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看也沒看周氏,對着沈母屈膝道:“老太太容禀,謝府的賞花會雖不及送春宴那麽隆重,九兒年紀也小,但九兒畢竟是第一次參加,我就多問了幾句,耽誤了些時間。問安來遲,請老太太見諒。”
聽話聽音,何況陶氏還把送春宴三字咬得那麽重。沈母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這個時辰過來正合适,不算來遲。”
“母親!”周氏對沈母這樣放過陶氏,感到詫異,失聲喊道。沈母橫了周氏一眼,當年她真不該礙于情面,應允這門親事的。
“謝老太太寬容。”陶氏抿唇淺笑道。
沈母沖着沈丹遐招手道:“九丫頭過來。”
沈丹遐笑着走了過去,被沈母拉住了手,拽着坐在了榻上。
沈母問道:“九丫頭,今天賞花會好玩嗎?”
“好玩。”沈丹遐眉開眼笑地道。
“都玩了些什麽?”沈母好奇地問道。
“玩了聯句,玩了擊鼓傳花,還聽姐姐們講笑話。”沈丹遐明眸流轉,“謝家還把與謝大少爺齊名的三位公子都請來了,評選畫作和詩作,還要集結成冊出書,書名叫《群芳集》。”
沈母嘀咕道:“這老太婆這麽大年紀了,還不消停,又整出幺蛾子來。”
沈丹芰的關注點和沈母不同,嗤笑一聲道:“徐朗那小子,長得平平無奇,不過粗通文墨,不知怎麽就被選爲四大公子之一了?就他那樣,那配。”
沈家的人因爲沈妧妧,一向瞧不起徐朗,貶低徐朗,但這樣睜着眼說瞎話,實在是太過份了。徐朗那樣的姿色,若還是平平無奇,那這世上就全是醜八怪了。
男才女貌,男子的貌是否俊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才學,徐朗的才學,旁得且不說,單去年暮秋時節,他随蔡大師登東郊秋山,尊師命寫了一篇立意新穎的《秋山賦》,被衆多有學之士推崇,蔡大師更言道:“此文熔寫景、抒情、記事、議論爲一爐,展現了文賦自由揮灑的韻緻,是難得一見的好文。”
“三姐姐,這種信口雌黃的話在家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面可千萬别說,省得人家誤以爲我們姐妹們,獨學而無友,孤陋而寡聞。”沈丹遐前日恰好學到《禮記》中《學記》這一則,這一句話用在這裏再合适不過,她也拽回文。
沈丹芠臉色微變,脫口而出,“九妹妹這麽急着爲徐朗說話,可是看上他了。”
衆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去看沈丹芠,有哪個當姐姐的會跟一個五六歲妹妹說這種輕浮的話?陶氏立時就惱了,不過她是長輩,不好直接嘲諷侄女,扭頭找上周氏,“二嫂子,常言說得好,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二嫂子,你可上點心吧,别落了埋怨還不自知。”陶氏就差直言沈丹芠恨嫁。
沈丹芠是個燥脾氣,聽了這話,就要起身與陶氏辯上一辯,卻被沈丹蔚按住了手。沈丹芠扭頭去看她,被她冰冷的目光盯得,打了個哆嗦,沒敢出聲。
“三弟妹,她們姐妹倆不過在說玩笑話,你急什麽呀?莫非不是九丫頭瞧上的,是你瞧上了?”周氏捂着嘴,咯咯地幹笑了幾聲,“徐家小子比九丫頭大了六七歲,年齡也算相當,姑母當婆婆,必不會虧待了九丫頭,真是門不錯的親事。”
沈母聽這話說得又不像樣了,拍着茶幾怒道:“都給我住嘴。”
周氏和陶氏噤了聲,在屏風邊探頭探腦的婢女趕緊進來禀報,晚飯已擺好。沈母領着孫女們吃晚飯,三位太太坐在旁邊伺候着,林氏事不并己,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坐着;周氏和陶氏在互瞪。
飲罷飯後茶,出了東居室,陶氏回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氏,道:“二嫂子,今兒下午,我娘家侄兒過來與我請安,說我娘家大嫂有門好親事想說與三姑娘,既然二嫂子不急,那我就把這事推了吧。”言罷,陶氏牽着沈丹遐的小手,往外走。
沈丹芠拽了拽愣住的周氏,喚道:“母親。”
周氏回過神來,看着女兒清秀的臉龐,道:“你别聽她的,那金氏名頭雖好聽,是位伯夫人,可實際還不是個商婦,能有什麽好親事?咱們沈家是官宦人家,你父親是不争氣,在官場這麽些年,還隻是從六品官,但官就是官,我定會給我兒尋個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母親,您說什麽呢?羞煞人了。”沈丹芠扯着帕子遮住半邊臉,跑開了。沈丹芙看了眼嫡母,勾唇無聲冷笑;沈丹蔚雙眉緊鎖,母親和姐姐說話都這麽的口無遮掩,真是令人犯愁。
次日,先前以爲可以坐山觀虎鬥的林氏,被沈母一番話,氣得渾身發抖。
“大丫頭十二日就及笄了,她的婚事,你究竟是怎麽打算的?”沈母打發走孫女們,把三個兒媳留了下來。
“昨兒瑤兒收到了五六張禮柬,我瞧着雲陽侯府的大公子不錯。”林氏笑眯眯的道。雲陽侯府在錦都城,不算頂級勳貴,隻算三流公侯府,但畢竟是侯府,有爵位繼承的,沈丹瑤嫁進去,就是侯府少夫人,以沈家現在的光景,她相信餘下姑娘的親事,沒有一個能越過沈丹瑤的。
沈母微微颔首,她挑中的也是雲陽侯府,“大丫頭的親事迫在眉睫,你别不再當回事了,這些日子多到外走動走動,也不僅限于雲陽侯府,别的人家,也打聽一下。家裏的事,就讓你兩個妯娌分擔一二。”
聞言,林氏如被雷劈,正要婉拒,喜不自勝的周氏上前給沈母行禮道:“母親,兒媳願爲大嫂分擔。”
陶氏目光閃了閃,管家啊?她可不願與林氏、周氏參合到一起;沈家入不敷出,她也沒興趣拿自個的銀子去填沈家的大窟窿;拿定主意,陶氏穩坐在椅子上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