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決定了,我準備準備,後天啓程去武陵。”程珏不容她反對地道。
“程二哥,我和你一起去。”沈柏密道。
程珏笑笑,道:“柏密,你該不是忘記了,還有五天,你就要成親了。放心,我不會冒冒失失一個人去的,我會帶足人手去的。”
“程二哥,有勞你了。”沈柏密客氣地道。
“别說這見外的話,我與徐朗同朝爲官,他出事了,我不能坐視不管。”程珏淡笑道。
“我有一套官草蓑衣,裏面襯得是鲛魚皮,我拿來給你。”沈柏密和程珏差不多高,有一米七八左右,徐朗比他們略高些,有一米八二的樣子。沈柏密的蓑衣,程珏可以穿。
沈柏密去拿蓑衣,屋内隻餘程珏和沈丹遐,程珏轉眸看着沈丹遐,輕聲道:“小九妹,别擔心,我會找到他,把他帶回來的。”
沈丹遐擡頭看着他,“程二哥,謝謝你,請你一定要小心。”
程珏溫和地笑了笑,眼神溫柔,道:“我會小心的。”
沈丹遐不知道程珏是如何說服程老爺子和程父程母的,也不知道他在朝中做了什麽,三月十二日,帶着一隊人馬,押着幾車糧草,浩浩蕩蕩地出城往武陵方向去了。行李裏,裝着沈柏密給他的官草蓑衣以及沈丹遐找郝大夫配好的各類防疫藥、傷藥和她自己做的肉幹、菜幹。
三月十五,大吉,宜嫁娶,沈家裏裏外外張燈結彩。沈丹遐雖擔憂徐朗的安危,但家有喜事,也強打起精神來應酬來吃喜酒的沈丹蔚等人。到了申時初刻,沈柏密将新娘子接了回來。沈柏密身穿喜袍,神清氣爽,唇邊挂着幸福的笑容。
沈柏密牽着紅綢,領着袁清音跨了火盆、進喜廳拜堂。
一拜天地,下跪磕頭。
二拜高堂,下跪磕頭。
夫妻對拜,下跪磕頭。
禮成,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
大豐朝的風俗,未出閣的姑娘不準進新房,沈丹遐留在廳裏和沈丹蔚等人說話。傍晚喜宴上,不勝酒力的沈丹遐沒有喝酒,端着杯果汁,一邊小口小口的啜着,一邊與沈丹蔚等人閑聊,眼角餘光瞥到鄰桌的江水靈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沈穆轲和江重瑞同朝爲官,兩人的關系不近不遠,今日長子娶親,沈穆轲也請了江家人,江重瑞帶着江水靈一起來的,江太太沒來。沈丹遐見一向活躍的江水靈,悶不出聲,心情似乎不太好。
沈丹遐離席将她帶了出來,見她打了個趔趄,忙扶住她,“做甚喝這麽多酒?”
“沈九。”江水靈一把摟住沈丹遐,哭喊道。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沈丹遐輕輕拍拍她的背,問道。
“我我我……”江水靈吸了吸鼻子,聲音帶着哭腔,“我被賜婚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沈丹遐拉着她在欄邊坐下。
“昨兒傍晚。”江水靈淚眼婆娑地道。
“誰下的旨意?把你賜給誰?” 沈丹遐問道。
“貴太妃下的懿旨,把我賜給她娘家侄兒,前威遠侯府的四公子路銘。”江水靈傷心欲絕,不能嫁給心上人趙誠之,已是一重打擊,被賜給一個沒有前程的人是第二重打擊。
瑞王和威遠侯到是一死了之,貴太妃路氏和路銘兄妹卻成了當今聖上的眼中釘肉中刺;隻要當今聖上還在位,他們想翻身難于上青天,或許等事過境遷,路家還能重振旗鼓,可惜當今聖上正值壯年,他們能不能熬到他駕崩,還說不定呢。
這門親事,比李娴那門親事看着還要糟糕,沈丹遐不知要怎麽勸慰她,隻能陪坐一旁看着她。江水靈隻哭了一會就止住了,道:“我母親進宮去求我姑母了。”
“這事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沈丹遐不忍看江水靈太難過,雖明知事情隻怕就這麽定了,話裏卻存有一絲希望。
江水靈搖了下頭,“不可能的,貴太妃下了懿旨,是不可能更改的。我勸過母親,讓她别去,她不肯,非要走這一趟。”
沈丹遐又沒話可說了。
“我出嫁前,你記得來我添妝。”江水靈拍拍沈丹遐道。
“這還用你說。”沈丹遐橫她一眼道。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江水靈的丫鬟尋來了,沈丹遐瞧着丫鬟扶着江水靈走了,低頭歎了口氣,沒心情回席上去應酬,索性回了祉園,沐浴更衣,歪在暖榻上看書看到亥時初刻,上床歇息,卻久久無法入睡,輾轉反側,到寅時才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收拾妥當的小兩口,出了稠院,去正廳敬茶認親。陶氏并沒有因爲沈柏密娶妻,就讓沈穆轲歇在若水院,原本是想把他支去花姨娘那兒,卻不料半路被董其秀截胡,陶氏無所謂,隻要不妨礙她,沈穆轲死那兒去都行。
董其秀不知是想生兒子想得魔怔了,還是有意掃陶氏的面子,一個晚上纏着沈穆轲要了又要,沈穆轲在她身上折騰得厲害了,早上起晚了,沈柏密和袁清音到正廳時,隻有陶氏坐在正位上,不見沈穆轲。沈柏密眼中怒色一閃而過,袁清音到是并不在意,她是兒媳,日後打交道的是婆婆和小姑子,婆婆好,小姑子好就行了,公公好不好,沒什麽大的關系。
陶氏讓婢女去催請沈穆轲,目光一轉,看到沈丹遐眼下有青影,眉尖微蹙,關心地問道:“九兒,昨夜沒睡好?”
沈柏密的視線也落在了沈丹遐的臉上,微皺了下眉,妹妹對徐朗太在意了,若徐朗遭遇不幸,妹妹會不會想不開,做出傻事來?
沈丹遐淡笑道:“大哥成親,太開心,昨夜睡晚了點。”
陶氏信以爲真,沈柏密卻不信,但嘴上沒多言,心裏打定主意,要囑咐下人好好盯着沈丹遐。陶氏笑道:“一會回房,再睡一覺。”
“嗯,知道了。”沈丹遐笑應了。
說話間,沈穆轲來了,脖子靠近耳朵處,有一團可疑的紅印,陶氏皺了皺眉,都是娶兒媳,要當祖父的人了,這麽不檢點,暗罵了句不要臉的賤男淫婦。
小夫妻要敬茶,旁邊的丫鬟,趕緊把蒲團拿來,墊在地上。沈柏密和袁清音跪下,沈柏密先喊父親母親,袁清音跟着喚道:“父親,母親,請喝茶。”
陶氏不是惡婆婆,自然不會爲難兒媳,接過茶,抿了一口,“好孩子,快起來。以後你們倆要互敬互愛,白頭偕老。”言罷,将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兩人。
“媳婦記下了。”袁清音垂首道。
起身時,體貼的沈柏密扶了一下袁清音,沈穆轲眉頭皺了皺,陶氏卻滿意的笑了。
袁清音給公婆送上開箱禮,每人一套衣裳和兩雙鞋子,之後與弟妹們一一見禮,送上見面禮。
沈丹遐接過袁清音遞過來的一對羊脂白玉镂空雕花手镯,擠眉弄眼地道:“謝謝嫂嫂。”
饒是袁清音性情開闊疏朗,也被她弄得滿臉羞紅。陶氏笑道:“壞丫頭,不許欺負你嫂嫂。”
“哎呀呀,娘有了好兒媳,就不要閨女了。”沈丹遐逗趣道。
說笑了一場,陶氏讓婢女送上早飯,一家人用過早飯後,就出去老宅給沈母問安兼認親。
到了老宅,進了萱姿院,沈母雖穿着一身藏青色繡團花的對襟大衫,臉上卻沒什麽喜色,原因無他,就是袁清音這個孫媳,不是她選定的,而且袁清音說是出身侯府,可事實上,如今的平江侯隻是她的伯父,她的父親在中書省任閑職。沈穆轲已是三品官,他的嫡長子,明明可以挑選更好門第的姑娘,陶氏這個眼皮子淺的,沒見識的東西,挑了這個一戶人家,結了這樣一門親事,一點用處都沒有。
沈母難看的臉色,陶氏視而不見,袁清音也沒當回事,沈家已經分家了,和沈母見面的次數也就是逢年過節以及每月兩次的請安,她隻要侍奉好婆婆就好了,太婆婆,敬而遠之。
袁清音把茶杯舉過頭前,道:“給祖母請安,祖母請喝茶。”
沈母接過茶杯,卻沒喝,就直接擱在了一邊,不過見面禮到是不偏不倚,和給魏牡丹的一樣,是八兩重的一對赤金手镯。
袁清音給長輩依次見禮,又與平輩們見禮,在長輩那收了禮,又給弟妹們見面禮。袁母是個有心人,怕袁清音失禮,親自替她精心準備見面禮,每個人都不一樣,不像魏牡丹送的是一樣的。
沈丹蔚得了一枝赤金嵌紅寶花卉钗,沈丹莉是一枝鎏金嵌珍珠流蘇簪,沈柏宯是青玉山筆架,沈柏宏是青玉筆洗,沈柏守是白玉雕童子尋隐士筆筒,沈柏實是青玉臂擱。
見袁清音出手如此闊綽,沈母臉色有所好轉,魏牡丹抿緊了唇角,細長的眼中流露出不滿,覺得袁清音是有意打她這個長嫂的臉;其實兩房已分家,各算各的了,陶氏送到袁家的聘禮就超過二房送去魏家的,袁家自然也無須顧忌魏牡丹的陪嫁,将三分之二的聘禮送了回來,還添了不少好東西進去,足足湊了一百二十四擡東西。
魏牡丹目光閃了閃,摸着肚子,喊了聲,“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