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傑輕輕地透出了一口氣。
場下,三位戰術大師也透出了一口氣,輕輕微笑。
六星光牢,死亡之門,兩個大招一旦落下,計算出術士的位置就是時間問題。難點不在于計算,而在于騙出——不,說騙出太難聽了,以張新傑那家夥的性格,應該是誘導——誘導美國隊的術士,讓他落下第二個控場大招。
“美國隊膽子真大。”
葉修啧啧贊歎。
喻文州百忙當中恨不得瞪他一眼:無奈沒有空,張新傑的視角要看,張佳樂報的坐标要看,大屏幕上團戰的情況也要看,還要額外關注一下夜雨聲煩到哪裏了。國家隊隊長隻能用嘈雜環境之下,風度允許的最大音量,在領隊大人耳邊嚷嚷:
“哪裏膽子大了?”
“他們竟敢放術士單飛啊!”
喻文州:“……”
美國隊的膽子,也确實是大得可以。喻文州自忖,換成他在場上,是無論如何不敢讓術士單獨藏在遠處的——索克薩爾隻要上場,就一直都在隊友們的保護圈當中,從無例外。
至不濟,像是今天這樣光線黯淡,利于躲藏的溶洞地形,也要藏在隊友附近,随時随地都能得到支援和保護。
不然的話,萬一有哪個近戰摸近身邊,他大概率撐不過三個回合。美國隊的術士估計是對手速非常有自信,才離開隊友,一個人躲在那麽遠的地方……
——所以等等,葉修嘲諷的,到底是美國隊的戰術思路,還是他喻文州的手速?
他可以把葉修打一頓麽!
可以麽!
不是所有術士生存能力都那麽差的!!!
不好了,感覺像是自己嘲諷自己了……
無論如何,戰局進行到這裏,可以說中國隊已經邁出了堅實的一步。而這,也足以讓場下的戰術大師們,露出短暫的、放松的微笑,甚至可以稍稍開個玩笑。
這是獨屬于場下的輕松。場上,張新傑可沒有任何輕松的餘裕:在隊伍頻道發出信息,指出美國術士大緻的所在區域之後,他立刻全力以赴,投入戰鬥。
——近在眼前的,更加激烈、也更加重要,足以決定中國隊命運的戰鬥。
美國隊的主力攻擊手們,沖上來了!
戰鬥賊陰影跳躍,魔道學者火弩箭,對陣一葉之秋和王不留行,原本,正好是勢均力敵。現在拳法家鋼鐵之軀入場,夜雨聲煩又跑得不知去向,勝利天平就向美國隊的方向,一點一點傾斜了過去。
而要想把天平扳回原位,治療的援助,和戰術大師精準的調控,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逆光的十字星舉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再舉起。溫和的白光在石不轉手中高低錯落,一波一波沖刷過隊友們的身體,溫柔而堅定地拉起他們的血線,給他們繼續沖鋒陷陣的勇氣。
一葉之秋,王不留行,跳躍在遠處的一槍穿雲,更遠處不斷射擊、不斷投擲手雷的百花缭亂,每個人,都能受到不算均勻、然而足夠及時的照顧。
至于在吟唱的過程中,石不轉受到多少幹擾……
如非必要,張新傑,是不會尋求近戰們掩護的。
子彈橫飛!
一槍穿雲在不停地射擊,擊碎星辰也在不停地射擊。神槍手和神槍手之間的對戰,有個尴尬的地方就是:絕大多數情況下,誰也打斷不了誰。沒辦法,大家都是瞬發,一扣扳機子彈就出去了,卡不住……
你一梭子子彈掃過去,對方最多最多,晚個半秒鍾一秒鍾射擊。出不了手,那是不可能的!
而張新傑需要注意的,不僅是筆直射來的子彈,還有開啓了曲射技能、劃着弧線鑽過來的子彈。更有甚者,打在石柱上、石筍上,甚至地面上,反彈過來的子彈,更是四面八方的呼嘯着,完全不講道理地向他咬過來。
張新傑操縱着石不轉努力閃避。側身,俯身,繞過石柱,蹲下,跳起……
白光不斷閃爍,落在他自己身上,落在一葉之秋和王不留行的身上,落在遠處兩名槍系的身上。
可能會中斷,也可能會延遲,但是無論如何,每個角色的血線,都被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區間内。
場下的治療們安靜地看着這一幕。
方明華,徐景熙,袁柏清……業内曾有議論,聯盟各個強隊的治療,在能力上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落差。方士謙帶着“治療之神”的名号退役以後,要說哪一位治療最強,實在,也沒有一個衆望所歸的答案。
至于張新傑被稱爲第一治療?他是戰術大師,有光環加成麽!
可是現在,發生在場上,發生在他們眼前的戰鬥,似乎提供了不同的答案。
眼下的戰鬥已經足夠激烈。張新傑一邊走位閃避,一邊治療,操作的繁複程度,從他的手速曲線就可以看出——APM已經穩穩過了300。光看他操作的壓力,和對面美國隊的守護使者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守護使者站在主場圖上,熟悉地形,又有魔道學者爲他分擔。聖盾術的光罩消失之前,火弩箭上下翻飛,把一槍穿雲射過來的子彈擋去了不少。石不轉,卻隻有靠自己了。
頂尖的大賽,頂尖的對手,如果是我,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微草、藍雨、輪回,各個強隊的治療都在這樣扪心自問,然而,張新傑所做的,還不止于此!
在履行治療本職的同時,他還在不停地轉動角色視角,觀察場上局勢。隊伍頻道裏,指令一條一條的往下刷着,毫不停頓——
太強了。
張新傑,真的太強了。
或許是有了足夠強的隊友,又遇到了足夠強的對手,才盡情地釋放出了自己的水平;也或許是經過了世邀賽的淬煉,能力更上一個台階。
無論如何,将來十一賽季的張新傑,或許已經用不着依靠光環加成,就能夠坐定第一治療的寶座……
當真如此嗎?
方明華目光火熱。第十一賽季,輪回的目标毫無疑問是冠軍,自己怎麽能忍受成爲短闆,在治療方面被張新傑甩下一截?
徐景熙呼吸沉重。牧師有牧師的路,守護使者有守護使者的路。自己或許成不了張新傑這樣的治療,但是,成爲最可靠的守護者,讓隊長和隊友們沒有後顧之憂,下個賽季,我一定要做到!
袁柏清悄悄看了身邊的方士謙一眼,握緊水筆。師父靠着牧師、守護使者雙修的本事,曾經摘得“治療之神”的名号;而自己,在這兩條途徑上再下些苦功,是否能夠,給隊伍多提供一些戰術的變化,和出其不意?
每個人,都看着石不轉奮戰的身影,默默想着自己的心思。而頭頂上方,大屏幕上的戰局,變化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