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一條虬龍骨道沿着虛空連綿蜿蜒，青色身影立于骨道邊緣，遙遙望向盡頭。
“诂…睰…麽…?…”
一個個稀奇古怪的音符字節鑽入識海，似乎蘊含某種特殊的玄妙。
顧修雲指尖微顫，命運規則悄然運轉。
刹那間，一股無形力量擋在身前，将所有天機變化全部遮掩。
古界秘境的層次顯然遠遠超出他的道法極限，就像七品玄妙無法推演界尊，初入門檻的天機演算規則，也無法推演古界秘境，那是涉及乾坤境的存在。
“音符字節并沒有傷害，倒像是某種法門，穿過骨道，就能領悟這種法門？”
顧修雲望着骨道盡頭，若有所思。
乾坤至尊留下的秘境，如果想殺他們，随便一道禁制即可，又何須耗費力氣形成音符，況且此處能抵擋古界崩塌的破壞力，肯定付出了極大代價。
這樣的地方，隻爲了殺人？哪個乾坤至尊這麽無聊？
顧修雲一步踏出。
數百個音符字節湧入體内，其中半數凝聚在血肉深處，半數融入魂念識海。
轉瞬間，一股劇烈之極的疼痛彌漫周身，億萬顆粒子被無形力量籠罩，就像是尖刀在粒子表面雕刻。
“怎麽可能？”
顧修雲神情扭曲。
他已經是超脫四重境，黑洞粒子如同界尊級靈寶，堅韌之極，萬法不加于身，更别說被音符字節形成的力量雕刻紋絡。
在玄鐵精鋼上雕刻，單是想想，就知道有多難，相應的痛苦也無比劇烈。
“這究竟是什麽法門，連武道真身也能強行改變？”
顧修雲擡頭望着虛空，隻覺眼前一片模糊。
此刻他體内将近萬分之一的粒子陷入劇痛，看起來很少，但也有百億之多，數百億顆粒子同時被雕刻，痛苦增加了無數倍，即使他的心神意志達到了煉意境圓滿，也難以支撐。
漸漸的，粒子表面開始出現淺淺的紋絡，每一道紋絡都格外虛淡，隐隐透着某種玄妙。
随着時間流逝，紋絡越來越深，最終徹底烙印在粒子表面，仿佛與生俱來就已經存在。
“總算結束了。”
顧修雲松了口氣，望向前方，僅僅第一步，他就用了兩個月。
黑洞粒子表面隻有稀稀疏疏三四道紋絡，隐隐化作鱗甲羽毛，距離完整的圖案還差十萬八千裏。
他嘗試着催動真氣，那些紋絡也随之運轉，仿佛跟自己的肉身融于一體，刹那間，顧修雲感覺肉身力量提升了一分有餘，連靈魂魂念也有所增長。
“直接影響生命本質，世間竟然還有這等秘法，僅僅第一步，就讓我的力量提升了一分，如果走到盡頭，又會是什麽景象？”
顧修雲跨出第二步。
果不其然，又一股劇痛侵襲而來，這次被雕刻的是另一部分粒子。
數月後，他跨出第三步。
一步一步。
越來越多的音符字節湧入體内，大量粒子被無形力量雕刻，形成圖案……
從骨道底部到盡頭，至少要走上幾萬步，時間緩緩流逝，顧修雲體内的紋絡圖越來越繁雜，以至于肉身、魂念的氣息都開始改變。
漸漸的，他有了一種類似于古界兇靈的氣息。
而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數千載。
……
紫陽别院。
另一具分身埋頭修行，絲毫不理會外界紛擾，戮煉天君也好，赤鱗老祖也罷，想要對抗那些敵人，必須有足夠強的力量。
如今的他，太弱了。
“四道融合離我太遙遠，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将三道融合徹底圓滿，演化出玄仙極緻道術。”
“到那時，就可以嘗試着推演時間道術。”
顧修雲心中低語。
從三道融合到四道融合，看似隻有一步，實際上差了億萬裏。
必須先将五行|時間，風雷|時間，空間|時間三種真仙道術推演到極緻，然後分别融合，形成三種玄仙道術，才能試着融合四條大道。
三道融合跟四道融合，隔的不是數字，而是鴻溝。
這是三維跟四維的差距。
許久之後，顧修雲從殘月池探出腦袋，“前輩，那個九難界尊離開了沒有？”
“還沒，你安心修行，他若走了，我會告訴你一聲。”虛空中傳來缥缈的聲音。
“多謝前輩。”
顧修雲閉上眼睛，繼續修行。
骷獸界尊仍在死寂空間徘徊，以顧修雲現在的道法境界，如果離開紫陽别院，肯定會被對方察覺。
……
冰蘭宗。
言素情、顧修淑、顧寒楓等人住在山腰一側的洞府小院，數千年過去，衆人心中憂慮散去幾分。
以命運界尊的手段，隻要保住性命，有的是機會脫身，畢竟這門道法擁有預知禍福，窺探未來的可怕神通。
側院涼亭，言素情跟周芷相對而坐，正在對弈棋局。
雙方各執三色棋子，一共六種顔色，分别形成六種棋路，論複雜程度，遠比圍棋難上百倍。
“沒法下了，”周芷放下棋子，“言姐的棋力進步太快，我從小就跟着祖父觀讀六玄棋譜，你才學了半個月，就能在百步之内封死棋路，太厲害了。”
“我修的是陣道，一向擅長推演變化，對弈棋局自然有些優勢。”言素情搖頭笑道。
“言姐的陣道手段，怕是比宗内長老都厲害了，”周芷說道，“上次祖母來這裏作客，偶然看見幾處陣紋，回去後便連聲贊歎，說言姐的陣法手段不亞于玉秋長老。”
“對了，顧前輩還沒消息嗎？”
“還沒有。”
言素情微微搖頭，眼中閃過黯然。
“前輩一定是心有所悟，發現了突破界尊的契機，等他回來，冰蘭宗就有第二個界尊了。”周芷說道。
“也許吧。”言素情沒有解釋。
周芷、玉靈、玉冰等人都被抹去了秋葉原的記憶，隻知道顧修雲是冰蘭宗客卿長老，境界堪比玄仙。
卻不知，那是一位不亞于八難界尊的命運道強者。
就在這時，庭院外傳來嘈雜聲。
“怎麽回事？”
言素情皺起眉頭，向遠處望去。
隻見一位身穿白袍的女修在數十個真尊弟子簇擁下，朝着庭院深處走來，臉上滿是傲慢與得意。
“是她！”
周芷臉色微微一變，“黎青橘什麽時候回來的，修爲還突破到了五難，這下麻煩了。”
言素情眯起眼睛。
黎青橘的來曆，她曾經聽周芷提過，此人似乎是某位真尊長老的弟子。
那位長老跟玉冰長老一向不合，所以經常互相針對。
黎青橘又是因爲顧修雲被貶到了黑水峽谷，如今功成歸來，自然要找他們的麻煩。
“你們幹什麽？這裏是顧長老的客卿殿，外人不準進入，你們不知道嗎？”
顧寒楓從廂房内走出，急聲呵斥。
“可笑，”黎青橘環顧四周，冰冷中透着一抹憎恨，“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冰蘭宗内有刑罰殿掌事不能去的地方，你是宗門大長老，還是界尊老祖？”
話音落下，身後的白袍女修嗤笑出聲。
“黎青橘竟然做了刑罰殿掌事？”周芷臉色劇變，連忙拉着言素情退後，“言姐，刑罰殿權威極重，可以任意處罰宗内弟子，别讓她看見你，否則此人肯定會公報私仇。”
“無妨。”
言素情微微搖頭。
區區五難真尊，她還不放在眼裏。
如果是在外面，言素情肯定不敢跟真尊對抗，但這裏是客卿殿——她的住所，居住了幾千年的地方。
每一塊磚瓦都被刻滿陣法紋絡，形成重重陣紋，就算是六難真尊，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一群尊者，竟然也敢住在客卿殿，宗門規矩何在？”黎青橘環顧四周，目光森冷如冰，“傳我令谕，将所有尊者趕出客卿殿，若非本宗弟子，直接逐出宗門，并賜以冰刑。”
“你敢？”
周芷杏目圓瞪，“這裏是客卿殿，他們都是顧長老的門人弟子，你這麽做，就不怕顧長老發怒？”
“發怒？”黎青橘冷笑道，“貧道一言一行都符合宗門規矩，倒是你們，連真尊境都不到，居然也敢住在客卿殿，視宗門規矩爲何物？懲罰你們是刑罰殿的職責所在，就算顧長老現在回來，也攔不住我。”
“你們在等什麽，還不将他們拿下。”
“遵命。”
數十名白袍女修運轉周身神力，朝着顧寒楓、餘千湖等人劈了過去，與此同時，還有一道道光芒落向言素情、周芷，甚至包括在宮殿内修行的顧修淑等人。
千鈞一發之際，無形壁障悄然升起，将所有道法攔了出去。
蓬！蓬！蓬！
轟鳴聲中，數十位真尊的攻擊，竟然化作飛煙，連一絲波瀾都沒出現。
“好厲害的陣法！”
黎青橘眸光微變，“看來這就是顧長老給你們的依仗，可惜，陣法終究是陣法，永遠比不上修行者，一起出手，給我毀了這座宮殿。”
“掌事？”
刑罰殿弟子面露遲疑。
抓一群尊者跟毀掉客卿殿……完全是兩碼事。
非冰蘭宗弟子，不得居住在宗内，真尊以下，不得長駐客卿殿，都是宗門的規矩。
她們可以名正言順出手。
但毀掉客卿殿，那就是赤果果的打顧長老的臉了，日後長老歸來，這些弟子都免不了重罰。
“怕什麽，出了事有我擔着，”黎青橘怒喝道，“我是玉永長老的親傳弟子，又是刑罰殿掌事，他一個客卿長老能奈我何？動手。”
“是。”
數十位白袍女修硬着頭皮催動秘術。
刹那間，客卿殿上空神力翻湧。
天外世界的四難真尊，遠非諸天界域可比，每一位都将生靈道跟物質道完美結合，又有宗門傳下的真尊級秘傳，此刻施展開來，威能幾乎可以跟東炎、龍央等人相提并論。
幾十個東炎真尊聯手轟擊，可以想象，威能有多恐怖。
然而，客卿殿的陣法更恐怖。
隻見陣法深處五行流轉，風雷湧動，金木水火土形成生死二氣，風雷規則化作陰陽二氣，生死陰陽相互結合，凝聚成一座天地磨盤。
“鎮！”
言素情低喝一聲。
磨盤中劍雨傾盆而下，僅僅半息，便摧毀所有真尊弟子的秘術神光，并朝着她們劈去。
“怎麽可能？”
黎青橘臉上露出震驚，一座陣法，竟然擋住了幾十個真尊弟子，如果是顧長老親自坐鎮，她還能接受，但此刻運轉神陣的分明是個真意境小輩。
震驚之餘，神力已經運轉開來，身爲五難真尊，她的實力遠比普通真尊弟子強上數倍，道法成形的刹那，顧寒楓等人都被一股狂暴的威能壓的近乎窒息。
“起！”
言素情單手一揮，第二座神陣爆發。
蓬！
陣法威能跟道法秘術相撞，客卿殿的神陣竟然占了上風，将黎青橘死死壓制。
緊接着，第三座神陣開啓，千萬根鎖鏈從宮殿射出，貫穿真尊弟子的周身各處，每一根鎖鏈都布滿陣禁，将神力、神魂連同内世界全部封鎮。
“你們竟敢對刑罰殿出手，就不怕宗門懲罰？諸位長老不會放過你們的……”
黎青橘連聲怒喝。
“哦？小女子拭目以待，”言素情轉身走回涼亭，“諸位長老出手前，你們就在這裏等着！”
“言姐，還是放了她們吧，”周芷悄聲勸說，“刑罰殿不好惹，背後除了玉永長老，還有一位雲遊在外的執法長老，論實力，那位執法長老不比顧前輩遜色半分。”
“無妨。”
言素情微微搖頭，“留着她們，就是讓冰蘭宗各殿知道，這裏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
“可是……”周芷還想勸說。
言素情已經推開棋盤，“我今天興緻不錯，咱們再來一局。”
……
冰山高處。
玉質石門轟然開啓，身穿紫蘭白袍的玉永長老踏步走出，眼中閃爍兇光。
“連刑罰殿掌事都敢封困，眼裏還有半點宗門規矩？今日若不将你們關入冰牢，我就不是刑罰殿殿主。”
白袍老妪正準備動身，一縷傳音落入耳中，“玉永，即刻前往黑水峽谷，鎮守分宗駐地，另外，讓玉秋長老回來，老祖有事尋她。”
“大長老的傳訊？”
白袍老妪眉頭微皺，正想說幾句。
又一道傳音落下，“即刻出發，聽到沒有。”
“遵命。”
玉永長老無奈的看了眼客卿殿方向，轉身向山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