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廣場上十餘萬人匍匐跪拜,唯有沈行知一人站立着,他看起來極爲另類和突兀,而那些朝着普渡慈航跪拜的官員和百姓,依舊對沈行知視若無睹。
“國師,咱們又見面了!”沈行知踏上人群之間的通道,主動開口說了一句。
他也沒有對普渡慈航口誅筆伐,開口這一句倒是很随意,而且還對普渡慈航以國師相稱。
不過沈行知這句看似雲淡風輕的話,其實對普渡慈航來說也是争鋒相對,因爲沈行知與普渡慈航也算不上真正的見過,唯一見過的也隻有普渡慈航的分身,而那具分身偏偏還被沈行知給滅殺了。
“高平伯你看這京師可還繁華?”很快普渡慈航也回應了沈行知,同樣是很尋常的一句話。
沈行知也有些意外普渡慈航開口會說這話,而後他點了點頭說道:“看起來還不錯,井然有序。”
“亂世之中如此景象可算還好?”普渡慈航接着問道。
“很好,國師上位之後,這京師倒是比往日更祥和了許多。”沈行知緩步向高台走去,一邊走一邊回答着普渡慈航的問題。
雖說從數年前開始天下斷亂,各地妖魔四起民不聊生,但是自從普渡慈航成爲國師後,京師确實慢慢變得好了起來,至少京師的百姓生活還井然有序。
“本座欲以京師爲中心,讓這祥和之光普照大地,要不了幾年這天下就會一派祥和,你既也說好,爲何要阻我?”普渡慈航端坐高台,他看着沈行知一步步走向自己,依舊不緊不慢的說着。
沈行知已經走出了數十丈,他的兩側依舊是恭敬匍匐的百姓,聽到普渡慈航如此說,沈行知忽然停下腳步,而後毫無征兆的随手抓起身旁一個虔誠跪拜的百姓。
“是很好,可這些人早已是一具具行屍走肉,他們連自己的想法都沒有了,一切不過是按照你布置好的日複一日的在重複着同樣的事,等到天下人都成爲你的傀儡信徒,這人道也就徹底的終結了吧?”沈行知提着那個虔誠的百姓,即便此人被沈行知一手提在了空中,他依舊目光虔誠的望着普渡慈航,似乎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行知話一說完,随手就将手中的人往外一丢,這人在空中翻滾了幾下,而後砸在了一群百姓之中,但是如此動靜竟然沒有引起混亂,甚至那些被砸翻在地的百姓又很快起身,繼續朝着普渡慈航跪拜。
将那行屍走肉的百姓丢在一旁後,沈行知繼續向高台走去,而普渡慈航依舊保持着威嚴莊重的樣子。
“難道他們這樣不好嗎?這樣總好過颠沛流離,至少他們不用再爲生計煩憂,這不正是世人追求的嗎?世人皆是如此,你又何苦要與世人爲敵?”眼看沈行知距離高台越來越近,普渡慈航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越來越莊嚴渾厚。
“妖魔終究是妖魔,你根本不理解人真正的想法。”沈行知一腳已經踏上了高台的台階,此時他也還在與普渡慈航說着,雖然他可以不說直接動手,但沈行知也知道道理越辯越明。
“哦?你說人真正的想法嗎?那高平伯可願與本座再看看這京師和人間真正的樣子?”沈行知的話沒有引起普渡慈航的布滿,甚至他在此時站了起來,似乎一切依舊在他掌控之中。
沈行知距離高台頂端已經不遠了,普渡慈航這番話讓他也有些意外,這一切已經超出了沈行知原本的預料,顯然高台上的這位國師已經爲沈行知準備了許多。
“那便卻之不恭。”沈行知對着普渡慈航說了一句,而後緩緩轉身看向偌大的京師。
就在沈行知轉身的同時,高台上普渡慈航也緩緩起身,隻見他起身時周身金光内斂,他四周飄落的花瓣也消失不見,很快也變得普普通通起來。
不過就在下一刻,原本祥和的京師忽然停頓了一下,那感覺就好像原本有一股力量束縛着這裏突然消失。
很快沈行知就看到,無論是廣場上虔誠的官員和百姓,還是城中往來的行人忙碌的商販,都在下一刻身軀一顫,緊接着沈行知就看到這些人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很快原本有序的京師頓時變得混亂起來,原本各行其事,看起來祥和熱鬧的京師頓時充斥着叫罵聲,漸漸的還有打鬥的聲音,一些地方更是冒起了濃煙,接着有房屋被點燃。
頃刻間京師之中一片混亂,許多人爲了一己私利巧取豪奪,那些官吏也是徇私枉法謀求利益,整個京師陷入了一片混亂。
“看到沒有,這就是你所謂的人,這些就是你要守護的嗎?他們和妖魔比又有什麽區别?自私、卑鄙、狹隘、殘暴,這些人身上哪一樣沒有?”京師變得混亂不堪,人類所有的負面負面情緒充斥在京師之中,此時普渡慈航的聲音再次出現,而他的聲音中明顯帶着鄙夷。
沈行知看着混亂不堪的京師,也無奈的歎了口氣,人都不是完美的,更沒有單純意義上的好人,此刻京師百姓表現出的确實是人類醜陋的一面。
不過下一刻沈行知卻擲地有聲的說道:“這些也是人真實的一面,但并非他們的全部,這些惡念被你無限放大,人性的真善美自然被壓制。可正如這些自私、卑鄙、狹隘、殘暴的反面一樣,每一個人天性中也存在着奉獻、公正、寬容、仁愛的品格,隻要引導人們這些優良的品質,再輔以律法依然會重現朗朗乾坤。”
“所以你想用這些來亂我道心是癡心妄想了!”沈行知最後慢悠悠的轉身看向普渡慈航,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普渡慈航看到沈行知神色從容目光清澈,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下一刻他身上的金光再次湧向,而後頭頂天花亂墜,高台之上再次響起陣陣梵音,而随着普渡慈航身上金光湧出,一股無形的氣息瞬間朝着京師輻射開來,緊接着混亂的京師再次變得井然有序,那些前一刻還在相互謾罵扭打的百姓,頓時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軌迹上,似乎剛才那混亂的一幕并沒有發生過。
“真是冥頑不靈,明明有最簡單的方法,你卻不知變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等到京師再次恢複到一派祥和之時,普度慈航語氣遺憾的對沈行知說道,而他這次說話時,身上的金光更盛,下一刻金光之中普度慈航的身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巨大的金色佛陀。
“又來?假扮佛陀還上瘾了不是?在我面前還來這套?”沈行知看到普渡慈航又變出了那尊金身佛陀,不怒反笑的說道。
“世人生于苦海,本座便救他們出苦海,你看這樣的生活不正是他們想要的嗎?你冥頑不靈才是真正的妖魔.”金身佛陀寶相莊嚴,那聲音更是渾厚浩蕩,聲音傳開隐隐還有回聲在天地回蕩,好像他的每一句話都引起了天地共鳴。
而且随着普渡慈航變出佛陀金身,京師上百萬的百姓都朝着佛陀金身跪拜,口中都機械的重複着“南無阿彌陀佛.”。
沈行知注意到,随着這些百姓不斷的跪拜念誦經文,那佛陀金身變得越發凝實威嚴,連氣息也越來越強大。
“好家夥,原來你走的也是神道路子,吸收信仰之力壯大自己,若真讓你蠱惑了天下蒼生,這龐大的信仰不知道能将你推到何等高度?”沈行知終于看明白了普渡慈航的路數,原來他并不是想電影演的那樣要吃人控制朝堂,而是要将天下人都變成自己的傀儡,那樣人道的信仰還有氣運都會歸于他一身,那好處絕對是超乎想象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很快普渡慈航的聲音從佛陀金身中傳出,那聲音好像凝聚在一條線上,徑直朝着沈行知而去。
“你就算能蠱惑天下人也蠱惑不了我,你以爲我的善惡是以妖魔而論?你以爲我心中的妖魔是以外表來判定的嗎?你這金身在我眼中也與妖魔無異!”沈行知手中握着天樞劍,身形也淩空而起,他握着神劍身上爆發出一股無限接近地級的氣勢。
不過就在沈行知感覺自己又要開始裝逼的時候,天際突然射來一道炙熱的光柱,那光柱直接轟擊在普渡慈航的佛陀金身上,頓時讓金身四周的金光亂晃。
然而第一道光柱才剛出現,緊接着又是一道道光柱傾瀉而來,眨眼之間普渡慈航的佛陀金身挨了不下十記轟擊。
那一道道能量轟擊在普渡慈航的佛陀金身上,很快金身表明開始出現裂痕,最後似乎超出了金身承受的上限,金光暗淡之後金身跟着消失。
而此時沈行知腦海中也出現了霍棠的聲音:“沈兄,和這妖怪有什麽好說的?一頓炮擊不就完事了嗎?”
幾乎在霍棠聲音出現的同時,在百裏之外的天際,炮擊紮古背後噴射着火焰懸停,正端着巨大的光束沖擊槍對着高台的位置。
此刻光束突擊槍的槍光已經變得通紅,上面甚至還冒着淡淡的白煙,顯然剛才那一頓突突差不多也達到了炮擊紮古的力量輸出極限。
高台之上佛陀金身已經消失不見,普渡慈航原本金色的法袍也變得破破爛爛,看起來還有些狼狽的樣子。
不過下一刻他肩膀輕輕一抖,那已經破碎的金色法袍從身上滑落,露出裏面一件黑色的長衫。
此刻普渡慈航面色陰沉,那雙眼也不是人類的瞳孔,而是詭異的妖獸豎瞳,他整個人氣質變得陰冷可怕,正惡狠狠的盯着沈行知。
“你不是想要救世嗎?你不是要掃蕩妖魔嗎?你可曾想過人本來也是妖魔?”普渡慈航沒有理會霍棠駕駛的炮擊紮古,他一直死死的盯着沈行知。
當普渡慈航說出這些話時,他張開雙臂身上的衣袍不斷抖動,一股陰暗而狂暴的氣息從他身上四散開來。
下一刻這股氣息掃過京師每一個人,而後原本恭敬跪拜的百姓紛紛站起身來,他們一個個雙目血紅仰天咆哮,接着衣衫碎裂身形扭曲,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頃刻間變得猙獰而恐怖。
沈行知看着腳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感覺自己仿佛身處生化危機的場景,隻是他能确定這些人的變化并不是幻術,也不是普渡慈航用了什麽魔化的手段,而是這些人心中邪惡的一面徹底爆發。
正如普渡慈航說的那樣,他們原本是人,卻也是世間最可怕的惡魔。
(本章完)