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山谷内,賈姝神情凝重,時不時擡頭望向一側的言素情,想詢問幾句,又怕對方不喜。
“洪波跟枯日都是普通界尊,也許前輩有把握應對,可寒劍界尊……那是凝神境巅峰的存在啊!”
修行之路,生靈道向來比物質道艱難的多。
凝神境巅峰,意味着修行歲月極其漫長,才能一步步達到這般境地,寒劍界尊的年歲至少在二十個道年以上,經曆的厮殺争鬥多不勝數。
顧惜命隻是個新晉界尊而已,如何能與寒劍對抗?
……
正思索之際,一道青色身影出現在山谷邊緣。
“顧前輩!”
賈姝眼睛一亮。
言素情擡起頭,臉上露出輕快的笑容,方才片刻,她心中的擔憂不比賈姝少半分,畢竟外面是三位界尊,其中一位還是凝神境巅峰,又擅長劍道,殺伐手段堪稱浮靈海域第一人。
這樣的強者,手裏有沒有什麽特殊底牌,誰也說不準。
“夫君,情況如何?”
“稍微出了點波折,但跟預料的差不多,”顧修雲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件儲物靈寶,“賈姑娘,這裏面有幾頭六難境妖獸,你帶出去,如果我猜的沒錯,洪波山跟枯日島的進攻很快就會到來。”
“前輩,宗派弟子的攻打沒什麽,就怕那三位界尊老祖再次出手,”賈姝神情凝重,“弟子以爲,苦玉宗最好遷離浮靈海域,改頭換面,才能真正平靜。”
“洪波等人已經隕落,你不必擔心。”顧修雲揮了揮手。
什麽?
賈姝神情一滞,随即露出驚愕茫然之色。
她沒聽錯吧!
洪波老祖隕落了?不,不對,前輩說的是洪波等人,難道枯日老祖也隕落了?
寒劍界尊呢?落劍島的開派祖師、浮靈海域最巅峰的強者,又是死是活?
“弟子…遵命。”
賈姝強壓下心頭震驚,接過儲物靈寶,一步步走出山谷,直至甬道盡頭,她還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洪波界尊隕落,枯日界尊隕落,寒劍界尊也可能死了。
三位界尊啊!
短短半柱香,竟然死了這麽多界尊,而且還是顧前輩這位新晉界尊所殺。
咕噜!
賈姝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進入宗門主殿。
殿内已經聚集了不少修行者,一個個臉色蒼白,神情彷徨,特别是四難境真尊,恨不得立刻叛出苦玉宗。
宗派厮殺,普通尊者還有可能保住性命,最多做幾百萬年的奴仆。
四難境真尊已經是宗門核心,執掌大權,這樣的人物,任何宗派都不會輕易放過。
“副宗主,老祖情況如何?”看見賈姝走出甬道,計敦連忙詢問。
其餘真尊也紛紛望了過來。
半柱香前,苦玉老祖被一顆血色殘陽生生砸滅,宗内弟子幾乎都看到了。
“諸位不必擔心,”賈姝掃了眼衆人,嘴角擠出笑容,“老祖一切安好,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應對洪波山跟枯日島的圍攻,計敦,你先說說看,護宗神陣情況如何?”
“神陣崩潰大半,隻剩三成不到,若是面對普通真尊,倒也無妨,可若面對六難境——”
計敦話未說完。
另一人連聲開口,“副宗主,老祖真的無恙嗎?剛才駐地上空的景象,我們都看的清清楚楚,血色殘陽,分明是枯日島的絕學,還有那股透明水流,疑似洪波山絕學。兩大界尊聯手,老祖真能安然無事?”
“浮淮,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懷疑貧道,還是懷疑老祖?”賈姝眯起眼睛。
“屬下不敢,”浮淮真尊抱拳道,“我隻是想提醒副宗主一句,宗門已經岌岌可危,如果你繼續一意孤行,不僅苦玉宗要覆滅,咱們都得死在這裏。”
“那你說,該怎麽辦?”賈姝面色微冷。
“事到如今,苦玉宗的覆滅在所難免,與其死守宗派,不如帶着兩頭六難境妖獸離開,以咱們的實力,保命希望應該有五成。”浮淮真尊繼續說道。
聽聞此話,宮殿裏的真尊紛紛露出意動之色。
從兩人的對話,衆人已經猜出,苦玉老祖十有八九遭遇了不測,與其死守宗派,不如在洪波山、枯日島趕到之前逃出駐地,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最好再帶些道冊典籍,丹藥靈材……苦玉宗别的沒有,道冊秘典不在少數,連青墨書樓的神書玉典、江玉閣的江潮辰華錄都有,還有大量真尊級秘術。
這些典籍如果能賣給浮靈島,少說也值一兩億方神晶。
“看來諸位都是這個意思,”賈姝面露冷笑,“也好,既然你們想走,就早點離開,貧道不攔你們。至于六難妖獸,那是老祖賜下,用來鎮守宗門的神獸,你們就别想了,自行離開吧!”
“副宗主這話是什麽意思?”浮淮真尊神情一變。
殿内衆人也露出遲疑之色。
沒有六難妖獸開道,離開苦玉宗就等于是找死,誰敢走?
“副宗主,你真要拖着宗門上下跟你一起赴死?”浮淮真尊緊咬牙關,“我知道,你是苦玉族人,對老祖忠心耿耿,但老祖已經隕落,與其留在這裏等死,不如先保住性命,以待來日。你真的不想爲老祖報仇?”
“放肆!”
賈姝厲喝一聲,“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污蔑老祖,說,你背後究竟是誰?”
話音剛落,兩頭狂暴的六難妖獸從宮殿外沖了進來,赤色瞳孔死死盯着浮淮真尊。
“副宗主,這話是什麽意思?”浮淮真尊額頭冷汗涔涔,“咱們都很清楚,老祖絕對不是洪波、枯日兩位界尊的對手,隕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是嗎?”
賈姝掃了眼四周,目光落在尹方身上,“尹方師弟,你怎麽看?”
“浮淮師兄的言辭确實有問題,洪波、枯日都是七難初期,跟老祖相當,以一敵二,也許會落入下風,但要說隕落……實在有些言之過早。”尹方真尊沉聲道。
七難界尊,哪是這麽容易就能隕落的?
衆人看的很清楚,苦玉老祖的肉身被血色殘陽砸的粉碎,但也僅止于此,除了肉身、魂念,沒有任何世界殘骸出現。
内世界不滅,界尊就不會死。
“尹方,你不要血口噴人,苦玉老祖隕落已經是注定的事情。”
浮淮急聲道,“洪波、枯日是七難初期沒錯,但你們别忘了,這兩家勢力跟落劍島關系緊密,兩大宗派聯手圍攻,背後怎麽可能沒有落劍島的推動?寒劍界尊出手,苦玉老祖必死無疑。”
“果然是你。”
賈姝眼中殺意頓時濃烈了百倍。
早在言素情說宗内有奸細的時候,她就開始懷疑浮淮真尊。
正常來說,一家宗派勢力,普通尊者隻是些蝼蟻,界尊老祖從來不會在乎,隻有四難境以上真尊,才有資格列入核心。
寒劍界尊想要潛入秘境山谷,肯定是藏在真尊體内,而苦玉宗的真尊……加起來不超過百人。
五難境僅有三位。
浮淮第一個拜入宗門,也是最低調的一位。
“副宗主,屬下對宗門絕無異心,我可以立下重誓。”浮淮真尊連聲道。
“誓言?可笑。”
賈姝搖了搖頭,長袖一揮。
兩頭六難境妖獸瘋狂的撲向浮淮真尊。
對下乘道法修行者來說,誓言影響并不大,最多沾染些因果,參悟道法的時候麻煩一些。
隻有命運、因果等上乘體系,才會無比重視誓言約束,因爲那是上乘道法的立身之基。
當然,有在乎誓言的,也有完全不在乎的……比如殺戮道。
殺戮修行者,從來不在乎誓言,前一刻可能還在稱兄道弟,後一刻就直接捅刀子了,一切,都隻是爲了殺戮。
吼!
六難境妖獸血氣蒸騰,形成神通領域,将整個宮殿完全覆蓋,磅礴氣息配合道法秘術,壓的衆人喘不過氣來。
隻聽嘶吼聲陣陣,短短片刻,宮殿裏的波動就平息下去。
血氣散開,浮淮真尊的肉身已經崩滅,隻剩一縷殘魂,以及破碎的世界殘骸。
“副宗主,浮淮師兄隻是說錯了幾句,罪不至此啊!”一位真尊臉色蒼白的說道。
“說錯幾句?”
賈姝嗤聲冷笑,“不,他一句都沒說錯,這次圍攻苦玉宗的不僅有洪波、枯日兩位界尊,還有寒劍界尊。”
“什麽?”衆人面露驚駭。
寒劍界尊真的出手了?
那可是凝神境巅峰,無數年來,多少界尊死在他手上,苦玉老祖面對三位界尊的圍攻,豈不是必死無疑?
“寒劍界尊也來了,苦玉宗真的沒有希望,完了,我們都完了!”計敦真尊臉色蒼白的癱倒在地。
“死就死,也沒什麽可怕的了。”尹方真尊目光森然。
其餘真尊紛紛絕望。
“原來你都知道了,也好,省的老夫繼續僞裝,”浮淮真尊勉強凝聚形體,嘶吼道,“不怕告訴你們,我是寒劍界尊的記名弟子,殺了我,你們都要被抽魂煉魄,計敦、尹方、江籌、韓真……你們若不想死,就助我一臂之力,滅了賈姝這個賤人。”
話音落下,殿内氣息爲之一凝。
賈姝平靜的望着衆人。
她留着浮淮的性命,就是爲了這一刻,洪波、枯日隕落,寒劍疑似隕落,苦玉宗有顧修雲坐鎮,注定會壯大。
對宗門來說,最大的問題不是那些外敵,而是宗内核心弟子。
隻有面對生死存亡,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
“前輩讓我掌管宗門,就是看重我的能力……界尊老祖,我對抗不了,可若連這些真尊弟子都無法應對,就太讓前輩失望了。”賈姝心中低語。
以界尊的實力,看一人忠心與否,輕而易舉,但顧修雲卻沒有告訴她,究竟哪個是奸細?
很顯然,這是對她的考驗。
時間緩緩流逝,整個主殿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沉默了。
滴答!
不知哪來的水聲,滴落在宮殿玉磚上。
刹那間。
一道劍芒出現在宮殿深處。
另一位五難真尊——江籌,出手了!
爲了保命,他毫不猶豫的對賈姝動手,六難境妖獸确實厲害,但不要忘記,這兩頭妖獸已經被舍心堂煉化。
隻要賈姝隕落,六難境妖獸便毫無威脅。
“江籌,你好大的膽子!”
賈姝怒喝一聲,周身神力湧動,道符靈光轟然爆發,六難境的道符,将身體完全籠罩。
與此同時,第三位五難真尊——韓真,也出手了。
還有三十幾位四難真尊,每個人都施展出最強的手段,靈寶震顫,道符閃爍,狂暴氣息籠罩虛空。
“爾敢?”
尹方、計敦等人也紛紛出手,卻不是對付賈姝,而是抵擋江籌、韓真的襲殺。
宗門主殿内頓時分爲三派,一派圍攻賈姝,一派相助賈姝,還有一批人退到了宮殿邊緣,靜觀其變。
蓬!
轟鳴聲中,尹方、計敦跌飛出去。
韓真跟江籌已經沖到賈姝面前,至于那兩頭六難妖獸,各自頭頂都有一枚詭異的靈符,讓它們陷入呆滞,難以動彈。
妖獸奴仆,最大的缺陷就是心神意志近乎崩潰,靈魂類符咒對它們有奇效。
平日裏,妖獸奴仆不會允許旁人接近身側,除了手持令牌的主人,但這裏是宗門主殿,空間狹小,便給了韓真、江籌偷襲的機會。
“賈姝小輩,死吧!”
江籌眼中殺機彌漫,“你一個小小的四難,竟也敢頤指氣使,如果不是畏懼界尊老祖,老夫早就滅了你。”
“半路入門之輩,果然都不可靠。”賈姝神情淡漠。
“殺,殺了她,你們都能活。”浮淮真尊滿臉得意,脆弱的魂體放肆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