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遐在木盆裏賣力地踢着小肉腿,踢得水花四濺,做爲一個有着成熟靈魂的小奶娃,按理說不該有如此幼稚的舉動,弄得幫她晨浴的人一頭一臉的水。可是她不動,陶氏就一直叫喚,“小九兒踢啊,踢水啊,小九兒不喜歡洗澡澡嗎?小九兒,踢呀,對,用力地踢。”
沈丹遐爲了表示她的喜歡,隻能用踢水來表達,免得她娘擔心。做爲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奶娃娃,要表達出意思,太累。經過數日的努力,沈丹遐才讓陶氏明白她不喜歡太多人來觀摩她晨浴,于是陶氏不再讓太多人來幫忙,配合她的是齊婆子和招财。現在是福祿壽喜四個媽媽中的壽媽媽和喜媽媽。
晨浴完,陶氏把沈丹遐放在幹淨的絨毯上,幫她把水擦幹,然後在她全身上下擦上花露,弄得香噴噴地之後,給她穿上繡着嬰戲蝶的大紅肚兜、冰絲蟬紗做的小和尚衣褲。
陶氏抱着沈丹遐去見饒氏母女,看着饒氏懷裏抱着的沈丹迅,眼波微動。
饒氏屈膝行禮道:“妾身見過太太,給太太請安。”
“罷了,你剛出月子,不必這麽多禮,坐吧。”陶氏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曾經嚣張的寵妾,如今服低作小,可惜晚了,如今不是夢裏,她不需要沈丹迅代替她的苦命的女兒,她也就沒必要擡舉饒氏,“你過來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有幾個月沒來給太太請安,特意帶着十姑娘來給太太請安。”饒氏讨好地笑道。
陶氏輕輕拍拍懷裏的沈丹遐,道:“這麽大熱的天,十姑娘還小,别抱她出來到處走動,免得受了暑氣生病。屋裏該放冰就放冰,别太熱,冰塊也别太靠近十姑娘,省得着涼,你要仔細照顧好十姑娘。”
“多謝太太關懷,妾身會好好照顧十姑娘的。”饒氏趕緊道。
“十姑娘可願吃新來奶娘的奶了?”陶氏問道。夢裏饒氏就是借着喂奶,與沈丹迅親近的,令她頭痛不已。
“還是不願意,她隻肯吃妾身的奶。”饒氏并不想給沈丹迅喂奶,她想盡快的恢複,然後好服侍沈穆轲,趁着董其秀懷孕,不方便承歡,她要趕緊懷第二胎,好生個兒子,做依靠。可是沈丹迅挑嘴,換了六個奶娘都不成,她就是再心狠,也不能活活餓死親生女兒吧。
“那你就受累點,好好喂養十姑娘,奶娘再慢慢找,總歸會找到合十姑娘的。你想吃什麽下奶的東西,就跟廚娘說,單點菜花費的銀子由三房公賬出。”陶氏是個心腸軟的女人,雖然厭惡沈家的人,但身爲嫡母,該關心的,還是會關心的。
“太太寬厚。”饒氏一臉感激,覺得向陶氏靠攏,是明智之舉。
陶氏這邊剛把饒氏打發走,喂完沈丹遐的奶,林氏和周氏過來了。她們爲什麽過來,陶氏心裏清楚。天氣炎熱,房裏要放冰降溫,沈家的冰窖不大,存得冰塊不多,可沈家要用冰的主子卻多。往年,陶家爲了陶氏,會送大量的冰塊來沈府,但今年陶氏遞了話回去,不讓送。
眼見着冰窖裏的冰塊,所剩無幾,林氏坐不住了,拉着周氏一起過來找陶氏,炎炎夏日,若沒冰塊,那日子會很難熬。
沈丹遐其實有些犯困了,但一聽她兩個伯母來了,立馬就精神了,做爲一個局限在幾間房裏,那兒也不能去的小奶娃,也隻有這種看戲的樂趣了。沈丹遐緊緊拽住她娘的衣襟不撒手,陶氏寵愛女兒,不舍硬掰開她的手,于是抱着她去見林周二人。
“二位嫂嫂,過來有什麽事嗎?”陶氏明知故問。
林氏笑道:“三弟妹,天氣熱,隻有呆在放着冰塊的房間裏覺得涼爽。這些天,冰塊消耗太多,冰窖裏的冰塊,隻夠再用上三五天就沒了。”
“招财,我們三房是不是領多了冰塊?”陶氏問道。
“回太太的話,三房的用度是一天九塊,沒有多領。”招财如實禀報道。
“大嫂,這冰塊消耗太多了,可不關我們三房的事,大嫂好好問問守冰窖的七婆子,是誰多領多用了。”陶氏笑道。
“天氣太熱,老太爺和老太太年紀大了,怕兩位老人受不住,在他們的房裏多放了些冰塊,其他人都依着規矩領的。”林氏笑道。
“減誰房裏的冰塊,也不能減兩位老人的,這樣吧,九姑娘年紀小,如今跟着我,她那塊冰,我們就讓出來好了,三房暫時領八塊冰,等九姑娘大了挪出去,再領冰塊。”陶氏大方地道。
林氏皺眉,别說陶氏隻讓一塊,就是三房九塊冰都不領,冰窖裏的冰也撐不了幾天。雖說過幾天皇上會開皇家冰廠,賜冰給官員,但那也是杯水車薪,不抵事。
“陶佩,你裝什麽傻?”周氏拍着桌子,怒問道。
沈丹遐嫌她聲音刺骨,皺了下小眉頭,虛空地踢了兩下腳,就當踢周氏了。陶氏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爲她被周氏給吓着了,邊拍着她,邊道:“小九兒乖乖,别怕,别怕,是你二伯母在說話,不是惡犬在亂叫。”
這話簡直是指着和尚罵秃子,周氏怒不可遏地大聲道:“陶佩,你居然敢罵我!今天我跟你沒完。”
“二嫂說話輕聲點,吓着我的小九兒,我跟你沒完。”陶氏語氣平靜,眼神犀利。欺負她,她可以忍,吓着她寶貝女兒,不可以。
“好了好了二弟妹,你也是當娘的人了,别那麽急躁,有九丫頭在,你說話是得小聲點。”林氏使了個眼色給周氏,讓她回歸正題。
周氏端起杯子,猛灌了兩口水,把火氣壓下去,開門見山地問道:“三弟妹,今年天氣特别熱,冰塊用得快,你娘家什麽時候才能把冰塊送進來?”
“我娘家爲什麽要送冰塊進來?”陶氏反問道。
“往年都送了。”周氏理所當然地道。
沈丹遐鄙夷地吐出一個奶泡泡,這話說得,太厚顔無恥了。
陶氏嗤笑一聲,道:“我娘家疼愛我這個出嫁女,這些年是夏送冰塊,冬送木炭,可是我不能這麽無休止的拿娘家的東西來貼補婆家,我不僅是陶氏女,我更是沈家媳。”
婆家動用媳婦的嫁妝,都會讓人诟病,更别說,觊觎親家的東西,林氏和周氏隻能讪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