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快樂添春光。
三十一大早,淩旭親手貼起爹寫的對聯。并不是多麽華麗文雅的句子,卻是一家之長對家庭的美好願望。
父子兩個站在門前品頭論足一番,淩旭笑道:“爹這一手柳體寫的愈發出衆了。”平日裏除了教書育人就是練字,專心緻志的,也不怪人家字能寫的這麽好。倒是自己,雖然前世活了七十多歲,可那字……不提也罷。
“你這眼力不錯。”淩默軒笑笑,他學業不成,本以爲能更進一步,可三次止步于舉人,漸漸的也就歇了心思。“倒是你,小旭,你這字啊,雖然有了些風骨,可還得練習,切忌不要驕傲自滿。”
“爹教訓的是,兒子受教了。”淩旭一臉的謙卑,心裏卻說不出的溫暖。前世父親早逝,如今還能聽到父親的教誨,于他來說是多麽奢侈的一種享受。
“今兒是三十,滿倉他們啊,差不多把家裏該置辦的年貨都送來了,我看是沒什麽需要的了。咱們今兒也好好吃一頓。”過年了,淩默軒的臉上也挂滿了笑容。 “老爺、少爺,家裏還差炮仗沒買呢。”老仆過來提醒,“梁家兩位少爺最近沒少往過送東西,西瓜還有兩個,香瓜也有幾斤,青菜都快把廚房裝滿了,就是這蘋果、梨子也有幾斤,各種野味兒也不少,哎呦,那野雞可好看了,那毛鮮豔的,我家老婆子都舍不得殺了……就是這炮仗沒買。”
淩默軒驚訝道:“送來這麽多東西?”他知道那幾個孩子經常往過送東西,還真不知道都有些什麽。
“可不是嗎,滿倉他們,真是把咱們當成一家人呢。”淩旭笑道。
淩默軒笑着點頭。“是啊。”可不是當成一家人嗎,本該是一家人的,可惜……想到親事。淩默軒輕聲道:“小旭,你和田田……”
“爹。”淩旭笑着打斷他。随即擺擺手,旁邊伺候的下人當即退下去,小康子很自覺的守在門口,像是個影子一樣,一聲不吭的。
淩旭拉着淩默軒坐在炕上,“爹,我這一輩子認準了田田,隻是她。”他聲音很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毅。
淩默軒急道:“可是你們的婚事已經……”又怎麽可能在一起呢?兒子這樣癡情,淩默軒都不知道時好時壞。 “爹,婚事不婚事的不急。我這一生認定了田田,那就一定是她。”見爹一臉擔憂,淩旭笑了,“爹,兒子如今已經是廪生了,我才十二歲啊,爹難道不相信嗎,隻要我努力。田田一定會是我媳婦的。”
“好,我淩默軒的兒子,就該有這份心氣。”淩默軒笑了。在這一點上他并不是什麽迂腐的老人。以前有些後悔梁家是獵戶,怕委屈了兒子。可一來梁家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二來梁家今非昔比,淩默軒又是個念舊的人,自然樂于見到此事促成。
“爹就放心好了。”隻要爹不反對,淩旭覺得一切都不是問題。
時候不早了,淩旭笑着道:“今兒是三十,我趕緊去街上看看,還有沒有炮仗賣了。實在沒有啊。說不得還得去鄰居那借些來。”
“你去吧,爹跟着準備飯菜。”淩默軒這些年帶兒子。家庭條件拮據,那君子遠庖廚的狗屁理論在他們家也吃不消。
“主子。我去買吧。”小康子跟上淩旭,甕聲甕氣的道。
“不必了,我去吧。今兒過年,給你二兩銀子,看看喜歡什麽也買點兒。”淩旭兜裏雖然麽有太多銀子,可對于這前世今生的死衷,他還是很大方的。
“主子我不要,我沒什麽好買的。”小康子直接拒絕,“我要是需要什麽會跟主子要的。”
“好吧。”淩旭見他堅持也就沒再給,小康子亦步亦趨的跟着,兩人沒着急,閑逛着。
因爲是三十,家家戶戶都挂着紅綢,有些店鋪已經歇業,不過店鋪上也貼着對聯、挂着紅燈籠,到處是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
賣炮仗的地方不在鎮中心,淩旭帶着小康子溜溜達達的往外走。
“哎呀,你别攔着我,我就是出去看看熱鬧怎麽了?”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闖入耳朵,淩旭渾身一震,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小康子疑惑的擡頭,就看到一戶人家高高的院牆,跟旁人家裏的沒有什麽不同的。
主子這是怎麽了?
淩旭擺手示意小康子别說話,遠處傳來噼裏啪啦的炮仗聲兒,就聽到那院牆裏響起一個婦人的聲音,“哎呦相公,不是奴家不讓你出去,這不是怕你見到熟人認出來嗎……乖了,我給你炖肉吃,咱們就在家裏樂呵樂呵吧,我買了好多炮仗呢,待會兒相公去放。”
“那我就不能出去啦?難道一輩子待在這院子裏?”之前那熟悉的聲音響起,淩旭這一次聽清楚了。
梁鐵錘,他絕對不會聽錯的,可是他怎麽會在這裏?
“哪能呢,這不是外面查的緊嗎,過些日子就好了……”聲音漸漸遠去,淩旭的眉頭越蹙越高。
“主子,有事兒嗎?”小康子眸子裏漸漸露出兇光,眯着眼睛盯着那高高的院牆。隻要淩旭一句話,他絕對可以赴湯蹈火。
“去查查,這戶人家是什麽人家,最近有沒有什麽新奇的事兒。”淩旭低聲吩咐道。
小康子點點頭,看了一眼遠處大榆樹底下唠嗑的兩個老人,立馬換上自己那副憨厚的表情湊了過去。
淩旭并不擔心,别看小康子對他一心一意的,可這孩子并不是表面上那麽憨厚的,記憶裏尤其好。更擅長的是用那副憨厚的表情來打探情報,前世不知道幫了自己多少忙,成就了多少大事兒。
梁鐵錘這個本應該在甯古塔服役的人,竟然出現在了郭家鎮,淩旭确信自己不會聽錯那聲音,可依然進一步确信。
郭家鎮内因爲是交通要道,别看是年三十,還是滞留了不少客人。因此酒樓、客棧生意很紅火,尤其是福滿樓,因爲這青菜成了冬天裏的獨一份。大過年的,誰也不差那點兒銀錢,不能跟家人團聚,誰還不想吃口好的。就是福滿樓這一天都給了夥計紅包,沒辦法,酒樓就是想放假都不成,因此都給了大大的紅包。
淩旭這個郭家鎮最年輕的秀才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别看淩旭不認識幾個人,可他在郭家鎮已經成了名人。
“哎呦,這不是新科秀才嗎,好俊的後生。”
“秀才老爺這是做什麽去啊。”
淩旭客氣的作揖,臉上帶着腼腆的笑容。“叔叔、嬸子新年好。”淩旭一路過去不停的問好,大過年的,大家也就圖個好,因此一路都是互相問候。
對于應付這種事兒,淩旭顯得得心應手,到了鎮子邊上,淩旭特意多買了一些炮仗回去。家裏人少,也熱鬧熱鬧。
下午飯還沒好,廚房裏卻已經飄出了香味兒。
淩旭坐在書房裏不知道整理着什麽,小康子回來,看到淩默軒忙見禮。“老爺。”
淩默軒擺擺手,“小康子啊,一家人沒那麽多的禮數,禮數多是好,可這一個屋檐下,天天行禮也不好。”淩默軒雖然是讀書人,可畢竟不是大戶人家出身,有些習慣不是從小養成的,也不大習慣。
“是,老爺。”小康子依舊恭恭敬敬的。
淩默軒搖頭,這孩子啊,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兒死闆。
等淩默軒離開了,小康子忙去了淩旭的書房。
“主子,問到了。”小康子低聲道。
“怎麽回事兒?”淩旭放下手中的紙筆。
“住在那的是一個寡婦,四十多歲了,小有薄産,聽說前階段招了一個上門女婿上門,還是個年輕的,平日裏寶貝的緊,街坊鄰居都沒幾個見過的,隻說是個年輕的,不過好像身體不大好,也不大出來走動。”
“上門女婿?”淩旭挑挑眉,“什麽時候來的?”他得進一步确認一下。
“兩個多月前,說是在去府城的路上認識的。”小康子低聲道。
淩旭算算時間,可不就是梁鐵錘他們北上的日子嗎。
可問題是,明明北上的人卻出現在了郭家鎮,這梁鐵錘,是怎麽逃出來的呢?而且還藏身郭家鎮,難道他就不怕被官府發現?
再有,這梁鐵錘口味夠重啊,先是娈、童,現在又跟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梁鐵錘這人…..淩旭失笑,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個奇葩。
淩旭低頭,刷刷在紙張勾勒一副畫像。
“這個人,你記住喽。”
“是。”小康子接了畫像,仔細看了,這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模樣清秀,眉宇間有些難掩的驕傲和得意,很容易讓人認出來。
“這人叫梁鐵錘,你盯着點兒那個院子,想辦法混進去瞧瞧,裏面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淩旭眯着眼睛,這一次,或許他能給小丫頭解決一個永久的麻煩。
梁鐵錘母子,也該消停消停了。
“是。”小康子抱拳,揣好了那張畫像,輕輕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