着白氣,卻走得又快又穩。還時不時的說一句,“别擔心,很快就到了;放心,這傷我有經驗,很快就會好的;丫頭,你疼不疼啊……”
梁田田下意識的摟住了他的脖子,這場景似曾相識。蓦然她想起,當初遇到淩旭的時候,可不就是在高粱地裏撿到滿頭是血的他嗎。
沒想到這一次是淩旭撿到了滿腳是血的她。
一報還一報,他們之間,也算是有因有果了。
梁田田想到孫維仁那段話,“人人有自尊,個個有苦衷。想法、做法和活法都不同。理念不同,做法不同,活法也不一樣,不必去改變他人,隻需自己做好就行。”她突然不想繼續别扭了。
于是她說:“你怎麽來了?”許是許久沒說話,有些口幹。她聲音澀然。
淩旭渾身一震,以爲她還在怪他。猶豫片刻才道:“來還債。”
梁田田下意識的以爲他說的是“情債”,就沒吭聲。
一路上淩旭緊緊的抱住她大腿,時不時的把手臂往上擡一擡。多次摸到她的小屁股,又燙手一樣的躲開。少年臉蛋通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梁田田好笑的看着少年時而糾結、時而傻笑、時而煩惱的表情,心裏甜滋滋的。
路,終究是有盡頭的。
當淩旭背着梁田田回到村裏,梁先生受傷驚動了整個小山村。有人自告奮勇去請大夫,當綠柳親自幫梁田田看傷的時候,淩旭卻漸漸隐沒在人群中。
崔安看了他一眼,發現淩旭竟然自顧自的去了一間廂房。
鬧騰了一下午,書院終于安靜了。下午吃飯的時候梁田田突然道:“他呢?”
崔安奇怪道:“下午去了廂房就沒出來過。我去看看。”
梁田田頭都沒擡,卻在崔安臨出門前道:“叫他來吃飯。”綠柳手一頓,滿臉驚喜。
“唉。”崔安應了一聲,樂颠颠的出去了。等他回來,卻一臉怪異。
“怎麽了?”綠柳顯得比梁田田還着急。
“小姐,您親自去看看。淩大人他……”崔安欲言又止。
到底是心裏擔憂那家夥,梁田田在崔安的攙扶下去了廂房。崔安卻死活都不肯進去。
剛一進門,身體陡然一輕,就被人打橫抱起來。
“淩旭。你……”眼看着到了炕邊,梁田田驚呼。
淩旭卻把他放在床邊的矮凳上,梁田田這才發現,淩旭隻穿着中衣。
“你瘋了?”這屋子裏即使燒着炕也要零下。
變戲法似的摸出一跟藤條塞到她手裏,淩旭趴在她身前的炕上。“丫頭,我是來還京城那二十闆子的。不過我沒找到闆子,你拿這個對付一下。”他紅着臉。似乎要把最後的中衣也除了。
梁田田羞怒,扔了藤條就走,結果忘了腳上的傷。疼的她差點兒摔倒。
“怎麽了怎麽了?”淩旭忙抱起她,“是不是又崴了腳,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他小心的除了她的鞋襪。跪在地上細心的幫她看傷。
屋子裏這麽冷。淩旭隻穿了中衣。梁田田甚至能看到他脖子上凍出來的雞皮疙瘩。
“好了好了,一會兒就不疼了,沒流血,别怕……”嘴裏說着安慰的話,動作更是放輕了又輕,捧着她嫩白的小腳丫,像是捧着這世上最精緻的寶貝。
梁田田突然心酸的想哭,眼淚撲簌簌而下。止都止不住。
淩旭慌了,“丫頭。是我不好,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幾下。”他把藤條塞過去,“随你打多少。”
梁田田拍打他,“淩旭你個混蛋!”像是要把這幾年的委屈都發洩出來,死死拍打他。
淩旭咬着牙硬撐着,“我混蛋,我混蛋,我該死,我該打,丫頭,我讓你打,随便打,想怎麽打都行。”他也的确該死,害的她傷心難過這麽久。
梁田田打累了,被淩旭擁在懷裏,咬牙道:“打一萬下。”
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吓得。
淩旭半天沒動靜,梁田田哼了一聲,“怎麽,你不願意?”
“沒……怎麽會。”淩旭答應的特别光棍,突然觑着她的臉小心翼翼道:“能不能别一次性打完啊?”
她驚呼,“你還想分期付款?”
淩旭福至心靈,“隻要别一次性打完,随你打好不好?”他漂亮的鳳眼裏氤氲着水汽,明明說着玩笑一樣的話,卻滿是憂慮。
梁田田突然笑了,“那我給你個期限。”
淩旭點頭,心裏愈發忐忑。
她輕聲道:“就一輩子!”
淩旭覺得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知道自己引以爲傲的冷靜在這緻命的時刻偏偏正在崩潰。
“什麽?”
他淚流滿面,輕輕擁住她,“丫頭,我沒有聽錯?”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傻瓜,我說期限是一輩子啊……”梁田田回抱他,從所未有的安心。
冰冷的廂房裏,兩顆心漸漸靠近。
門外有整齊的腳步聲,小康子那熟悉的聲音響起。
“大人,京城密報,滿碩少爺被捉回了突厥王庭,登位大典定在了來年二月二。”
虎子被人捉回了王庭?
梁田田驚呼。
淩旭悄然握住她的手,“放心,有我!”
梁田田回握住他的手,“這一次,讓我們再闖一次突厥草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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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一濁,你完整的叙述了想要說的故事。
淩旭和田田何時成親?球球是否會考狀元,虎子的草原之行如何?梁家在不久的将來會不會功高震主?三叔可否找到了親人......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但我願意心存一份美好,祝福天下所有常含善心的人一生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