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在榻上坐下,看着女兒那張俏臉,幽幽地歎了口氣,“九兒啊,還有一個月,你就要滿十四歲,是個大姑娘了。”
沈丹遐将茶杯送到她手邊,“娘,你喝茶。”
陶氏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心裏有些糾結,說重了,怕女兒難過,說輕了,怕女兒又不重視,輕咳兩聲,措詞道:“九兒,你和朗哥兒雖從小就認識,名分上是表兄妹,但認真說起來,朗哥兒是外男,你和他相處時,還是要避嫌的,不可太過親近,知道嗎?”
“娘,那個那個……。”沈丹遐的臉皮還沒厚到在陶氏面前,承認她和徐朗剛剛熱吻,有了肌膚之親。
“哪個呀?”陶氏蹙眉問道。
沈丹遐眸光閃了閃,雙手擰着帕子,“娘,朗哥哥……”
“太太,太太。”進寶慌張的跑了進來,打斷了母女間的談話。
“怎麽了?”陶氏問道。
“太太,大奶奶要生了。”進寶喘着氣道。
“不是還有半個月嘛?”沈丹遐訝然問道。
“這生孩子,早半個月,晚幾日,都是正常的。”陶氏邊說邊往外走。
沈丹遐跟在後面。
陶氏回頭道:“九兒你别過去了,你去也幫不上忙。”萬一被吓着,不得了。
“哦。”沈丹遐停下了腳步。
陶氏匆匆而去,不過是虛驚一場,袁清音還沒生,不過被這事一攪和,陶氏不記得繼續教育沈丹遐要遠離徐朗一些了,也就錯過了知道這兩人有私情一事的最好時機。
二月十五日,沈丹遐随陶氏去老宅給沈母請安,沈母看到沈丹遐,笑得滿臉褶子,招手道:“九丫頭過來,到祖母身邊來。”
沈丹遐不知沈母唱得是哪一出,心裏麻麻的,磨蹭着過去,在沈母坐下。沈母抓住她的手,笑眯眯地問道:“九丫頭,宮裏好玩嗎?”
沈丹遐知沈母對她另眼相待的原因了,松了口氣,把在宮裏的事,簡單的訴說了一遍。沈母欣慰的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以後多和嚴家姑娘她們來往,她們也算是你的貴人。錦都這麽多官員,她們能捎帶上你,是你的福氣。”
沈丹遐笑了笑。
沈母又叮囑她幾句,才打發她去和姐妹們去聊天,沈丹遐見沈丹蔚的氣色比以前好多了,眉宇間也少了那點郁氣,不安地道:“六姐姐,令表兄他沒有去找我小哥。”
“我知道,他要專心攻讀詩書,準備參加八月秋闱。”沈丹蔚笑道。
沈丹遐見她臉色未變,知她是真知情,并不是在逞強,也沒有再說什麽。沈丹遐永遠都記得,大學有個室友談戀愛,一寝室的人都告訴她,那男的是個渣男,不值得她付出,可室友聽不進去,非要一頭栽進去;兩人吵架時,大家幫着她罵那男人,等她們和好,大家成了要拆散她們的壞人了;從那以後,沈丹遐就發誓,絕對不參合别人感情的事,免得費力不讨好。
“你怎麽做人母親的?”沈母突然撥高了聲音。沈丹遐忙看了過去,沈母正沖着陶氏在吼,眉頭微皺,這老太太又發什麽瘋?
“寓哥兒的親事已有眉目了,等密哥兒媳婦生下來,應該就可以定下來了。”陶氏慢條斯理地道。
“真的?”沈母陰沉臉問道。
“不敢欺瞞老太太。”陶氏欠身道。她是真得在給沈柏寓相看人家,隻是沒透露給沈柏寓和沈丹遐知曉。
“是哪家的姑娘?”沈母問道。
陶氏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姑娘們,示意這事不好當着姑娘們的面說。沈母長出了口氣,道:“門第要合适。”
“合适的,正四品。”陶氏稍微透露了一點。
沈母皺了下眉,道:“還行吧。”略微有點嫌棄,老三如今可是正三品官。
又說了一會子話,二房三房的人離開老宅,各自回家;進了二門,沈丹遐把沈柏寓拽一邊去說話,“小哥,你和嚴姐姐怎麽樣了?我跟你說,我剛聽母親和老太太說,你的親事有眉目了,等嫂嫂生下孩子,就給你定下來,是個四品官的女兒。”
“妹妹,你别吓我。”沈柏寓瞪大眼睛道。
“誰吓你了,我說真的。小哥,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你最好是跟娘說清楚,要不然,真給你把親事定下來,那可就麻煩大了。”沈丹遐橫他一眼道。
“知、知道了,我一會就去找母親說。”沈柏寓笑,“謝謝你妹妹。”
“不用謝。”沈丹遐笑道。
下午,有人送了兩盆蘭花過來,指名是送給沈丹遐的。沈丹遐看着那兩盆帶着花苞的蘭花,摸着下巴,這花該不會也是趙誠之送來的吧?
沈丹遐沒有猜錯,這兩盆花還真是趙誠之送給她的,送兩隻兔子,她宰掉吃了,送兩盆蘭花,她總不可能也吃掉吧?沈丹遐到還沒有兇殘到吃花的地步,如是就擱在窗台上随意地養着吧。
次日早上醒來,沈丹遐覺得肚子鼓鼓脹脹的,兩腿之間也有些不适,在現代經曆過一回了,沈丹遐知道每個月都會來的親戚,第一次來與她會面了。沈丹遐掀開錦被一看,糟糕,量有點大,不僅中褲上沾染上了,連褥子上也有。
“侍琴,侍琴你一個人進來。”沈丹遐揚聲喊道。
站外面等着的侍琴聽到喊聲,愣了一下,難得姑娘不用喚就起床了,旁邊的小婢女輕推了她一下,“侍琴姐,姑娘喊你進去。”
“哦哦哦。”侍琴趕忙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姑娘,你今兒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沈丹遐吱吱唔唔的。
侍琴上前瞧見了被褥上的痕迹,先是一怔,轉而笑道:“奴婢恭喜姑娘。”
沈丹遐表情尴尬,這麽私密的事,若是可以,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奴婢先伺候姑娘清洗,一會再去告訴太太,我們三姑娘,終于是大姑娘了。”侍琴滿心歡喜地道。
來了初潮,也就意味着能生兒育女了,沈丹遐滿臉暈紅的下床清洗。陶氏聽到消息,就趕緊過來了,滿臉歡喜,她的寶貝女兒做大人了。進到屋裏,就見沈丹遐坐在榻上,手裏捧着一碗紅糖水在喝,“九兒。”
“娘。”沈丹遐彎唇一笑,甜甜喚道。
陶氏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細細打量了她的臉色後,道:“九兒,姑娘家來的月事,身子會有些不适,這都是正常的,不要害怕。這幾日,你好生待在房裏,沒事别到處走動,知道嗎?”
“知道。”沈丹遐乖巧的應道。
接下來的五天,沈丹遐就窩在屋子裏沒怎麽出門,直到身上幹淨了,才去稠院看袁清音。袁清音挺着個肚子坐在榻上,靠着引枕,懶洋洋的在吃核桃仁。沈丹遐上前去抓了一把,坐在她對面,“嫂嫂,這小家夥什麽時候生啊?”
“不知道啊,那天動靜鬧那麽大,我還以爲他要出來了,誰知他就是折騰我一下,這些天,他也不鬧了,偶爾想起來,才踹我幾腳。”袁清音摸着肚子道。
“他不會是想等到上巳節那天生吧?”沈丹遐笑道。
袁清音笑道:“他要那天生,我就給他取個小名叫三月三。”
“好好好,這名好聽。”沈丹遐壞笑道。
無良的姑姑和無良的母親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二月二十八日,沈丹遐去了趟永甯侯府,每到月底,四人都會碰頭,盤算賬目。這是開義莊之初就定下來的規矩,四人嚴格遵守。到了永甯侯府,張鹋兒已到,李雲茜還沒來。
約等了一刻鍾,李雲茜才來,小臉紅粉撲撲的,張鹋兒盯着她看了一會,問道:“雲茜,你吃了什麽東西?把嘴給吃腫了。”
沈丹遐扭頭去看,李雲茜的櫻唇是有點紅腫,不過看李雲茜面帶嬌羞,眼含秋水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是吃東西吃腫的,掩嘴偷笑。
“喝熱茶燙了一下。”李雲茜掩飾地撒謊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張鹋兒信了她的話。
“什麽不小心?”嚴素馨拿了賬冊過來。
“雲茜喝熱茶沒注意,把嘴燙腫了。”張鹋兒指着李雲茜的嘴巴道。
“哦。”嚴素馨看了眼李雲茜的嘴巴,偏頭抿嘴笑了笑。沈丹遐挑眉,知她也看出來了。
李雲茜捂着嘴,道:“好了好了,你們能不能别盯着我的嘴了?看賬冊吧。”
“來來來,看賬冊,看賬冊。”沈丹遐把算盤拿過來,擺在面前,笑道。
嚴素馨記的賬,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這賬是很好盤算的,沈丹遐撥拉了幾下算盤,就核算完了,合上賬冊,道:“這幾月,全是支出,下個月店子開起來,應該就有收入了。”
“我看過那幾個丫頭繡的手帕和鞋子,還行。”嚴素馨真得很慶幸拉上了沈丹遐一起做這事,要不是沈丹遐提醒,經過這幾個月的消耗,她根本就沒有多少銀子再支持她繼續救濟人。
“店子開業那天,我們都去捧場。”張鹋兒興奮地道。
“肯定得去啊,還得邀請至親好友的,得把場面弄得紅紅火火的,隻裏店裏的生意興隆,義莊才能辦得下去。”李雲茜深有體會地道。
“莊子邊上的田和小山,我小哥也找人買了下來,挑些人,把秧苗給插了,秋天收了糧食,就可以少買一些了。山上種些果樹,在山下圈塊地養雞鴨什麽的,賣了,也能得些銀兩。”沈丹遐盤算道。
“花了多少銀子?”嚴素馨問道。
“我忘記問了,明兒,我讓我小哥過來一趟,讓他和你說。”沈丹遐又幫沈柏寓找機會見嚴素馨。
嚴素馨微微垂睑,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道:“好。”
沈丹遐笑了,看來她小哥不是一廂情願。
賬目核算完,三人沒在永甯侯府久留,告辭離去,各回各家。馬車平穩地在官道上行駛着,忽然一個急刹車,要不是莫忘扶住,沈丹遐的腦門非磕車廂上去。
“怎麽了?外面發生什麽事了?”沈丹遐問道。
莫失把車門拉開一條縫,“魯叔,怎麽了?爲什麽突然停車?”
車夫魯剛看着前方擋路的人,皺眉道:“有人攔着馬車。”
“沈三姑娘,我們公子有請。”攔馬車的人道。
“你們想幹什麽?這可是吏部右侍郎沈大人家的馬車,車上坐着的是我們家嫡出的姑娘。”魯剛搬出沈穆轲的官位,希望來人能知難而退。
“知道是沈大人家的姑娘,找得就是你們家姑娘,趕緊讓你們家姑娘出來,我們家公子有請。”攔馬車人的态度嚣張地道。
見過無禮的人,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無禮的人。大咧咧的在街上攔住人家未出閣的姑娘,是在耍流氓。沈丹遐才不管那是個什麽鬼公子,惱火地道:“魯叔,叫他讓開,他要是不讓開,就直接走,撞死撞傷,是他咎由自取。”
“是,姑娘。”魯剛是沈柏密安排保護沈丹遐的人,手上也是有真功夫的,揮起馬鞭在空中打出一個響聲來,“小哥,老兄這鞭子沒長眼,你要是不讓開,這一鞭抽下來,傷着那兒可沒個準。”
攔馬車的人眼露怯色,剛才沈丹遐的話,他聽見了,萬沒想到這位姑娘心腸這麽狠,向後退開,魯剛趁機趕馬上路。攔馬車的人見馬車已走,趕緊去旁邊的一個酒樓向他的主子禀報。
在酒樓的二樓一個包廂裏坐着個年約三旬,身穿着大紅織錦寬袖大袍的男子,他容貌俊秀,額角寬廣,相貌堂堂,隻是臉色不是太好,有點酒色過度的青白。
“三爺,沈三姑娘不肯過來。”下人禀報道。
“你有沒有跟她說是誰請她?”男子問道。
“小的沒來得及說。”下人低頭道。
“廢物。”男子罵道。
下人的頭更低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本公子,親自去請她。”
“三爺,沈姑娘坐的馬車已經走遠了。”下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
“他奶奶的,你怎麽不早說。”男子罵道。
“三爺,等下回,小的一定替您把沈姑娘請來。”下人谄媚地道。
“那就等下回。”男子坐回椅子上,提壺倒酒,“去把怡春閣的香桃給爺叫來。”
“是,三爺。”下人領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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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旁邊一起紮針人的白眼,堅決用語音碼字,所以今天提前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