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城雖沒有那麽多權貴,但各種集會一樣的多,做爲餘城品級排位第二的太太之一,沈丹遐并不會每個邀請都去,不過她不是清冷孤傲的人,也不會像施氏那樣愛擺高姿态,一個月總會參加三四個集會,與人同樂。
四月初八,浴佛節,亦稱佛生會、灌佛會等,沈丹遐受淨慈寺主持所邀去做施豆者,得知施氏也去,沈丹遐就有點不想去了,施氏恨妾室恨得入骨,偏還要裝賢良;她要裝賢良,自去裝去,可也不知她發什麽瘋,三番五次的勸陶潔和沈丹遐不要獨占夫君,說什麽爲妻者要賢良淑德,不給夫君納妾,就是善妒,七出之條裏就有善妒這條,讓陶潔和沈丹遐不要自誤,免得被休回娘家等混賬話。
她嘴上說說,陶潔和沈丹遐都懶得與她計較,隻當耳邊風,可誰想到這施氏得寸進尺,這天居然當衆将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頭領到她們面前,“你們倆年輕不懂事,舍不得自己身邊的丫頭,我這裏有兩個丫頭,一個叫绮麗,一個叫紫豔,都是已經讓人調教好的,你們一人帶一回去吧。想給什麽名分,由着你們安排。”
陶潔和沈丹遐當時都愣住了,施氏以爲她是誰呀?就算她是二品夫人,她也管不了别人家内宅吧,居然這麽明目張膽的送妾,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陶潔抓起杯子,就要将茶水潑施氏臉上去,沈丹遐伸手攔住了她,淡然問道:“魯夫人,請問您屬什麽的?”
施氏愣了一下,答道:“我屬馬的。”
“我還以爲您屬狗的呢,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多管閑事?”沈丹遐譏笑道。無親無故的,程玿和徐朗納不納妾,與她施氏有什麽相幹?
施氏臉一下脹紅,“我是一片好心幫你們,你怎麽能罵人呢?”
“您的好心,我們消受不起,您還是把她們領回去伺候魯大人吧,我想魯大人一定會被您的賢良給感動的。”沈丹遐嘲諷地道。
“魯夫人,您往我們府裏安插眼線,想要做什麽嗎?”陶潔也冷靜下來了,冷聲質問道。
“是要監視朝廷命官嗎?”沈丹遐拍案而起。
“魯夫人,您真是好大的膽子。”陶潔厲聲道。
“你們休要胡亂給我定罪名。”施氏色厲内荏地道。
沈丹遐冷哼一聲,道:“你是二品夫人,我們可定不了您的罪名,這事,我會請我家老爺上書,請皇上來定奪。”
自此,三個女人算是撕破臉皮,有施氏出席的場合,陶潔和沈丹遐不會到場,同樣,有陶潔和沈丹遐在的地方,施氏亦會回避。
“這施豆是爲了結善緣,得善報的好事,憑什麽我們不去,讓她去?”陶潔硬拉着沈丹遐淨慈寺。
香湯浴佛的目的就是爲家人求福免災,施豆受豆,則是爲了結緣,施豆者有祈求行善以圖善報之意,受豆者則以結識行善者爲榮。
浴佛節這天,不僅是僧尼這些出家人,就是滿城百姓雲集淨慈寺。巳時初,衆僧托四尺餘長的金盤,置于佛殿之前,用紫幕覆之其上,紫幕繡龍鳳花木;前方置香案,陳設香盤等物,吉時到,吹螺擊鼓,燈燭相映,羅列香花,從殿内迎一尊約二尺高,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佛安置在金盤之中。
衆僧念經頌佛,衆信徒瞻敬,下跪以祈恩福。金盤中的佛,在金盤周行七步,觀者驚歎,直道:“佛祖顯靈。”沈丹遐不信佛祖顯靈這說法,她知道這尊佛這所以可以沿金盤四周行走七步,是因爲設計了機關。
一僧揭去紫幕,就見金盤旁邊的九龍噴出水來,直入盤中,香氣彌漫,等盤中水滿,九龍不再噴水,淨佛寺主持持長柄金杓,舀盤中水,灌浴那尊佛;浴佛結束,主持将水舀到小碗中,命衆僧奉于衆觀者。
沈丹遐微微蹙眉,勉爲其難地抿了一小口,漱了漱,吐了出來,這水雖看着清澈無塵,還有一股香味,但她實在咽不下;施氏和柳太太與她相反,她們歡天喜地的,将那一小碗水一飲而盡。沈丹遐嘴角輕抽,希望她們不會因爲飲用不潔淨的水而腹瀉。
四月十四是呂仙誕,俗稱神仙生日,這一天,百姓食五色糕,男子戴神仙帽;大戶們或招伶人唱戲,殺牲酬神,或酌花獻花,以慶仙誕。餘城佛道并存,百姓們既拜菩薩也信道,這天同樣熱鬧,亦是興師動衆,萬巷皆空。
戲台上,戲子調弄管弦,一曲終一曲連,聽得圍觀者樂而忘返,直唱的雄雞打鳴月西殘。向神仙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五谷豐登。
四月十八娘娘廟會,此神主生,民間把她視爲送子娘娘,保護孩子的神仙。浴佛節屬于佛節,呂仙誕屬于道教,各自爲政,這娘娘廟會卻二教合流,整個活動裏,人們乞子求願不斷,或焚香還願,或獻祭求願,或焚紙制金銀,或焚替身衣物等。
沈丹遐身體有些不适,沒有去;施氏到是領着她的親兒媳魯大奶奶去了,魯大爺成親十載,自今膝下猶虛。過了幾日,就傳來魯大奶奶病重的消息,據說是吃了娘娘廟裏求來的符水生的病。
沈丹遐搖頭歎道:“愚昧。”魯大爺除了魯大奶奶這個正妻,還有三房小妾,可四個女人無一懷孕,這說明問題出在魯大爺身上,讓魯大奶奶吃符水有什麽用?應該讓魯大爺去看大夫才對。
這事,沈丹遐是不會去提醒施氏,且不說她們關系不好,就是關系好,又有哪個當母親的願意聽到别人說自己兒子身體不好?除了對魯大奶奶寄于同情,沈丹遐什麽都做不了。
四月二十八藥王祭,人吃五谷生百病,浴佛節、呂仙誕和娘娘廟會都是民間活動,唯有藥王祭是由官府出面舉辦;這天所有官員着官服,各位太太依品大妝,前往藥王殿。
藥王殿正中,供奉着一尊赤面慈顔五绺長髯、頭戴方巾,身着紅袍,儀态樸實的老人,在他身邊侍立着兩個藥童,一個捧着藥缽,一個托着藥包;在左前方,還卧着一隻吊睛白額猛虎,據說它是藥王的坐騎。
施氏一步一跪,十分虔誠地爲她病重的兒媳,求藥王賜藥;沈丹遐見了,直皺眉,生病了,應該找大夫診脈,依症開方,這藥王符若能治病,還要大夫做什麽?
五月中旬,魯府傳來噩耗,魯大奶奶病逝;雖與施氏有意見,但死者爲大,沈丹遐還是過府去吊唁。進魯府見到的是魯二奶奶,據說施氏因傷心過度,卧床不起了,魯元隻能讓庶子媳出來主持大局。沈丹遐勸慰幾句空話,略坐了一會,就和陶潔一起離開了。
日出日落,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阖家團圓的日子,魯元又在常樂坊設宴,徐朗已推脫過幾次,這次推脫不了,隻得過去應酬。沈丹遐領着丫鬟們在家裏過節,吃完晚飯,到院子裏拜月賞月。
“太太我來出謎語,你們猜中的有賞。”沈丹遐躺要搖椅上,一手抓着裝着果酒的執壺,一手拿着個小酒杯,眉眼彎彎地道。
丫頭們圍坐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她。
“先出一個簡單的,有時落在山腰,有時挂在樹梢,有時像面圓鏡,有時像把鐮刀。”沈丹遐笑道。
“是月亮。”小丫頭搶答道。
“回答正常,賞一枚金瓜子。”沈丹遐大方地道。
“謝太太。”小丫頭從小桌上拿了一枚金瓜子。
沈丹遐又出了幾道謎語給丫頭們猜,都是很淺顯的謎語,小丫頭們全部猜中了,沈丹遐賞了她們金瓜子,哄得她們喜笑顔開,院子因爲她們的歡聲笑語,顯得十分熱鬧。主仆們正樂呵着呢,徐朗回來了,就看到沈丹遐舉着杯子,對着天上的明月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徐朗揚唇一笑,緩步走了過去,道:“滿月之日,在屋頂喝更好。”
沈丹遐眸光清亮地看着他,笑問道:“這位公子,你是要邀請我上屋頂喝酒嗎?”
徐朗挑眉,柔聲問道:“不知姑娘可願意?”
沈丹遐俏皮地笑道:“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徐朗命人拿來木梯和羊絨毯子,将毯子鋪好,将果點和酒水拿上去,然後攬着沈丹遐的纖腰,躍上了屋頂。徐朗在毯子上坐下,将沈丹遐圈在懷裏。沈丹遐擡頭看着夜空,道:“在屋頂上看月亮,好像更大更圓更明亮呢。”
夜風輕拂,涼爽而舒适,沈丹遐提壺倒了杯酒,徐朗先喂她一口,然後将杯中的酒飲盡,先前就喝了一小壺酒的沈丹遐,酒意上湧,白皙的臉紅粉撲撲的,看得徐朗心猿意馬,沈丹遐還在他懷裏亂蹭;徐朗在她面前自制力幾乎沒有,将她的身子側轉過來,湊上去,雙唇結結實實的覆在她的雙唇之上。
沈丹遐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任他深入遊弋。吻了一會,空曠了幾日的徐朗有些把持不住,開始毛手毛腳,喘着粗氣在她耳邊道:“九兒,我們今天在屋頂上做一回好不好?”
“不好。”沈丹遐在這方面還是有點保守的,野戰什麽的,她從來都沒想過。
“丫鬟們,我都打發走了,來一回,就一回好不好?”徐朗央求道。
“不好,不好,我們回房去,到床上做,我讓你做那個姿勢。”沈丹遐伸出舌頭,舔舔他的嘴唇道。
夫妻倆在屋頂上親密,的确太過驚世駭世,徐朗也不過是一時酒醉心迷才胡鬧的,沈丹遐拒絕,他也不堅持,抱人從屋頂上跳下來。迅速地回房,将她放在床上,覆了上去。芙蓉帳内,颠鸾倒鳳。雲收雨歇之後,徐朗摟着妻子的身子滿臉餍足。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兩年時光,彈指一揮間,十一月中旬,又到了徐朗回錦都述職的日子,“老婆,你是想繼續留在餘城,還是回錦都?”
沈丹遐凝眸想了想,道:“你尋求連任吧。”雖然她很想念母親和兒子們,但不願徐朗過多地參合到燕王和趙後的争鬥中去,從龍之路,機會與風險并存;他們替燕王找到寶藏,已有了一份天大的功勞,不必再去掙了,免得功高蓋主,惹來猜忌,還是等塵埃落定,再回錦都比較好。
“想回去就回去,不用擔心我。”徐朗知道她在顧忌什麽,“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餘城比錦都暖和,留在餘城也挺好的。”沈丹遐笑,“就這麽定了。”
徐朗親了親她的唇,道:“好,那我們就在餘城再呆三年。”
“嗯。”沈丹遐點頭,再給燕王三年時間,他就算不能奪位成功,應該也能占據極大的優勢。
三日後,徐朗帶着常氏兄弟,離開餘城,騎快馬前往錦都。就在這天,工部尚書送了一個名動京城的花魁給燕王,這個花魁名叫琇琇,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賣藝不賣身,性子清高。
遠隔千裏,沈丹遐無從知曉此事,若是知道,必唾罵一句,“清高個屁。”
徐朗去京裏了,沈丹遐守在家裏,也不出門,領着丫鬟們抹牌取樂,陶潔隔三岔五過來探望,“你這般懶散不願動,該不會又有喜了吧?”
“不會吧。”沈丹遐驚坐起,她不想做高齡産婦啊!
“說不定,還是請大夫來診脈看看比較好。”陶潔說着就打發婢女去請大夫。
不一會,大夫來了,給沈丹遐診脈,沒有懷孕,隻是有點小風寒。大夫沒開方子,道:“太太這幾天喝點姜湯驅寒就行了。”
讓茗香拿了診金給大夫,沈丹遐拍着胸口道:“吓我一跳。”
“你還年輕,再生一個兩個都不打緊啊。”陶潔笑道。
“别開玩笑好吧,再過幾年,胖胖和壯壯都要娶妻了,我都是要當祖母的人了,還生孩子,這也太不像話了吧。”沈丹遐雖然對不足四十歲就要當祖母,有點心塞,但想想,若是兒媳能生個孫女給她玩,也挺不錯的。
陶潔哈哈大笑,姐妹倆閑聊了一會,沈丹遐留陶潔吃過午飯後,送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