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靈島。
青色身影疾步前行,短短片刻,便來到洞府閣樓前。
“母親、大姐、二姐……言姑娘……我回來了!”
望着眼前的閣樓,顧修雲深吸一口氣,神色間透着激動與猶豫。
對餘夫人、顧修淑等人來說,他們隻分别了幾十年,但對顧修雲來說,那是足足數十萬年,而且其中二十萬年,一直處于極緻的痛苦中。
修行者存世歲月極長,但大部分時間都在靜修,百年歲月一眨眼便過去了,像顧修雲這種被瘋狂折磨,度日如年的日子,非常少。
二十萬年的痛苦折磨,幾乎成了他心中抹不去的陰影,每一次回想起來,就會忍不住一陣心寒。
不僅如此,連他的心性都發生了些許改變。
令牌飛出。
閣樓外的陣法壁障被打開,出現一條狹窄的通道。
顧修雲踏步走入其中。
片刻後,他來到一片廣闊的島嶼前。
島上閣樓林立,空間神陣将整個島嶼擴張了百倍,修行者穿梭于宮殿之間。
顧修雲掃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一側的沙灘上。
那裏站着兩個女子,一個是言素情,另一個是顧修淑。
“言姑娘……”
望着女子的側影,顧修雲心中微微悸動,想要上前,卻又伸不出腿。
數十萬年來,一次次的痛苦折磨,言素情、顧月幾乎成了他活下去的執念,這種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往日的他,除了道法、長生,心中再無其他。
哪怕曾經對言素情産生過漣漪,也被自己生生壓滅,命運修行者,往往都無比冷靜,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看透生靈運轉,感悟上乘道法。
但如今,他心中卻生出了牽挂。
這也許就是煉意境的另一種影響。
“素情,别在這裏傻等了,我家三弟根本不會動心,”顧修淑說道,“多少年了,你還看不出來,他早已看淡世俗,除了長生、道法,有什麽能入他的眼睛?”
“全教上下誰不知道你跟月丫頭喜歡他?他自己更清楚,可是他做了什麽?直到今天,還是一副孑然一身的姿态。”
“顧公子修爲深厚,而我隻是個小小的鬥霄境,哪裏配得上他?”言素情微微搖頭,“能時常見到,已經很滿足了。”
“你這傻丫頭。”
顧修淑微微搖頭,“三弟也是夠狠的,竟然不許你修行仙道,還說出什麽兵戎相見的話,前世魔頭又怎樣,不還是你?”
當初島嶼上的那番話,言素情有多心痛,餘夫人、顧修淑是明白的,但她們不知道該說什麽。
數萬年來,顧修雲作爲神教大祭司,一言既出,無人敢反對,絕對的實力,造就了絕對的權威。
“或許,是我錯了……”
顧修雲周身籠罩着空間之力,将身體完全遮掩,靜靜的望着言素情跟顧修淑,“我一直以爲自己給的是言姑娘、母親、大姐她們想要的,可或許……她們隻想平靜的過日子,并不願意成爲尊者。”
“淑姐,我們回去吧!”
言素情在島嶼邊緣站了許久,終于收回目光,“其實顧公子說的對,如果我的前世是魔頭,修行仙道反而是個禍害,不如一直停留在鬥霄境。”
“言姑娘。”
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
言素情、顧修淑猛地轉過頭。
隻見青色身影站在遠處的沙灘上,臉上挂着淡淡的歉意。
“顧公子?!”
“三弟,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不久,”顧修雲歎了口氣,猶豫片刻後說道,“言姑娘,你決定修行什麽道法了嗎?”
“不修了。”
言素情微微搖頭,“天外世界沒有壽元限制,有公子庇佑,我們能活上億萬年,已經足夠。”
“億萬年……太短了。”
顧修雲走到言素情面前,“你是鬥霄境,心神意志很弱,就算肉身跟靈魂沒有限制,心神意志也隻能支撐幾千萬年,我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就當是爲了我。”
“爲了顧公子?”言素情杏目微顫。
“這段日子,我在外面遇到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顧修雲輕輕抓起言素情的柔荑,“長生也好,大道也罷,如果隻剩我一個人,又有什麽意思?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渡過這漫長的歲月。”
言素情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幾萬年了。
這麽多年來,顧修雲一直在外面行走,每日爲了長生、大道而奔波,爲了解開命運桎梏,爲了對抗天地規則,抵擋天機祖師,一次次的厮殺。
雖然分身常年坐鎮天機盤世界,卻一直留在地底虛空,除了獨角巨獸,誰也看不到。
對于言素情,顧修雲一直處于若即若離的狀态,不敢太靠近,也沒有太疏遠。
并非他不動心,早在當年的宥甯城裏,他就已經喜歡上了言素情,但一想到自己背後的重重危機,所有的動心都化作飛煙。
直到如今,走出輪回聖界……
“言姑娘,我想跟你一起走過長生路,可以嗎?”顧修雲說道。
我沒聽錯吧……顧修淑頓時瞪大了眼睛。
“三弟,你?”
“大姐,我想的很清楚,”顧修雲目光鄭重,“即便是修行者,心中也總有一分牽挂,往日裏我一直以爲長生大道就是我的一切,但如今我明白了,除了長生,還有心愛之人。”
……
半日後。
一則消息震動了整個神教。
大祭司跟言素情結爲道侶,不日舉行宴會。
“真的假的,我怎麽記得大祭司跟言祭司是夫妻,他跟言素情姑娘結爲道侶,怎麽算?”
“這有什麽,他們兩個的姻緣是凡俗時期的事情,況且如今我們已經離開諸天界域,再也回不去了,往日的事情何必在意?”
“那顧月祭司呢?”
“我可聽說,言素情姑娘跟顧月祭司都心儀于大祭司,不說别的,當年大祭司征戰無相天,一直是月祭司從旁相助,多年來不離不棄。”
“那也是諸天界域的事情了,有什麽好在意的?”
神教内議論紛紛。
仙道修行者,很少會結爲道侶,畢竟長生路漫漫,很少有人能陪自己走過去。
特别是顧修雲這樣的修行者,七難界尊,又是命運道強者,心神如同冰冷的潭水,很難心動。
不出意外的話,最終會像庚陽尊者、八目真尊、天機祖師等人一樣,獨自行走于大道之間,往日的一切都如同過眼雲煙。
但他遇到了赤鱗老祖。
數十萬年的折磨,一次次生死輪回般的經曆,讓他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
數日後,鞭炮聲響徹島嶼。
……
一座挂滿紅紗的宮殿内。
“言姑娘,在我心中,你,丫頭,還有母親、大姐,每一個人都是我最親的人。”
望着眼前的絕美女子,顧修雲說道,“無論是輪回聖界,還是天外世界,修行者很少會有第二個道侶,但無論你還是丫頭,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明白。”
言素情微微點頭。
顧月對顧修雲的心思,早在數萬年前,言素情就很清楚。
她甚至曾經想過,也許有一天,顧修雲跟顧月結爲道侶,那一天,她隻要靜靜的在旁邊望着,也已經滿足了。
“顧公子,你先前說你經曆了很多事,到底是什麽?”言素情好奇道。
“被一條鯉魚精折磨了些日子,”顧修雲笑着搖了搖頭,“說起來,它也算是咱們的媒人,如果沒有它,或許我現在依舊是孑然一身……”
宮殿内,紅妝素裹。
兩個身影依偎在一起。
……
宮殿外,轟鳴聲陣陣,卻不是厮殺的聲音,而是敲鑼打鼓跟飲酒歡笑的聲音。
整個島嶼,從神教弟子到衆生域的異能者,都在慶祝。
“想不到大祭司竟然跟言姑娘走到了一切,說起他們,我倒想起了一件往事,”顧氏族老笑着道,“還記得當年的鳳麟會,那一次,言素情是鳳麟會第一名,有資格選擇兩名随從弟子……”
“真不知兩人發生了什麽,言素情姑娘竟然把大祭司當成了顧修旦。”
“顧修旦又是何人,怎麽我們從未聽說?”
“據說此人投靠了暗月潭,估計是死了吧!”
“從那時候起,我們就一直以爲,言姑娘跟大祭司會有一段情緣,不曾想到,後來言素詩居然跟大祭司結爲夫妻,此事也就沒了下文。”
“言祭司果然是大祭司的妻子,還好祭司不在輪回聖界之外,否則真不知鬧出什麽事來!”
“或許也是因爲如此,言素情姑娘才沒有拒絕,畢竟這是他們心裏最大的結。”
顧氏族老跟言氏族人嘴裏述說着。
另一側,言氏的幾位叔祖也在滔滔不絕的講述。
他們說的是另一件事。
“當年在秘境世界,我等被困在神教總壇,那時起,大祭司便跟素情丫頭有不少來往……”
“如果不是言素詩的緣故,或許早在那個時候,兩人便在一起了。”
一件件往事被衆人說出,許多後來拜入神教弟子津津有味的聽着。
雖然都是些小事,但發生在大祭司身上,那就不一樣了。
畢竟,那是一位傳說中的真尊……神教弟子還不知道,顧修雲已經是界尊。
……
“赤鱗老狗當真狠辣,爲了控制我,硬生生折磨了我幾十萬年,并将鎖神噬心訣修煉到四重境,但也多虧了他,讓我在短時間内将煉意境圓滿,甚至超出許多。”
“……此後,在殘月池内,我将肉身提升到了尊者四重境,并将物質道修行圓滿,達至界尊境。”
“界尊?”言素情瞪大眼睛。
短短數十年,眼前之人竟然已經是界尊了?
整個輪回聖界的傳說,從未有人達到過的境界……界尊,顧修雲竟然已經是界尊了。
“赤鱗老鬼比我強太多了,他已經是九難界尊,法随境修爲,論實力,比我強上千倍,想要報仇,還差的遠。”
顧修雲微微搖頭。
七難界尊又如何,跟赤鱗老祖相比,實在差了太遠太遠。
除非有一天,他能更進一步,達到八難境,并将物質道、生靈道提升到極高層次,甚至接近圓滿的地步。
面對世界規則,普通手段毫無意義。
畢竟那是真正接近圓滿的世界,世界規則壓制下,赤鱗老祖如同虛空的主人,任何道法都被完美掌控,即使是六重境武者,也難以對抗。
“離開殘月池之後,我到了青陽州,在那裏,遇到一位黑鎖山弟子,夕山祖師。”
“說起此人,我跟他還有一段淵源……”
“黑鎖山覆滅之後,宗門駐地便到了輪回聖界……”
顧修雲一句句述說,望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無比滿足。
曾幾何時他就想過,有一人跟自己分擔一切,所有的痛苦、開心跟對方分享,如今,終于找到了。
言素情,就是他想要一生相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