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來給我。”沈丹遐這下沒空搭理徐奎了,快刀斬亂麻,“莫離莫棄,把老太爺送出去,讓老太太和幾位老姨太太跟着老太爺一起回莊子裏靜養吧。”
言罷,沈丹遐拿着信直接進暖閣去了。
暖閣裏,晴兒在奶娘懷裏掙紮,看沈丹遐進來,急急地喊了聲,“娘。”
“好了,晴兒,沒事了。”沈丹遐示意奶娘松開晴兒。
晴兒撲過去,抓住沈丹遐的裙子,仰面問道:“娘,爹爹什麽時候回來?讓爹爹回來,打那個壞人,打死他,打死他。”
“那個壞人,你爹爹回來了,也不能打,更别說打死他了。”沈丹遐摸摸她的腦袋,“你跟于婆婆去找蜜姐兒玩吧。”屋外,莫離莫棄将徐奎打昏,擡了出去,沒辦法他不肯乖乖走,還在叫嚣着要銀子。
“哦,娘,我一會回來陪你吃飯。”晴兒笑道。
“好,去吧。”沈丹遐把晴兒打發走了,她則專心看徐朗的家信。信不長,字迹了草,很顯然是在匆忙間寫下的,信上說,他在追擊流寇時,發現了占山爲王的一夥人,現正在圍剿中。
看了兩遍,沈丹遐把信疊好,放進小木匣子裏,喚茗香進來,問道:“送信的人是誰?你可問,怎麽會晚了兩日?”
“送信的是三爺身邊的常默大哥,會晚兩日是因爲大雨緻使道路崩塌。”茗香道。
常默是徐朗身邊最重要的護衛之一,輕易不會離開他身邊,這次徐朗派他回京,肯定不是爲了送信這麽件小事,哪是爲了什麽呢?沈丹遐不願胡亂猜測,喚莫失進來,道:“去告訴常默,回滇地之前,先來見我。”
莫失應了聲是,出去聯絡常默。
信看完了,知道徐朗沒事,沈丹遐到是有心思繼續處理徐奎了,“送老太爺、老太太和諸位老姨太太們去莊子,停止一切供養,放風聲出去,就說老太爺要入觀修道,需要一萬兩銀子,所以準備賣掉徐家祖宅,有需要購買的人,可來徐家商談。”
沈丹遐勾唇冷笑,爲了湊齊一萬兩銀子,都要賣祖宅了,那停止一切供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可不是兒子兒媳們不孝喲。
賣祖宅的風聲一放出去,最生氣最着急的人是徐二老夫人,那是祖宅啊,那是徐家嫡脈的根基啊,怎麽可以賣?雖然二房三房是被分出去的嫡支,但若是長房嫡支守不住祖宅,依照徐家祖訓,二房三房是可以取而代之的。
二老夫人不顧年事已高,身體虛弱,坐着軟轎來了趟徐府;去年過年時,她因爲身體不适,已不能過來祭祖,大家曾以爲她熬不過去,都開始爲她準備後事,沒想到她靠着大量的補藥,她撐過來了,還活到了今年年底。
沈丹遐聽到徐二老夫人親臨,暗歎了口氣,是她考慮不周,讓這位老人受累了。可是爲了打擊徐奎,爲了徐朗的名聲,她又不得不這麽做。
二老夫人見到沈丹遐四人時,劈頭問道:“那個孽障現在何處?”
“老太爺去莊子上了。”沈丹遐垂首道。
“他這是非要把祖宅賣了嗎?”二老夫人沉聲問道。
“老太爺要一萬兩銀子,府上沒有,隻能賣祖宅湊錢。”沈丹遐淡然道。
二老夫人深吸了口氣,她此時已然明了沈丹遐的用意了,嫡長房這麽多年的底蘊,不可能拿不出一萬兩銀子來,之所以做出要賣祖宅的舉動,不過是嫡長房的父子在鬥法;徐朗遠在滇地,也就是說,要對付徐奎的人是沈丹遐。
這個小婦人到是膽大!
也是,她膝下有五個兒子,她有這個底氣。
頃刻間,二老夫人就想通了,也做出了抉擇,“大侄兒要入觀修道,若是真能修得長生之法,就是走上了仙途,我們這些俗世凡親,不該阻攔,割斷這羁絆,别誤了他的大機緣。朗哥兒媳婦。”
“侄孫媳在。”沈丹遐應道,唇角微微上翹,徐奎自己作死,就别怪她順勢而爲,割掉他這團壞瘤。
“三日後開族會,你讓人把大侄兒叫回來。”二老夫人道。
“叔祖母,三爺如今在滇地剿匪,無法在三日後接任族長一職,可否讓小兒均炎,替父接任?”沈丹遐問道。
二老夫人沒想到沈丹遐就這麽直接将族長收入囊中,愣怔了片刻,道:“侄孫媳,族長之職,得由衆族老推舉選定。”
“叔祖母,族中唯我夫在朝中爲官,官居四品,而今更是奉皇命在外剿匪,請問除了我夫,還有誰有資格做這族長?”沈丹遐擡頭與二老夫人對視,目光堅定,這族長必須得由徐朗來做,想讓她爲别人做嫁衣,沒門。
徐奟因受高鋆的牽連,爲母守孝後,至今謀官無望;二老夫人的兒子徐夽的官職不高,僅六品,徐家因徐奎的降職,如今最高品級的官位僅四品,這是徐氏一族有史以來,品級最低的領頭人,這是徐氏一族的悲哀;當然徐朗還年輕,上升空間無限。
二老夫人閉上了眼睛,沈丹遐靜等她想清楚,并不催促,秦氏、小王氏和孫桢娘站在一旁,不敢出聲。良久,二老夫人睜開了眼睛,看着沈丹遐,緩緩地道:“朗哥兒媳婦,我不過是個垂垂将死的老婦人,我的話肯聽從的人有限,族中大事,是由族老們決定的。”
沈丹遐淡淡一笑,“叔祖母過謙了,那些族老們都要喚叔祖母一聲嬸母,叔祖母的話,我想他們一定會聽的。”
二老夫人又深吸了口氣,道:“那天就讓均炎辛苦一日吧。”
“謝叔祖母。”沈丹遐之所以要讓徐朗當徐氏族長,是爲了以防萬一,要知道宗族的管束力,并不比皇權弱;雖然徐氏宗族這些還算安分,可是未有遠慮,必有近憂;沈丹遐爲了杜絕一切可能,必須讓徐朗取代徐奎成爲族長。
二老夫人疲憊地擺了擺手,喚人進來擡她回家。沈丹遐幾個送她出門,坐上馬車,二老夫人撩開簾子,看着站在台階上,面帶微笑的沈丹遐,輕歎了口氣,若是徐朗是她的親孫,這是她的親孫媳,該有多好啊,二房就能取代長房了,可惜了,有他們夫妻在,二房隻能是嫡出旁支。
下午,沈丹遐投桃報李,送了重禮去二房,還送了個入太學院讀書的名額給徐夽的小兒子。二老夫人對那份重禮,并不怎麽在意,但那太學院的名額,她必須收。禮都收了,當然就該給沈丹遐辦事,聯絡各族老的妻子,請她們來飲茶。
徐氏一族的祖祭,每十年舉辦一次,那時全國各地的徐氏族人都會回錦都來,平常歲末小祭,隻有嫡出三房參加;這次族會召開的急,也就沒有通知,也來不及通知在外地的族人。
開族會的前一天,沈丹遐就讓人把徐奎從莊子上給“請”回來了;徐奎暴躁如雷,尖着嗓子叫道:“開族會?開什麽族會?沒有我這個族長召集,是誰擅作主張開族會的?”徐奎因那物件被燒壞了,下巴上的胡子變得稀稀拉拉的,聲音也變得陰柔起來。
“是二老夫人。”沈丹遐淡定地告訴他。
徐奎像被什麽掐住脖子,沒有聲音。
次日上午,徐家十位族老在兒孫的陪同下,到了徐府,徐二老夫人也坐着軟轎來了;徐二老夫人的氣色比三日前更差了,呈現死灰色,大限将至。
出面待客的是徐肐、徐朔和徐勝三兄弟,徐奎陰沉着張臉坐在主位上,族老們也不理會他,相互客套了幾句話,喝完一盞茶,就進了祠堂最裏面那間房裏去。
徐夽也扶着徐二老夫人進去了,徐二老夫人嫁進徐家已超過五十年,依照祖訓,她已經可以進入那間供奉着徐家始祖的房間裏了。徐奎做爲現任族長,他領頭進去,接着是十位族老,然後是徐二老夫人,接着是錦都徐家各房的當家人;徐朗在外地,趕不回來,代他出面的是他的長子徐均炎;徐朝已死,他那房的當家人是他的兒子徐均焜。兩個尚未滿十歲的小兒,滿臉嚴肅。
他們進去後,門就關上了。沈丹遐和孫桢娘不能進去,隻能在外面的等着。半個時辰後,門打開了,徐奎怒容滿面地從裏面沖了出來,沈丹遐和孫桢娘聽到聲響,從小廳走出來,與徐奎碰了個正在。徐奎看着沈丹遐,就像看到了仇人似得,揚起手,就要給沈丹遐一耳光。
“住手!”二老夫人出門,正好看到這一幕,差點氣厥過去;一個公爹動手打兒媳,還有沒有點人倫規矩了?這要傳揚出去,徐家小輩,就别想婚嫁了。
沈丹遐又不是傻子,站着讓徐奎打,何況她身邊還有莫失莫忘護着呢;莫失抓住了徐奎的手腕,用力一捏,痛得徐奎發出一聲慘叫,“賤婢,你居然敢以下犯上,我絕饒……啊啊啊啊!”
“朗哥兒媳婦,讓你的婢女把手松開,祠堂之内不可胡鬧。”大族老沉聲道。
沈丹遐翹了翹唇角,這話說得有意思,祠堂之内不可胡鬧,意思是祠堂之外可以啰?這話沈丹遐自然不會問出來,看徐奎這怒氣沖天的樣,就知族長易主已成定局,沈丹遐這時也沒必須當着衆人面打落水狗了,聽從大族老的話,道:“莫失,松手。”
莫失将徐奎的手甩開,退到沈丹遐的身後。
“徐奎,這俗世中的事,既然已了,你就回你的道觀修行去吧。”二老夫人幫着沈丹遐趕人。
“這修道不是件易事,你就别再沾染這些紅塵俗世了,免得壞了你的修行。”十族老附和道。
“來人,送道長回道觀去。”沈丹遐順勢改了對徐奎的稱呼,從此徐家沒有老太爺了。
沈丹遐安排的人,立刻架起徐奎就往外走;徐奎現在是騎虎難下,剛才他已改口說不修道了,可是族老們一句也不聽,還七嘴八舌的勸他,說什麽這是大機緣,不能錯過;說什麽祖宗保佑,徐家要出一個得道仙人了,非逼得他修道。逼他修道也就罷了,還強行免了他的族長,讓那個還在外面的逆子當族長。
雖然族老們已經同意由徐朗做接任族長,但還要等祖祭後,通報全族,徐朗這個族長就名正言順了;明年正好是徐氏一族舉辦祖祭的年份,而今天族老們也推算出了明年舉辦祖祭的日子,九月二十五日。
強行将徐奎送走後,徐朔客氣地笑道:“這大冷的天,勞煩各位伯父叔父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已備好薄酒,還請伯父叔父們入席喝幾杯,暖暖身子。”
二老夫人沒有留下來吃飯,族老們和他們的兒孫留下來,徐朗這個新鮮出爐的族長不在家,徐均炎代替父親以茶代酒,敬了族老們三杯,族老們吃了個酒足飯飽,各自離開。
沈丹遐把徐均炎帶回了靈犀院,“我兒今日辛苦了,和族老他們在一起時,有沒有害怕?”
“不害怕,娘,兒子不覺得辛苦。”胖胖很高興能替母親分擔事情,從懷裏掏出一個素緞荷包,遞給沈丹遐,“娘,這是族老讓前任族長交出來的密鑰,族老讓我轉交給父親。”說是交出來,其實是被搶出來的。
“族老讓你轉交給你父親,你怎麽交給我呢?”沈丹遐沒接,笑問道。
胖胖笑道:“娘,您和父親是一體的,交給您和交父親沒有區别,何況,我也不知道父親什麽時候回來,我拿着這密鑰,萬一掉了怎麽辦?”
沈丹遐接過荷包,将那枚密鑰取了出來,是一把刻着古樸花紋的銅質鑰匙,看那花紋,沈丹遐覺得非常眼熟,眸色微凝,沉吟片刻,道:“胖胖,你回房歇着去吧。”
把胖胖打發走,沈丹遐将門拴上,進内室,扭動機關,打開暗格,從裏面拿出放着法宗大師給她的兩枚銅鑰匙,三枚鑰匙放一起,立馬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