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玉宗。
宮殿閣樓林立，修行者來來往往，幾乎都是尊者，真尊隻有十多人。
百年歲月，苦玉宗的名聲已經傳遍整個浮靈海域，幾乎所有生靈族群都聽說了。
最出名的，就是苦玉老祖允許宗門弟子觀讀界尊級絕學，雖然一百年裏隻有三天，但配合時間加速，也是一份不小的好處。
可惜，即使如此，願意拜入苦玉宗門下的真尊仍是寥寥無幾。
……
一座雄偉的神殿内。
賈姝高坐在銀色寶座，俯瞰着下方，兩側站了許多三難尊者，甚至有幾名四難真尊。
不知爲何，衆人臉色都有些陰沉。
“計敦師弟，你先說說看，此事該怎麽辦？”賈姝冷聲道。
“副宗主，論真尊級戰力，我們遠不如洪波山，尊者更是參差不齊，又沒有足夠多的靈脈，門人弟子除了參悟道法，其他手段幾乎爲零，想要跟洪波山對抗，幾乎不可能！”
計敦真尊面露難色。
“尹方師弟，你怎麽看？”賈姝看向另外一人。
“副宗主，依我看，此事絕不能退，苦玉宗附近的礦脈隻有三處，另外兩處瀕臨崩潰，礦石所剩無幾，隻有黑石溝的礦脈保持完整。咱們每年要上供給落劍島五成，如果再讓四成給洪波山，弟子們還怎麽修行？”
尹方真尊沉聲回應。
“沒有靈材器物，就不能修煉了嗎？”計敦反駁道，“你别忘了，如今正值苦玉宗創建之初，門人弟子的實力都不如其他宗派，對咱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安穩，而不是四處争鬥，招惹強敵。”
“放屁，仙道修行，最需要的是什麽，财侶法地！”尹方怒聲道，“資源是一切修行的根基，連礦石都沒有，怎麽煉器？怎麽煉丹？怎麽淬煉血脈，提升修爲？全靠埋頭苦修嗎？”
“連最基本的資源都無法維持，誰還願意拜入宗門，恐怕過不了，苦玉宗就會徹底散了。”
“照你這麽說，那些生靈族群早就活不下去了，”計敦面露不屑，繼續反駁，“……”
“……”
片刻後，不隻是計敦跟尹方，連其他尊者也紛紛開口，彼此各執己見，形成了鮮明的兩個派系。
賈姝搖頭低歎。
百年來，這種事情，不知發生多少次了。
苦玉宗除了功法典籍吸引人，其他方面都算不上好，财侶法地，隻有一個法……怎麽可能吸引真正的強者？
何況這個法還是不完整的法。
要知道，無論哪個宗派，都是修的同一種生靈道，上至界尊老祖，下至普通尊者，無一例外……除了客卿。
比如青墨書樓，全宗上下都是以畫道爲主，無論遇到什麽疑難，都可以跟同門探讨，或者去請教師叔師伯，乃至界尊老祖。
落劍島，全宗上下都是以劍道爲主。
苦玉宗呢？
什麽道法都有，賈姝修的是畫道，計敦修的是海道，尹方修的是影道，宗内還有修劍道、烈日道、波紋道的尊者，亂七八糟。
至于界尊老祖修的是什麽道……至今都是一個謎。
“再這樣下去，苦玉宗恐怕永遠都是浮靈海域最弱的宗派，誰都敢來踩上一腳。”
賈姝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将衆人驅離宮殿，然後沿着一側的甬道，向後殿行去。
咚！咚！咚！
腳步聲清澈。
甬道越來越寬，眼前出現了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山谷，天上鑲嵌着三十六顆星辰，将整個山谷照亮。
谷内靈力翻湧，地面還有許多散亂的陣紋。
陣紋邊緣，一位宮裝女子握着紫色玉簽，正在小心雕磨。
“言姑娘，前輩在嗎？”賈姝躬身問道。
“在屋裏修行，你自己進去吧！”
言素情頭也不擡的指了指後方。
賈姝再次躬身，然後走向山谷裏唯一的青磚瓦房，剛到門外，便停了下來。
“前輩，弟子有事禀報。”
“說吧！”一道聲音從屋内傳出。
“數日前，黑石溝傳回消息，洪波山弟子攻打礦脈，逼迫本宗上繳四成礦石，如果再算上落劍島的五成，宗内弟子恐怕連煉器、煉丹都成了一件麻煩事。”
“洪波山？對方實力如何？”
“洪波山有六百多位真尊，其中五難真尊共三十七人，六難真尊兩人，普通尊者不計其數，以宗門目前的實力，恐怕無法對抗。”賈姝面露苦色。
礦脈、藥山之類的厮殺，一般不會引來界尊。
畢竟，界尊老祖也是要臉面的，如果什麽小事都參與，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有這功夫，還不如自己去混源虛空闖一闖，采集一些神藥奇珍，或者直接賜予神晶。“洪波山也算是老勢力了，麾下應該有不少藥山、礦脈，六百多名真尊弟子，總不可能全派到黑石溝。”顧修雲淡聲道。
“禀前輩，洪波山這次派遣了三個五難真尊，二十個四難真尊，以及大量尊者，單憑這些，足夠壓苦玉宗一頭了。”賈姝黯然回答。
如今的苦玉宗，隻有一個五難真尊，還是從覆滅的宗派勢力逃過來的，拜入宗門，隻是爲了尋求庇護。
除此之外，賈姝自身也相當于一位五難真尊，兼修兩脈，她的實力并不弱。
“洪波山……也罷，這兩頭真尊級妖獸.交給你，有它們相助，應該足夠了。”
青磚瓦房内飛出兩頭模樣怪異的妖獸。
一個渾身長滿尖刺，圓滾滾的，像是刺猬。
另一個生着三角腦袋，身軀下場，跟壁虎相似。
“六難真尊？”賈姝眼睛頓時一亮，“多謝前輩，黑石溝的争鬥，弟子一定全力以赴。”
她連忙抓起兩頭妖獸，朝着山谷外退去。
……
“夫君，你之前一直不願意幫忙，現在怎麽送出兩頭六難境妖獸？”言素情疑惑道。
“百年歲月，我已經将苦玉宗的命運變化推演清晰，是該更進一步了。”
顧修雲從瓦屋中走出，“苦玉宗隻占了一隅之地，不争靈脈，不争藥山，麾下除了黑石溝，沒有任何礦脈，推演起來也容易得多。如今一切變化都在我心中，就算洪波山不出手，我也會讓賈姝擴大宗門勢力。”
“這麽做，會不會引起落劍島的不滿？”言素情眉頭微皺。
整個浮靈海域，最危險的就是那六個凝神境巅峰，寒劍界尊作爲劍道修行者，也是其中最強的一位。
“不必擔心，落劍島掌控周邊三千五百億裏海域，麾下宗派共有九家，隻要咱們保持表面上的恭敬，繼續上供，他們不會輕易出手，”顧修雲笑了笑，“況且各方勢力還不清楚我的手段，又怎麽會冒險挑釁？”
“如果我猜的沒錯，洪波山此次行動，也是有落劍島在背後推動，意圖觀察我的實力。”
“落劍島在背後推動？”言素情臉色頓時一變，“這麽說，他們真的有意出手？”
“傳聞寒劍界尊極爲霸道，這樣的人物，絕不會允許自己麾下有任何不穩定因素，試探我，本就是早晚的事情。”
顧修雲神色從容，目光淡然，“他不來也罷，來了，就不必回去。”
……
殘月池。
青色身影盤膝端坐，正在閉目修行。
萬倍流速下，這具分身已經在殘月池修行了百萬年，五行本源、風雷本源早已完美融合，真仙道術的威力也推升到了極緻。
下一步，就是融合三種大道。
“百萬年修行，我已領悟三種真仙極緻道術，分别是五行空間，五行風雷，風雷空間。”
“三種道法彼此都已經契合，下一步，便是三者融合，形成真正屬于界尊的道術。”
“但這一步，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太難了。”
顧修雲睜開眼睛，微微歎息。
領悟九大本源，隻是仙道修行的初始，融合九種本源，才是最難的。
先要将一種種本源推演到元仙極緻，然後彼此融合。
理論上，任何兩種元仙極緻道術融合，都能形成真仙道術，但實際上，隻有橫跨大道的本源規則，才能爆發驚人威力。
比如五行大道：金木水火土。
五種本源規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合之後，也隻是讓道術更加完美，并沒有超出本身層次。
“三種大道中，以時間最爲神秘莫測，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推演出時間一脈的元仙極緻道術，更别說跟其他道術融合，五行、風雷、空間，是我唯一的方向。”
顧修雲低聲自語。
這個方向，早已離開輪回聖界之前，他就已經确定了。
人族真身以五行、風雷、空間爲主，白空澤以風雷、時間爲主，憑借着黑玉台跟黑鎖山的諸多機緣，并非沒有希望。
黑鎖山，除了黑玉台，還有兩處大機緣。
一個是造化空間，另一個是黑鎖通道最深處的半步至尊傳承。
“輪回聖界的流速比天外世界慢了千倍，算起來，白空澤跟我産生感應，才過去一個多月，冥冥中的兇煞波動卻弱了許多。”
青色身影自言自語了片刻，繼續埋頭修行。
殘月池的分身，以物質道爲主。
浮靈海域的分身，以生靈道爲主，相比物質道的突飛猛進，生靈道的提升顯然慢得多。
這也沒辦法，生靈道一向耗費時間，又是上乘道法，億萬年沒有進步也很正常。
顧修雲能在百年内有所突破，已經很難得了。
這還是得益于紫陽帝君的道冊典籍，以及強橫的心神意志。
……
輪回聖界，黑鎖山。
宮殿深處，白空澤盤膝端坐，正在吞吐體内濁氣。
呼！
一口濁氣吐出，形成赤紅色的風暴，卻被虛空之力束縛在身周三丈，難以掙脫。
緊接着，他再次一吸。
赤紅色濁氣回到肉身，大量雜質被剔除，隻剩下精純的殺戮之氣。
“血色意念終究是戮煉天君的一縷印記，隻顧着讓白空澤提升殺戮之氣，從沒想過打穩根基，認真修行。”
吞吐了許久，顧修雲睜開眼睛，微微搖頭。
同樣是七品，白空澤的玄妙威能遠不如旁人，連殺戮一脈的秘術都施展不出來。
戮煉天君培養白空澤，隻是爲了汲取足夠多的殺戮之氣，形成殺戮規則，從而承載天君意念，至于白空澤本身強大與否，一點都不重要。
“也幸好如此，如果是精純的殺戮之氣，我怎麽可能支撐這麽久？”
“更别說等到人族真身突破，讓我重新恢複心神意志了。”
顧修雲低聲笑道。
短短一個月，他已經跟先前完全不同，除了道法秘術，心性也已經跟殺戮玄妙貼合，至于命運一脈，隻剩下沒用的記憶碎片。
生靈道，就是道心。
永遠隻能承載一種道法，不可能支撐兩種大道，除非……是兩個人。
如今的顧修雲，已經不知道自己跟人族真身算不算同一人，共享一個意念源頭，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就在這時，龍央真尊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惜命小友，你可安好？”
“多謝龍央前輩關心，晚輩很好。”
顧修雲随口回應，話還沒說完，臉色頓時一變。
他差點忘了，自己前不久還受殺戮玄妙的浸染，怎麽可能安好？
按照先前所述，最少七天，最多一個月，殺戮玄妙就會将自己徹底影響，在此之前，他會選擇自殒。
“不好，東炎、龍央兩位前輩肯定是誤會了！”
正說着，兩股狂暴的氣息将整個宮殿完全籠罩。
龍吟聲響起，生死波動、命運波動彌漫虛空，兩位巅峰真尊已經出手。
距離顧修雲進入宮殿，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怎麽算，也已經徹底隕落。
此刻的他，到底有沒有被戮煉天君控制，誰能說得清？連他自己都沒法解釋。
畢竟，此刻的他心神意志跟殺戮玄妙完全契合，可以輕易施展殺戮道法。
這不就是被控制的體現？
昂！
碩大的龍頭張開嘴巴，露出鋒銳的獠牙，朝着白空澤咬了過來。
每一根獠牙都充斥着生死波動，一旦咬下來，不管顧修雲的本體是什麽，虛空也好血肉也罷，都會被死氣影響，極速湮滅。
生死玄妙，本就是極擅厮殺的體系之一，僅次于殺戮玄妙。
面對金色巨龍的撕咬。
顧修雲一掌揮出，五行規則形成元仙道術，配合殺戮玄妙，将龍頭勉強阻攔，同時身體極速後退。
“殺戮玄妙……他果然被控制了，東炎，快出手，絕不能讓他逃出宮殿，進入上方城池。”金色巨龍厲聲嘶吼。
“放心。”
一股命運之力彌漫虛空。
呼！
狂暴的氣息将顧修雲周身完全籠罩，無論他逃往什麽方向，都躲不開道法轟擊。
東炎真尊，七品命運修行者，精通天機演算。
在命運強者面前，一舉一動都被提前發現，怎麽可能逃得出去？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體會到面對命運修行者的痛苦。”顧修雲暗自歎息。
心神意志再強又如何？
物質道威能有限，殺戮玄妙又沒參悟幾天，無壽圖等道法都是基于命運一脈，根本施展不出來。
至于靈寶，早就交給了東炎、龍央兩位真尊，甚至連自身擅長的道法跟缺陷都說了出去。
蓬！
一道赤焰光芒落下，将白空澤重傷。
緊接着，金色巨龍張口撕咬，生死玄妙配合堅韌的肉身，再加上真仙道術，磨滅大半氣息。
“早知如此，還不如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靜靜等死。”顧修雲心中苦笑。
被自己留下的布置親手誅殺，真是又難堪，又尴尬。
“不對，我還有一門手段，殺戮之源。”
顧修雲眼前忽然一亮。
先前的白空澤施展不出這門秘術，因爲殺戮之氣不夠純淨，而且心神意志也弱了些，畢竟是血色意念控制，比不上人族真身。
而如今，這門保命秘術可以勉強施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