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别多禮,快坐下,等會就能吃餃子了。”陶氏笑着。
徐朗目光一掃,沒看到沈丹遐,直接問道:“小九妹出去了?”
“沒有,在屋裏做女紅。”陶氏笑道。
“大冷的天,不出門好。”徐朗淺笑道。
“是呢是呢。”陶氏贊同地點頭。
過了一會,沈丹遐和餃子一起來了,進門沈丹遐輕快地喚道:“娘,朗哥哥,大哥小哥。”
“妹妹,最近怎麽對做女紅上心了,是不是打算幫我做雙鞋?”沈柏寓打趣地笑問道。
“美得你。”沈丹遐撇嘴道。納鞋底太費手勁,她沒力氣,從學會女紅到現在,她就沒做過一雙鞋。
“二小子不許欺負妹妹。”陶氏瞪着沈柏寓道。
“沒欺負妹妹,我說笑的。”沈柏寓辯解道。
沈丹遐朝他扮了個鬼臉,坐到徐朗身邊,道:“朗哥哥,快吃餃子,可好吃了。”
“你昨兒吃了幾個?”徐朗笑問道。
沈丹遐伸出一雙手,“十個,十全十美。”
徐朗舀起了一個餃子,吹了吹,遞到沈丹遐嘴邊,“吃一個,一心一意。”
沈丹遐微愕,沒想到他會當衆說出這話來,飛快看了看母親和兩個兄長,發現陶氏低頭在喝茶,沈柏寓湊到沈柏密耳邊在說話,都沒往這邊看,提起的心,一下又落了下來,嬌嗔地橫了徐朗一眼,張開嘴把餃子咬了過去。
徐朗翹了翹嘴角,舀起一個餃子,吹了幾下,放進自己嘴裏;沈丹遐看到他碰觸到她嘴唇碰觸到的地方,羞得臉頰染上了紅暈,瞪了他一眼。
徐朗唇邊笑意加深,舀了一勺湯,“喝口湯,别噎着。”
“别鬧了。”沈丹遐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起身走開。
人走開了,徐朗也就老實的吃碗裏的餃子。等他吃完餃子,又下起了雪,陶氏就留他道:“朗哥兒,等雪停了在走。”
“陶姨,衙門還有事,我就不留了,改天再過來。”徐朗是很想留下,但有些事情還沒處理好,他不能丢下不管。
陶氏聽他有公務要辦,也不好再留他,囑咐他路上小心,讓沈柏密兄弟送他出門。
“陶姨,小九妹,我走了。”徐朗沒想過讓沈丹遐送他,外面下雪冷,他不想她進進出出的受寒。
“朗哥哥,有空就過來。”沈丹遐起身道。
“好的。”徐朗笑應了,若是可以,他想天天來。
“妹妹,你不用出來,外面冷。”沈柏密見沈丹遐似乎想送徐朗,趕忙出聲阻止。
“小九妹,别出來了。”徐朗接過婢女遞來的鬥篷,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沈丹遐沒跟出去了,坐回原處。
臘月二十五日,沈穆轲讓沈柏密兄弟在書房寫春聯,往年是沈穆載領着子侄們寫,今年分了家,各房寫各房的;寫好春聯,讓仆婦們送去給各院子貼上。
陶氏拘着沈丹遐在身邊,不讓她到院子裏去,昨兒下午沈丹遐被程珝撺掇着堆雪人,今早起來,鼻子塞住了,陶氏讓婢女熬了解寒散,三兄妹一人被灌了一大碗;沈柏寓苦得直嚷嚷,“我又沒受寒,爲什麽也要喝藥?”
“小哥,這叫同甘共苦。”沈丹遐悶聲悶氣地道。
“隻有共苦,那同甘了,把你袋子裏的糖,多給我幾顆,才叫同甘。”沈柏寓伸手道。
沈丹遐取下腰上的小布袋,丢給他,道:“全給你,這下行了吧?”
“行了,太行了,還是妹妹對我好。”沈柏寓又喜笑顔開了。
仆婦在忙來忙去,到中午,整個院子煥然一新,紅紅火火的,一派新年氣氛。下午,陶氏和沈丹遐領着幾個手巧的丫鬟,在暖閣裏剪窗花。沈丹遐拿着一張紅紙,疊好,左剪幾下,右剪幾下,展開給陶氏看,“娘,好看嗎?”
陶氏定睛一看,是五隻被剪的栩栩如生的蝙蝠,笑道:“這個五福臨門,好看。”
沈丹遐往紙上塗了糊糊,将蝙蝠粘在了窗紙上。
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臘月二十八日,皇帝封筆休朝,沈穆轲帶着沈柏密兄弟去請了門神回來。
三十日一大早,全家老小沐浴淨身,幹幹淨淨的迎接新的一年。午後,沈穆轲領妻兒去沈家老宅,沈母還在,這年夜飯三房人得聚在一起吃。
沈穆轲這房人到老宅時,二房的人還沒來,林氏就有些不樂意,要不是過年,笑面孔都維持不下去了,“二弟,二弟妹怎麽還沒來?這一會就要開飯了。”
“年夜飯,年夜飯,得入夜了才吃,申時還沒到,你着得是那門子急。”沈母不悅地道。
林氏知沈母還記恨她昨天說得,翻了個白眼,沒理會。陶氏是兩不相幫,坐一旁看戲。
申時正,二房的人來了,沈母看着魏牡丹身上白狐狸毛圍脖,臉色發黑,大過年的,誰家穿白的?又不是有人逝世要戴孝。沈母就點了句,“大少奶奶,這屋裏熱,把圍脖摘了吧,改天再戴。”
魏牡丹可聽不懂這含蓄的指點,道:“祖母,我不熱。”
林氏目光一閃,道:“大少奶奶這圍脖是新做的吧?瞧着就暖和。”
“是新做的,花了我一千二百兩銀子買的。”魏牡丹得意的炫耀道。
沈母和周氏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花一千二百兩銀子買這麽一個玩意,真是個敗家娘們。
林氏伸手要去摸,魏牡丹退了一步,“這麽貴的皮毛,你别給摸壞了。”
林氏這下終于忍不住沉了臉色。
陶氏拿帕子按住微微上揚的嘴角。
臉色難看歸難看,心裏惱火歸惱火,到底顧忌着是大年夜,沒有吵嚷起來,不過沈母、林氏和周氏都對魏牡丹視而不見了。入了夜,由沈穆轲帶着男人們去祠堂祭祀先祖,女眷們站在祠堂外面跟着行禮。祭祀完畢,回院子休整,二房三房的人去的是客院。
換上新衣裳,略坐了一會,帶着貼身丫鬟去光耀廳。廳裏,沈母穿着件老紅色繡百子千孫的大襖,滿臉堆笑地坐在榻上。沈穆轲領妻兒上前行禮。
小輩們行完禮,府中各等仆婦也進來給沈母磕了頭,沈母起身道:“開席吧。”
雖是一家人,但男女分桌而食。
大過年的,沈母沒有折騰兒媳,讓她們都坐下了;周氏到是想拿捏魏牡丹,可是人家早不早得就入席了,周氏瞪着她,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瞪出來了,可惜魏牡丹就是個沒眼力的人,壓根不知道,還在跟沈丹迼炫耀她那一千二百兩的好圍脖。
陶氏再次用帕子去按上揚的嘴角,這魏氏到是個妙人。
一家老小落了座,丫鬟們拎着食盒魚貫而入,站在桌邊伺候的丫鬟有條不紊端上菜肴;食不言寝不語,安靜的吃完了年夜飯,桌上留下了一盤全魚沒撤下去,爲得是那句年年有餘的彩頭。
宴罷,移裏内廳坐下,喝茶嗑瓜子剝松子仁,閑聊說笑話讨沈母歡心。年年如此,沒有任何新意,說話說的沈丹遐眼睛都睜不開了,靠在沈丹迼肩上,偷偷地打了個小哈欠。
就這麽半夢半醒的熬到了子夜,城東鍾樓敲響了鍾,沈家離得遠,聽不太真切,不過隐約聽到了鞭炮聲。沈穆載發話,讓下人把準備好的鞭炮點了,噼哩叭啦,硝煙彌漫,沈丹遐被這聲響給吵得清醒了。
放過鞭炮,壓歲的餃子送了進來,一人一碗,男的碗裏是十個,女的是六個,應十全十美和六六大順這兩個好兆頭。沈丹遐小口小口的吃着,沒辦法,餃子裏包了壓歲銀角子,她怕吃大口了,把東西吞下去,這個時代可沒辦法開腹取東西。
不過事實證明沈丹遐多慮了,六個餃子吃完,她都沒吃到壓歲銀角子,到是沈柏密和沈柏寓各吃到三個壓歲銀角子。
吃完餃子,擺天地桌接神,接神踩歲後,開了牌桌子,打牌消磨後半夜的時間,沈家的規矩大年夜要熬通宵。沈柏寓坐不住,帶着幾個小的,到院子裏放了一會子花炮。
牌打到天明,困得頭都擡不起來的沈丹遐,不輸不赢,剛剛夠本。給沈母拜年請了大安,二房三房的人就各自歸家,沈丹遐漱口洗了臉,脫了外裳就直接睡了過去。
沈丹遐這一覺睡到下午申時初刻才醒,是被餓醒的,福婆子趕緊讓婢女把準備好的吃食端了進來,沈丹遐披着小襖,坐在東暖閣火炕上,吃了一頓飽的。
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沈穆轲和陶氏帶着兒女去了仁義伯府。沈穆轲和陶氏雖早已形同陌路,但明面畢竟是夫妻,沈穆轲也不敢得罪大舅子這個皇帝眼前的紅人。
給陶父陶母拜了年,收了紅包,陶深趁大家沒注意,把沈柏寓拉到外面咬耳朵,沈丹遐眼尖瞧見了,跟過去偷聽,得知兩人要去東角樓巷買古玩,竄出來道:“我也要去。”
兩人被她駭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她,異口同聲地道:“不行。”
“不帶我去,你們也休想去,我這就告訴舅舅和大表哥去。”沈丹遐刁蠻地道。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道:“帶你去可以,但你要聽話,不許亂跑。”
“保證聽你們的話,不亂跑。”沈丹遐答應了。
三人帶着兩個小厮和莫失莫忘,偷偷溜出了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