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無量無聲入水。
劇院魅影地圖的地下湖,差不多是音樂劇中地下湖和真實的巴黎歌劇院地下湖的綜合體。主體結構參照巴黎歌劇院,同時在這個基礎上,按照音樂劇的設定,添加了無數精美的修飾。
一個個拱門,一根根三四人無法合抱的方型立柱,在深達六米的湖水當中,撐起了整個歌劇院的基座,也在水面上撐起了連綿的穹頂;
而牆壁上,立柱上,無數枝形燭台,以及燭台上燃着的一根根白燭,則閃動着、搖曳着,照亮了整個黑暗的湖面。
海無量入水,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漣漪,就見得一湖燭光倒影随之漾開,細細碎碎,如同灑落了一湖星辰。
滿目星河影動。
賽場上一時寂靜。數萬觀衆屏息凝神,隻有輕輕的贊歎像微風一樣吹過人群。
“方銳這個戰場選得不錯啊!”潘林開口就是贊歎。“水足夠深,有牆壁,有柱子,有光影交錯,足夠的遮蔽和迷惑。對方銳來說是非常适合發揮他戰術特點的地方啊!”
“如果對手是别的職業,可能确實是的。”相反的,李藝博卻不像他那麽樂觀,口氣裏稍稍帶了些遲疑:
“看,對面的魔道學者也下來了……”
白草折跨在掃帚上,穿過大舞台另一邊的小門,疾飛而下。
貿然進入對手選定的戰場,原本是戰略上的大忌;可是,魔道學者敢于下來,除了因爲整體局勢落後,不願意被判消極比賽之外,也自有他的底氣。
魔道學者,能飛!
我身在空中,可以有足夠的手段攻擊到你;你氣功師在水裏向上跳,你撐死了跳出平地的一半高度吧,我雖然飛不高,可也不是你伸直了胳膊就能碰到的!
你有多少遠程攻擊技能,又有幾個捉雲手,能把我從空中揪下來呢?
場上一時安靜。海無量無聲無息潛在水底,伺機而動;白草折跨在掃帚上往複飛行,警惕地掃視着底下的湖面。燈光搖曳,湖水蕩漾,每一點輕微的變化,都令選手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不敢疏忽分毫。
一圈、兩圈……
一分鍾、兩分鍾……
短暫而又漫長的三分鍾過去,雙方角色一在半空,一在水底,各自迂回盤旋,竟然一直都沒有接觸。
觀衆席上漸漸起了騷動。先是交頭接耳,叽叽喳喳,再後來,一片一片的手機光亮,就在席位上亮起。——好在時間還短,不至于出去抽個煙、上個廁所啥的。
并不是觀衆沒耐心。兩位選手的戰術走位中的心機,普通觀衆無從領略;而地下湖的每一陣輕風、每一聲水響,是怎樣引起他們的變向、躲避和折返,觀衆們就是想知道,他們也看不清、聽不見。
全息投影和頭頂上的大屏幕,以及比賽現場的高音喇叭,和選手面前的顯示屏,以及小黑屋隔音環境裏的高靈敏度耳機,到底還是天差地遠。
現場觀衆那是沒辦法,電視機前的觀衆,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解說身上。導播在耳機裏咳了又咳,潘林和李藝博雖然觀賽條件比現場觀衆好不了多少,也隻能搜索枯腸,努力讓交手前的這段時間變得不那麽乏味:
“雙方選手都打得非常謹慎——韓國隊的那位魔道學者是沒辦法,背水一戰,他必須找到最好的機會才能出手;而方銳的性格,也不是會貿然出擊的那一種……所以李指導,依您所見,雙方會在哪裏發生第一次的碰撞呢?”
“好的我們來分析一下雙方選手的思路。”哪怕毫無線索,李藝博還是很娴熟地接了上去:
“就戰鬥本身而言,最好當然是能夠成功繞背。但是地下湖的場景特殊,雙方一個在飛行,俯身向下,一個在潛水,仰面向上,都不太容易繞背。那麽,就要選一個對自己比較有利的地形,比如說,對付魔道學者,最好不要在角落裏起手……”
蓦然間,白草折壓低掃帚,快速俯沖而下,揚手打出一道亮光;與此同時,黑色天鵝絨一般的湖面上,晶瑩透明的水柱轟然升起!
星星射線,轟天炮!
“抓到你了!”
屏幕後方,角色背後的兩個選手,同時無聲開口。
兩雙專注的眼睛,一模一樣的倒映了滿湖星輝,分外璀璨。
隻可惜,兩位選手勢在必得的一擊都打了個空。白草折身下的掃帚一偏一折,快速躲開;而海無量,都不用刻意閃躲,就看着那道星星射線擦着肩頭過去,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這水面上的光影晃得,實在是太難瞄準了。
權仁俊微微皺眉。耳機裏嘩啦一聲水響,海無量在水波中向下潛行,一兩個轉折之後,又消失在了白草折的視野當中。
深達6米的湖水,大片大片的陰影。水道四通八達,海無量幾乎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躲藏——水底,柱子背後,燭台下方,或者往來滑行的小船底下。
相反的,百草折想要找到他,卻需要時時環顧,處處留神。
這是一場耐心的比拼。一個飛在空中,一個潛遊水底,不緊不慢地繞着圈子。權仁俊差不多把全副心力都放在了視覺和聽覺上,尤其是聽覺,簡直恨不得把耳朵塞進屏幕裏,安在白草折的腦袋上去聽。
雖然他也知道,再怎麽凝神,也不可能讓耳機裏傳來的聲音變大一點。
你總會出來的。一邊操縱白草折移動視角,權仁俊一邊笃定地想着。
氣功師的攻擊距離到不了那麽遠,特别是不可能穿透六米深的湖水,直接打到我身上。你必須得破水而出,即便不想打我,你自己也需要呼吸。
所以,你的方位應該是在——既方便隐蔽自己,又方便出其不意對我偷襲,你現在的位置應該是……
魔道學者忽然轉身,揮袖。藏青色的,繡滿了星星的鬥篷下,一個燒瓶安靜無聲地飛出,在鬼魅般駛近的船舷邊上轟然炸開。
下一刻,一道人影,從船舷另一側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