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一輪輪交換，雙方血量交替下降。跌破30%的時候，并肩觀戰的葉修和喻文州，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

“方銳打得有點急了。”

“的确。一直沒能拉亂對方的節奏，反而是他自己有點急了。”

日方鬼劍士雖然是個嬌怯怯的妹子，在面對方銳的時候，卻頗有一股“我自巋然不動”的氣概。海無量一近身，她就冰封鬼斬、暗月光斬輪番出擊，哪怕以血還血，也務求把對方打進異常狀态；海無量拉開距離打算偷襲，她一不追擊二不搜尋，原地一站，先鋪鬼陣。

……踩在鬼陣裏跟鬼劍士打什麽的，簡直不能更虐。

至于海無量的種種猥瑣小動作？

你自千招來，我隻一刀去。

斬！

他們已經足足打了十分鍾有餘。以平均耗時三分鍾的個人戰而言，無比漫長的十分鍾。

十分鍾裏換了五次戰場——橋底，橋面，小橋左邊池塘中央的島上，小橋盡頭的房舍内部，還有，小橋另一頭祖師堂的屋頂上。

誰也沒讨到誰便宜。

現在，戰場挪到了小橋右側，樹影籠罩下的另一片淺潭。鬼劍妹子照例腳踩鬼陣凝立不動，而海無量則試探着揮出一道氣刃，擦着她的眼角斜斜飛過。趁着鬼神丸視角略轉的當口，海無量猛然翻滾，前撲！

一抹刀光斜斜揮灑。海無量矮身從刀下滾過，單膝跪地，向上輕快揮出一記推雲掌。鬼神丸被擊得向後倒退，海無量卻不可能直接踏進暗陣，而是擦着那一圈幽幽暗光的邊緣側身一滾，途中雙手蓄力，待得兩個滾打完翻成仰卧，不及起身，擡手就是一記轟天炮。

這種翻滾當中的蓄力真心讓人想吐——不管是煩到惡心還是打得吐血，總之都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鬼神丸嘗試閃避，然而轟天炮的範圍攻擊在近距離發出，又哪裏那麽容易躲開？剛剛發出一記冰封鬼斬，纖柔的身子就被沖得往後一仰，雙腳已經離地而起。

海無量身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然而對手浮空的機會實在太好，他一按地面，猛然撲起。與此同時，前排的葉修和喻文州，後排的黃少天同時叫道：“不好！”

喊聲中鬼神丸纖腰舒展太刀點地，稍一借力，已經再次踏實了地面。這動作太快也太利落，顯然剛才的浮空根本不是被轟天炮打出，而是對手借勢起跳裝出來的——光是那個後仰下腰的動作，就至少削弱了轟天炮的一半受力面積。

這一雙腳落地，鬼神丸身形一晃，虛虛實實的影子倏然拉開！

一、二、三、四、五、六！

銀武打制技能，劍影步，真假難辨的六個身影！雖然趕不上黃少天的最高記錄，可是由一個鬼劍妹子驟然使出，已經足夠驚人！

六個身影，六把太刀，六個方向圍繞着海無量。方銳一時之間竟然辨不出真假——最快的範圍攻擊技能，推雲掌和轟天炮，偏偏又在剛剛打了出去。

打？

還是退？

方銳飛速地思考着，手下一個操作，肉眼可見的光罩已經籠住全身。氣功師的彪悍防禦技念氣罩發動，随後雙臂一振，赫然開了鋼筋鐵骨，準備趁勢反打一波！

“漂亮！”

黃少天狠狠錘了下椅背——斜前方喻文州的椅背。喻文州卻毫無反應，仍然死死盯着大屏幕不放。大屏幕上鬼神丸太刀舉起，六道幽幽的暗紫刀光，已經從四面八方向念氣罩斬至。

刀魂！

又是刀魂！

刀陣輔助下炎噬滿月威力更增，念氣罩一擊而破，緊跟在後的，竟是一道夾雜着魔法波動的裂波斬！

裂波斬，魔劍士低階技能，專破霸體。

四面八方，合圍而來。

六個身影，六個方向的斬擊，産生效果的隻有一刀。然而就這一擊，體育館上空高懸的大屏幕上，海無量視角的那一塊分屏，驟然黑暗！

被這一記裂波斬強制抓取，海無量向側一步，踏進暗陣。

被緻盲了嗎？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海無量已經被鬼爪甩向半空，一套淩厲的斬擊跟着揮出。暗陣結界消失，海無量還在空中翻滾，又是一弧刀光落下，海無量的技能樹上，立刻就變成了一片灰暗！

這一次，附加在斬擊上的，赫然是用于維持靜默之陣的鬼神之力。

“結束了……”

葉修歎息。

方銳的失利仿佛昭示了中國隊今天的厄運。之後兩場，肖時欽以1%血量的差距，惜敗于日本劍客；李軒和對方術士繞來繞去鬥了半天心機，最後棋差一招，倒在了淅淅瀝瀝的混亂之雨下。

中國觀衆雲集的看台上，氣氛一片冰冷。

另一邊單人賽的結果也已經傳來。三場比賽，德國隊拿下2分，瑞典隊1分。現在，C組的積分排序是，瑞典隊10分，排名第一；德國隊9分，名列第二；日本隊4分，排名第三；中國隊3分，墊底。

中國隊的出線形勢，險惡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王傑希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李軒已經離開了比賽席，接下來就是擂台賽，背水一戰再不能輸的擂台賽——然而，這麽關鍵的一場比賽中，他竟然不能上場！

不能上場！

從前天團隊賽的失敗開始，他沒日沒夜，都想着和張新傑這些天的磨合——每一次雙人搭配，每一次三人、多人的合練，每一次團戰中的配合——當然，還有這場比賽中的每一次轉折。這兩天的複盤和研究之餘，他單獨拉着張新傑合練的時間，也赫然超過了三個小時。

這還沒算兩天以來殚精竭慮，睡夢中，都能看見十字架在背後閃耀的星光。

……可他不再是十八歲的王傑希了。不再是剛剛出道的時候，意氣風發精力無限，被譽爲魔術師的小隊長。

過去半個月的磨合已經足夠辛苦，而這兩天的失敗、壓力和過度緊繃，則爲他岌岌可危的狀态，加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沒事的。”

沉穩甯定的嗓音打破了寂靜。王傑希睜眼，看到葉修已經從座位上半轉過身子，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與他四目相對。

“相信你的隊友。他們能打好。”

看着那雙微微帶笑，含着無盡鎮定安撫之意的眼睛，王傑希深吸口氣，用力點頭。

這一刻，獨自背負微草長達八年的魔術師眼底，億萬星辰，光華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