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氣橫流，濁氣竄動，引發的後果絕非罡煞那麽簡單。

清氣可以滋補靈魂、孕養心神，但若爲害，也會傷及魂魄，嚴重的話甚至會摧毀意識，讓修行者變成癡呆。

濁氣更加恐怖。

無相天的濁氣凝聚成大地，早已被本源磨滅一切威能，隻有地脈中仍藏有些許煞氣，而這座世界的濁氣極爲混亂，修行者若是在這裏隕落，殘餘的魂魄很可能跟濁氣結合，化作厲鬼。

跟正常生靈相比，厲鬼喪失了部分心智，隻剩下最本能的執念，沒有智慧，也不懂得善惡，隻知道侵奪靈機，壯大自身。

行走在此界，不僅要面對清濁二氣的威脅，還要抵擋随時可能出現的幽魂厲鬼，對開脈境而言，可謂步步艱難。

“界空本源跟真意境的内天地彼此沖突，所以此界創建之時，就被抽離了本源，後來借助神陣以及諸多奇珍穩固其根基，才能長存于世間。”神烏妖皇解釋道。

頂尖宗派的界空駐地，大多是這種沒有本源的秘境世界。

“此界比當年混亂了許多，想來長離四宗沒有派遣鬥霄境鎮守，以至于生出不少邪魅之物，”鳐皇環顧四周，“短短片刻，咱們已經看到數百隻厲鬼。”

“也許是刻意留着這些鬼魅，令其不斷成長，再将之煉化成丹藥，用來提升魂力。”墨毒妖皇說道。

聽到此話，顧修雲面色微沉。

煉魂爲丹，隻對鬥霄境以下有用，頂尖宗派不屑于做這種事，但那些來自長離天的弟子就未必了！

“難怪長離四宗經常派遣人族世家的弟子進入各處暗淵探查，敢情不是真的讓他們尋找什麽情報，而是作爲厲鬼的資糧。或者……就是等着他們隕落，成爲厲鬼，煉制成魂丹後供長離天弟子使用。”

“人族修行者拜入長離四宗，隻有一成可以活着離開，其餘的全部隕落在各處秘境，倘若我隻是個普通開脈境，下場恐怕不比他們好多少。”

顧修雲心中生出濃烈殺意。

數萬年來，人族世家隕落了多少修行者，數不勝數，竟然隻是爲了煉制魂丹，長離四宗用修行者的血肉魂魄作爲丹藥，行徑跟邪魔有什麽分别？

顧修雲思索間，神烏妖皇已經催動魂念，籠罩整個秘境世界。

此界比神教總壇所在的秘境龐大了許多，足有八萬裏，但在神烏妖皇面前依舊顯得極爲狹小。

九品祖師，真魂層次遠在八品之上，何況神烏妖皇以幻術爲主，魂體更加強大，足以覆蓋百萬裏方圓。

以它的實力，若非顧修雲心境異變，怎麽可能擋得住迷音幻術？

“此界沒有任何大能，隻有三四個鬥霄境，最強的也隻是個入玄。”

“先封禁了他們，留着活口，免得打草驚蛇，”顧修雲沉聲道，“長離四宗不可能完全放手，肯定會派遣一到兩位真意境駐守在無相天内。”

“好！”

神烏妖皇微微點頭，魂念凝聚成無形力量，将秘境世界最深處的長離天弟子全部封印，丢進了須彌袋。

嗤拉！

虛空裂縫被撕開，灰暗光芒接連穿過兩層壁障，進入寂滅空間，向另一處秘境疾馳而去。

……

無盡虛空極深處。

巨人踏步前行，目光悠遠而又蒼茫，他的身體仿佛不存在于正常空間，又似乎籠罩了百萬裏虛空。

身影所至，天地規則蕩然無存。

“離空，來我這裏作甚？”缥缈的聲音從無比幽暗的黑色窟窿中傳出。

“跟你談一筆交易，”巨人面露傲然，“諸天界域内，隻有三位真尊知道無相天的變故源頭，那三位心中所求太過高遠，肯定看不上無相天，所以此番機緣，隻有你跟未央尊者在争。”

“哦？接着說。”窟窿深處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無相天曆史悠遠，但能封鎖整個界空，且布置五屬性融合神陣的并不多，細算下來，也就八目真尊、天機祖師、朱厭、白澤四位，再往前，時間太久遠，已經超出了陣法材料的極限，不太可能。”

巨人神色間充滿自信。

世間萬物皆有其壽數，即使是一塊石頭，曆經漫長歲月，也會被風雨磨成粉末，何況是一座神陣。

五屬性融合神陣，絕非常人可以催動，便是九品祖師，也做不到，所以早在無數年前，神陣便被開啓，隻是一直藏匿在界空本源深處，又被秘術遮掩，因此無人察覺。

維持一座五屬性神陣的運轉，對陣法材料的沖擊何等恐怖，一千萬年，便是其極限。

千萬年歲月裏，隻有白澤、朱厭、天機祖師、八目真尊曾經駐留于此，并留下傳承。

“可你先前說過，八目真尊不擅長此道。”黑色窟窿中走出一道身影，随着他邁步，周邊的虛空近乎撕裂開來，窟窿深處仿佛蘊含無盡吞吸力，即使是九品祖師，也無法抵擋黑色窟窿的吞噬。

“本座隻是八目真尊的奴仆而已，他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我怎麽可能知道？”

巨人搖頭一笑，“但我很清楚，這不是他的手筆。”

“那就是天機祖師跟朱厭、白澤所爲了！”洞辰尊者淡漠的望着前者。

“不會是朱厭。”

巨人搖頭，“它已經走上了另一條路，就算真的出世，對我等也沒有任何用處，你又何必隐瞞？”

“有道理。”洞辰尊者微微點頭。

上古真尊朱厭，領悟了五行、空間兩條大道，但最後都被它舍棄，這位不亞于八目真尊的可怕存在，認爲規則之路是錯的，最終隻會走向滅亡。

它要走煉體之路。

“白澤的可能性也很小，畢竟那位距離這個時代太久遠了，将近九百萬年，即使藏有後手，也已經埋在歲月的灰塵中。”

“所以本座有九成把握，此事跟天機遺脈有關，”巨人望着洞辰尊者，“天孤小輩近些年行事有些詭異，能讓他們不惜暴露底牌，肯定是一份大機緣，而且會讓尊者們出手争奪。”

洞辰尊者目光平靜如水。

這一點很好推測，五屬性融合神陣就是針對尊者的，若隻是尋常機緣，最多吸引些九品祖師，何必催動五屬性神陣，真意境大能不敢在界空内出手，應對起來很容易。

尊者就不一樣了！

在尊者的魂念依附下，任何一位凝聚了真魂的鬥霄境，都可以施展出融合玄妙，甚至更加繁複精妙的手段。

一念之間，可以制造出上百個惜命真人。

這等存在面前，顧修雲跟蝼蟻沒什麽區别，離空尊者之所以退讓，不是因爲害怕，而是礙于尊者的威嚴。

難道一個鬥霄境小輩，也要讓離空尊者親自出手？何況還有那麽多尊者盯着。

“洞辰，我說的可對？”

巨人望着幽暗身影。

“對不對，與我何幹？”洞辰尊者嗤笑一聲，轉身欲返回窟窿。

“且慢，”巨人朗聲道，“忘了告訴你，先前長離四宗撤退時，派遣了兩名真意境駐守在秘境世界，天星殿的弟子再厲害，也無法跟真意境對抗。”

洞辰尊者猛地轉身，眼中寒芒閃爍，“好一個離空，本座小看了你，說吧，想怎麽合作！”

“無相天那份機緣，我們兩個共享，本座麾下的真意境，任由你調遣，如何？”

“不夠，尋常真意境，遠非天孤小輩的對手，”洞辰尊者搖頭，“本座也不瞞你，天星殿弟子已經前往赤矜山，拜訪白毛猿，這隻猴子再怎麽嚣張，也不敢違背尊者令谕。”

巨人嘴角露出三分嗤笑，“巧了，來此之前，我剛拜訪過未央尊者，聽他的意思，白毛猿已經跟問道閣聯手了！”

洞辰尊者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