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爲兩人診罷脈,面色凝重,道:“侯爺已無氣息,夫人還有一線生機。”
妾室們聞言,嚎啕大哭起來,沈柏定雙眉緊鎖。沈穆轲死了,很多事情就會有所改變。忠義侯死了,侯夫人昏厥,引來了各種的猜測。
皇上和太子高榳對此事,亦很重視。當年皇上做太子時,瑞王宮變,他被迫逃離錦都,不得已将剛出生的兒子高榳托付給沈穆轲。沈穆轲沒有辜負太子所托,将高榳撫養長大,教養成材。高榳以沈穆轲和陶氏的嫡三子,在沈家生活了十八年,一年多前才回到生父身邊,被立爲太子。
皇上責令刑部尚書徹查此事,務必抓住毒害忠義侯和侯夫人的兇手。二十七日傍晚,陶氏從昏厥中清醒過來。
刑部尚書在林氏等人的陪同下,過來問話,“夫人剛醒過來,下官實在不該來打擾夫人休養,但是爲了盡快抓到下毒的人,還請夫人把昨夜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一說。”
陶氏虛弱地靠在床上,按按額頭道:“昨日是太子的生辰,我早早去酒家訂了席面,還親手做了壽面,想與侯爺說說話,可我喝了碗雞湯,就頭暈倒下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來查案時,刑部尚書等人就看到了桌上的那碗壽面。陶氏親手做壽面的事,阖府皆知。陶氏的話,沒人會去質疑,畢竟她也中毒了。沈穆轲幫着皇上撫養太子,又幫着皇上複位,可以說結下許多仇,很多人巴不得他死,這其中最大嫌疑人就是廢瑞王和前威遠侯。
查案的事,無須沈家人去多管。陶氏深知做戲做全套,不顧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就換了孝服,去靈堂上哭喪。沈母在長孫媳和婢女的攙扶下,腳步蹒跚地進來了,在靈堂哭得傷心欲絕。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值得大哭特哭的,尤其這還是三個兒子中最有出息的一個。
旁人相勸,“老太太,請節哀順便。”
沈母被勸住,當着衆人面訓斥陶氏,“柏寓那個不孝子呢?他老子都死了,他不回來,還在外面走親訪友。”
陶氏跪在墊上,語氣平靜地道:“老太太,柏寓出門在外,怎知家中發生了何事?自然是要有人去報信,他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沒有人派人去報信,直到我蘇醒,才派人去報信。想來,過幾日,柏寓就能趕回來,不會錯過扶靈上山的。”
聽話聽音,來吊唁的人,誰都不是傻子。沈母覺察到衆人的目光,知道說錯話了,隻得掩面繼續哭沈穆轲,她也不好繼續拿這事,指責沈柏寓。
傍晚,沈母不顧陶氏跪了一天,身體疲憊,就迫不及待地道:“老三已不在了,柏寓身有殘缺,不可繼承爵位,柏定是庶子,沒有庶子承繼爵位的道理,這爵位讓柏守來承繼。”
林氏面露喜色,若不是府上在辦喪事,她隻怕會放聲大笑了。
“母親,柏寬才是沈家長孫,要承繼爵位,該由柏寬來繼承才對。”周氏提出異議道。
“二弟妹,這話你說錯了,柏寬是年長于柏守,可他是二房的嫡長子,算不上是沈家長孫,柏守才是嫡長房的嫡長孫。”林氏把長房兩字咬得格外的重。
“大嫂,這爵位是三叔的,不是沈家的,當立長。”周氏據理力争。
“三叔姓什麽?三叔姓沈,母親還在,這就是沈家的爵位,就該由柏守來繼承。”林氏寸步不讓。
沈穆載和沈穆轼兄弟倆保持沉默,放任妻子在那麽争得面紅耳赤。陶氏事不關己的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沈母見她們鬧得醜态百出,氣得捶桌子道:“好了,閉嘴,鬧鬧鬧,鬧什麽鬧?老太婆我還沒死呢!”
林氏和周氏互瞪了一眼,閉上了嘴。沈母扭頭看着陶氏,道:“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等老三出了殡,你就寫折子上去,這爵位由柏守繼承,你帶着柏寓一家,搬回老宅去。穆載,你帶着你那一大家子,搬到侯府來住。”
“是,母親。”林氏搶先應道,還抛給周氏一個得意地眼神,氣得周氏暗暗咬牙。
陶氏神色未改,心中冷笑,還是這樣的自說自話,她們以爲到這個時候,她還會任由她們擺布嗎?
過了兩日,沈柏寓和紹氏帶着兒女,趕了回來。這天半夜,等沈家人都離開後,陶氏母子終于可以單獨談話了,“柏寓,你想搬回老宅去嗎?”
“母親,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沈柏寓不解地問道。沈母還在,名義上沈家沒有分家,但沈穆轲被封爲忠義侯後,就搬到了禦賜的侯府來了,成了事實上的分家。
陶氏把沈母等人的意思說了出來,試探地問道:“柏寓,你想做這個忠義侯嗎?”
“母親,我不想做什麽侯爺,我也不想搬回老宅去。母親,我會另外置辦的宅子,我們一家人搬過去住,我和紹氏會好好孝順您的。”沈柏寓是次子,自知本分,後來斷了腿,頹廢了也長一段時間,後來沈穆轲被封爲了侯爺,他對爵位亦沒有任何奢望。
陶氏欣慰地笑了,把手邊的木匣,推到沈柏寓面前,“打開它。”
沈柏寓依言打開蓋子,裏面是一疊銀票和地契,最上面這張的面值是五千兩,驚愕地問道:“母親,您這是要做什麽?”
“沒有銀子,你拿什麽去置辦宅子?”陶氏笑問道。
“買宅子不需要這麽多銀子,母親爲什麽把地契,也一起給我做?”沈柏寓把木匣又推回去給陶氏。
陶氏撫額道:“柏寓,娘精神不濟,身體也不好,實在不想再管事了。這些就交給你管了,以後娘就要靠你了。”
“母親,兒子……兒子這些年讓您失望了。”沈柏寓羞愧地低頭道。自從他的腿斷了之後,他就過得渾渾噩噩的。
陶氏微微笑道:“娘一直都相信我的兒子,不會一蹶不振的。柏寓這些銀票拿去銀樓兌換成現銀,買間三進的宅子就夠了,财不露白,你要小心收着,不要讓人知曉,省得他們又惦記。柏寓,我們隻有遠離這些人,才能過輕松平靜地日子。”
這是陶氏的心聲,亦是這些年來她從痛苦中得出來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