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解約吧!”
“條件很簡單,隻要你宣布退役。”
“我同意。”
這些紛亂的嘈雜孫翔一個字都沒有入耳。他低着頭,一心一意地看着手裏的賬号卡,他夢寐以求的、今天終于拿到手裏的賬号卡——
一葉之秋。
銀白色的卡面,鮮紅的線條,說明這是一張與榮耀同時誕生的首版卡。賬号卡的邊緣有着些微的磨損,然而對于一張被使用了足足九年的卡來說,這點兒磨損,隻能說明它一直被主人萬般珍惜。
卡面上字迹有些漫漶,有的地方能看到重影,似是被人新近重描了一遍。“葉”、“秋”兩個字龍飛鳳舞,“一”、“之”兩個字卻顯得謹慎收斂,看上去并不是一筆寫成。然而無論字迹如何,有這四個字在,就昭示着手裏的這張卡獨一無二的身份。
鬥神。
半年之前他沒有想過能夠擁有它,半年之後,他真真實實地握住了它。
這個夢,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孫翔一直記得那個夏日。
常規賽結束,季後賽開始。夏休期提早到來的孫翔卻沒有多少懊喪,第一年出道,就能把越雲帶到差一點進入季後賽,他對自己的成績已經足夠滿意。何況……嘉世不也就一輪遊麽。
“你是嘉世的?你們老闆要見我?”
賽後休假,接到這個電話,孫翔才真正是有些發懵。但是随即,他漫不在乎地一揮手:“見就見呗!時間地點?”
半個小時後,陶軒滿臉是笑地向他伸出了手。
“讓我來嘉世?”孫翔皺眉。他向沙發裏歪了歪身子,交抱着雙手,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不感興趣:
“我可是狂劍啊——嘉世又沒有狂劍士。”
“百花找你了?”
“當然!”
陶軒暗暗皺眉。不過這也不算是個太意外的回答:衆所周知,孫哲平手傷退役之後,接掌落花狼藉的狂劍士一直不怎麽盡如人意。第七賽季出了孫翔這麽個新人,還是個狂劍,百花不可能不動心思。
曾經的第一狂劍啊!
玩狂劍的,哪個不想執掌落花狼藉?
這個障礙他曾經預料過,要說應對,卻委實沒有太有把握的方案。事到如今,也隻能把那個不太靠譜的、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拿出來試一試了——
“有落花狼藉在,别的角色想必你也不感興趣——但是,一葉之秋呢?”
“一葉之秋?!”
孫翔的呼吸一下子抽緊了。
說句實話,如果放在他面前的是拳皇、是劍聖或者是槍王,他可能也就付之一笑,絕不動心。他是狂劍,而狂劍的最高目标,理所當然是落花狼藉。
可是,那是一葉之秋啊!
是聯盟最強的賬号卡,是締造三連冠的王者,是鬥神——
哪個玩家,哪個職業選手,哪個接觸過榮耀、熱愛榮耀的人,會不憧憬鬥神?!
他坐直了身體,先前交抱在胸前的胳膊也跟着垂落下來,掌根用力按住膝蓋。十九歲青年口中吐出的言辭,雖然和先前還是一樣的字句,語氣卻已經大相徑庭。甚至,帶上了幾分猶疑忐忑:
“我可是狂劍啊。”
“所以也不是你想接就能接的。”見孫翔如此,陶軒心中大定。他向前挪了挪身子,笑得越發如沐春風:“你先得證明,你玩戰法玩得夠好,對吧?”
“怎麽證明?”
年輕人的眼裏,兩點光華燦亮如星。
當晚會談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陶軒站在路邊,目送孫翔上了計程車,絕塵而去。他久久凝視着車輛遠去的方向,直到那兩點尾燈消失不見,才長長歎了口氣,轉向崔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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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崔啊,你說我這想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怎麽會呢陶總。”崔立馬上回答。“孫翔是真的有天賦的,而且外形好,又肯配合。再說了,葉……葉秋不是也說過,狂劍士和戰法,本來就是相通的麽。”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陶軒苦笑。“何況他也就是說着玩玩,又不是針對……不管怎麽樣,也不是針對孫翔。”
崔立默然。
葉秋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第三賽季,百花風頭無雙,繁花血景正盛。那時候,陶軒和他,還經常帶着戰隊上上下下,一起出去打個牙祭。
一次撸串的時候聊起聯盟選手,陶軒開玩笑地說,如果孫哲平不玩狂劍玩戰法,說不定也是一代高手。
當時葉秋就笑:“狂劍和戰法,本來就是相通的——看似攻得兇猛,骨子裏算計起來比誰都細。”頓了頓又自個兒搖頭:“不過孫哲平就算了,他那個一往無前,節奏往死裏拉滿的性子,戰法?”
說到這裏,一口幹掉了手上的烤串,把竹簽在指間轉了幾轉,假作戰矛向前一刺:
“他還是玩他的狂劍去吧。”
這句話當時聽過笑過,也就到此爲止。四年之後,陶軒想找一個替代葉秋的人選,遍尋不得之下盯上孫翔,當年的說笑,不知爲何又兜地漫上心頭。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立刻讓孫翔接一葉之秋。”崔立繼續勸着:“葉秋用的那些訓練程序,孫翔用戰法能打到多高;拿個戰法号,孫翔能和嘉世的其他人打成什麽樣……這樣試一試,不就能試出來了麽。”
陶軒沉吟不語。數據能說明一些問題,然而就算是他也知道,說明不了全部的問題;至于對戰成績……
“你說劉皓?”
“能用的人裏,劉皓是最強的了。”
崔立低眉順眼地回答。陶軒點點頭,眉頭仍然糾結在一起。他煩躁地來回走了幾步,猛地一摔手,往下一劈:
“不管了!等數據出來再說!”
隻要孫翔的能力還過得去,葉秋,他是一定要趕走的。
陶軒想。
而數據這東西,整個夏休期,孫翔就在家裏沒日沒夜地刷。
70級的戰法号,淘寶上到處有賣;葉秋日常用的訓練軟件,崔立已經給他傳了過來,上面若有意若無意地,還殘留着幾個記錄;要練成足以替代葉秋的戰法,這個……就隻能靠他自己了。
戰矛呼嘯,炫紋飛揚。将近三個月的努力,到了夏休期快要結束的時候,孫翔留在訓練軟件上的記錄,已經全面地、穩定地超過了軟件上原有的,疑似葉秋打出的記錄。
——彼可取而代之也。
看着記錄欄裏,那一行行高高挂起的數字,熾熱的信心和迫切的希望,越來越地滾燙地,在孫翔年輕的胸膛裏湧動。
陶軒說,葉秋老了。
陶軒說,葉秋的狀态下降了。
陶軒說,這麽多年,葉秋再也沒有打出過龍擡頭……
——我也不能。但是我知道我總有一天能做到。而葉秋,他的年齡,一旦走上了下坡路,便是從此一去不返。
夏休期結束前的那次會面,他當着陶軒的面,用戰鬥法師連赢劉皓十把。
每一把都是大優勢獲勝。
從屏幕前擡起頭,他看見陶軒眼裏狂喜的光芒。
“不過簽約的時間要延後到冬休期……葉秋畢竟是嘉世戰隊的創始人,我們必須謹慎處理,你明白的吧?”
“再說,你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再好好地打磨戰鬥法師一下。你也希望一葉之秋到你手裏,立刻就能大放光彩,不是嗎?”
“當然!”
孫翔朗然一笑。
眉眼飛揚。
接下來,就是第八賽季;
嘉世連戰連敗,排名連降,直跌谷底;
孫翔低調轉會嘉世,并未對外宣揚;
從葉秋手裏接過了聯盟第一賬号卡,鬥神一葉之秋;
“我會讓鬥神的名号,再度響徹整個榮耀!”
那時候的孫翔仍未知道,他接過的,是一份如何沉重的精神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