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請罷早安,沈母留下林氏,道:“昨兒我去園子裏散步時,聽那小丫頭在那抱怨,天氣已熱起來了,可今年的夏衣還沒領到。載哥媳婦,這初十就要立夏了,我們沈家不是那刻薄人家,一年四季的衣裳可得依時發放,這雖是件小事,可要傳揚出去,是有損沈家的名聲的。”
小丫頭?
林氏撇撇嘴,暗嗤一聲,這是拿當她是傻子哄?屁的小丫頭,昨兒下午周氏在萱姿院呆了一個時辰,這事肯定是周氏那個賤人撺掇的。林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這夏衣是早就做好了的,隻是我這些日子顧着大丫頭參加送春宴的事,想等忙完了再發放,左右這天氣還沒真正熱起來,而且就算熱起來,也可以拿舊衣裳穿,這做下人的,那天天想着穿新衣,不好好幹活,還敢抱怨主子,真該發賣出去,挑好的進來。”沈母拿小丫頭當借口,林氏就把周氏貶低爲下人,出這口惡氣。
沈母斜了她一眼,道“我不過是白囑咐你一句罷了,你心裏有數就好。沒什麽事了,你出去忙吧。”
“是。”林氏起身行禮,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狠狠地跺了下腳,周氏想要她早早發夏衣,她就偏不發,讓周氏母女穿着舊衣丢人現眼。
這天下午,沈丹遐從謝府閨學回來,春嬌領着在路上買得那姐妹七個進來給她請安。七姐妹已經學好規矩,從今日起正式到沈丹遐身邊伺候。
“請姑娘爲奴婢賜名。”大丫開口道。
沈丹遐看着跪在面前的七人,有幾分爲難,道:“我身邊已有五福和六順,不能依數字給你們取名了。讓我想想。”
沈丹遐低頭看着手裏握着《琴譜》,眸中一亮,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她是閨中女兒,不能飲酒,把酒去掉,正好七個字。于是七姐妹的名字就有了,侍琴、詠棋、墨書、入畫、吟詩、賞花、品茶。
“謝姑娘賜名。”改名叫侍琴的大丫領着妹妹們磕頭道。
“福媽媽、護嬌姐姐,你們去安頓她們。明兒讓墨書和五福陪我去閨學。”沈丹遐吩咐道。
四個婆子會一直伺候沈丹遐,但護嬌、春嬌幾個,陸陸續續将要及笄,接下來兩三年,陶氏就要給她們安排婚事;四喜、五福、六順以及侍琴等人就是接她們班,留在沈丹遐身邊伺候的。
打發走她們,沈丹遐專心練琴;明天有琴藝課,她得彈奏《詠柳》給黃師傅聽;難爲她這個初學者,在家裏殺豬似的練了好些天,差點沒把身邊伺候的人給折磨死。偏生這麽短的時間裏又請不到好的琴師來開小竈,好在陶氏學過,在她點撥下,沈丹遐總算練得曲成曲,調成調,樂聲能入耳了。
第二天,琴藝課上,黃師傅讓十個姑娘一個一個彈奏。第一個彈奏的是謝惜如,香煙袅袅中,琴音起,春日裏,高高的柳樹萌發出新芽,輕柔的柳枝垂落下來,在溫暖的春風中輕輕飄動,如詩如畫、如歌如夢。
沈丹遐是最後一個撫琴,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堅持完整地把曲子彈奏完了。謝惜如得到了黃師傅的稱贊,江水靈一臉不爽地發出嗤笑聲,低聲道:“明明是孟姐姐彈得更好。”
謝惜如似乎聽到了,看了過來。沈丹遐趕忙輕拽了江水靈的衣袖,江水靈吐了下舌頭,不敢再多言。
琴藝課結束後,謝惜如拿出帖子,讓婢女發給大家。沈丹遐打開帖子一看,謝府初七辦賞花會。每月的初七、十七是休沐日,比起參加賞花會,姑娘們更願意在家中休息。小姑娘年紀小,不會掩飾情緒,面上就流露出這個意思來了。
謝惜如目光一掃,輕描淡寫地道:“與我大哥齊名的三位公子那天也會過來。”
小姑娘們立刻興奮起來,圍上前去問道:“真得嗎?”“真得嗎?”
“我有必要哄騙你們嗎?你們愛來不來。”謝惜如甩手走開了。
江水靈拉着沈丹遐的手,邊搖邊道:“沈九,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趙公子會來,四大公子都會來吔!”
“聽到了聽到了。”沈丹遐努力把手臂從江水靈魔掌裏掙脫出來,不想被她拽得脫臼。
“你說我畫一幅蘭花圖,請蘭花公子鑒賞怎麽樣?”江水靈腦子動得快,一下就想到要怎麽接近趙誠之了。
“好主意。”沈丹遐颔首道。
“你要幫我。”江水靈又抓住了沈丹遐的手。
沈丹遐一怔,“幫你?我能幫你什麽?”她就上了一節畫藝課,剛學着勾線,還不會畫蘭花啊。
“你當然能幫我,沈家和徐家有親,翠竹公子是你表哥,翠竹公子和蘭花公子是同窗好友,借由翠竹公子,就能接近蘭花公子了。”江水靈想得很美好。
同窗好友?
沈丹遐回想起上次同時遇到兩人的情景,他們似乎好像并不怎麽友好。沈丹遐蹙眉道:“水靈,沈家和徐家是有親,但我不知道翠竹公子是否願意幫這個忙。”
“翠竹公子一向孤傲,他要是肯幫忙,那就最好了,他要是不願意幫忙,到時候再想辦法。”江水靈不怎麽在意地笑道。
沈丹遐松了口氣。
下午沈丹遐放學回到家,把帖子給陶氏看了。陶氏眉頭微皺了下,又舒展開來,摸着她的小臉,笑道:“我的兒,你還小,賞花會上你隻管賞花吃點心就好,賦詩做畫,咱們不參合。”
“娘最好了!”沈丹遐也是這麽想的,撲進陶氏懷裏撒嬌。
“乖乖,一會去給老太太請安,不管老太太說什麽,你都不要吱聲,知道嗎?”陶氏摟着她道。
沈丹遐聽這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睜大了雙眼,驚問道:“娘,老太太不會讓我帶家中姐妹去參加這個賞花會吧?”
“沈家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這種像樣的帖子了。”陶氏幾乎肯定沈丹遐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